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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相遇 ...

  •   苏岑筠顺着崖顶四处寻找,只在崖顶发现些许打斗痕迹。那崖壁直上直下,毫无落脚之处,断了她下崖寻找的念头。

      她双腿一软,坐在崖边上,心里一片茫茫然。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父母被杀,四处逃难,遭遇背叛,殊死搏斗,都是苏岑墨一直陪在她身边。那个从小宠着他,护着他的哥哥,那个从前时常被他捉弄,现在却像山石一样沉稳的哥哥,他以最快的速度长成了一个大人,已经可以将他护在身后。可是现在,她连他也弄丢了。

      淘淘江水在她脚下翻涌,虽然那江水极深,她却似乎能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沁骨寒意。

      苏岑筠环臂抱住自己,终于低低地哭了出。
      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下,崖边的风凛冽,吹在被泪水打湿的脸上,火辣辣地生痛,却将她心中的孤独、惶恐、害怕一点点冲刷干净,她慢慢止住声,柱着剑,站了起来。

      她不相信哥哥就这么死了,她要去找他。就算……那也要见到尸首。

      宛江临上野城而过,城外就有渡口。此处下不去,她便从渡口乘船去寻。

      此时已是傍晚,她受了伤,又不识路,找到渡口时已是月上枝头,江边停着几艘孤零零的小船,她奔过去解栓在岸边柱子上的缆绳,那绳子足有两指粗,也不知船工用何手法捆扎,她竟半天解不开,她气急,干脆直接抽剑去砍。可那缆绳竟编得紧紧匝匝,又浸了水,又硬又韧,她猛砍了十几剑,那绳子也只是豁开一个极小的口子。她急得团团转,正想着如何能解开着绳索,忽听不远处传来追赶呼喝的声音,她心一紧,翻身上了小船,躺在船舱中往外看去。

      只见一老者连滚带爬地往渡口这边跑,白色的胡须被江风吹得凌乱,他身后一灰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跟着,竟似吃饱的猫在逗弄一只老鼠般时追时放,直到那老者到了江边,才一个分身掠起,落地时长剑已抵在那老者的脖颈间,“东西交出来吧,饶你一命。”

      那老者身若筛糠,可见心中已是怕极,可他却强撑着冲那灰衣男子身后喊道,“顾门主,你追了老夫那么远,连面也不露吗?”
      灰衣男子的剑往前又递了递,剑尖上已见了红,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东西或命,选一样留下吧。”

      “顾门主,老夫为了提炼这灵蜍散,花了十二载,一日不漏地喂那极地蟾蜍心头血,说是老夫的毕生心血也不为过,你若就这样抢走,让老夫如何心甘。”老者仍是大声说着,语速却加快了几分,“今日你就算杀了我抢了药,但无人为你配药,也不过是白忙一场。”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嗤笑,随后有人道,“毒郎中,你莫不是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一个行医之人吧?”

      夜色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另一个男子,他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眉目。他的声音轻缓低沉,如山中流水,却无端地让人感觉出一股森冷之气。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圆月弯刀,低头垂目。

      老者见男子出现,面上神色一松,忙道:“顾门主,你有所不知,老夫将这灵蜍散炼出才发现它的毒性远远超过我的预判,如果直接用来入药,怕是原毒没解,就会被这烈性的蟾毒拿去性命。”

      他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男子轻瞟了眼持剑抵在老者喉间的人,剑尖便往后撤了两寸。
      老者这才敢用力呼吸,缓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若要解令妹身上的剧毒,必须再寻得另一件宝贝——丹矶子。”

      “你是说,二十年前南疆三合寨丢失的镇寨之宝丹矶子?”男子开口问道。

      “是,丹矶子是南疆圣池中蚌王经百年所生,性温且纯,能压制百毒。近日听闻丹矶子在大煜境内。老夫替你找到丹矶子配成药,我们过往纠葛一笔勾销,顾门主意下如何?”老者恢复了镇定神情,甚至有闲情逸致用手捻了捻胡须。

      “听闻灵蜍散不宜久置,丹矶子又不过是传说之物,等找到了,怕是那灵蜍散已失了效了。”

      “这灵蜍散不仅仅是不宜久置,而是提炼出后,遇空气一刻钟便会凝结失效。老夫一提得这灵蜍散便用腊丸封住,才保得这世间至毒,否则,就算令妹能再等得十二年,也难寻这极地灵蟾了。你若今天留老夫一命,老夫必竭尽全力为令妹去寻这丹矶子。老夫已垂垂老矣,令妹却是碧玉年华,一命换一命,顾门主也是不亏的。”

      “哦,是吗?”男子这句话问得随意,尾音轻轻上挑,似是正认真考虑着老者的提议,下一句话锋却一转,“可阁下怕是忘了我玄青门最擅何事了,寻找丹矶子怕是用不着阁下费心了。”

      老者捻须的人一抖,他从黑衣男子的话中听出了冷冷的杀意,他心中一凛,慌忙道:“你不能杀我!实话告诉你,慎王许我宫中御医之职和天山胡曼莲一支换这灵蜍散,我来上野便是和慎王的人接头,你若是杀了我,慎王必不会放过你。”

      “慎王贵为我大煜唯一的辅国亲王,要这世间至毒之物有何用呢?让我想想。”

      说是想想,却不过略一停顿后,他便又接着接着道,“灵蜍散虽是霸道毒物,却无色无味,最重要的是,便是在中毒人体内,也是无痕无迹,就是仵作验尸,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听闻今上缠绵病榻三年有余,却一直苦苦撑着这大煜江山,难道是慎王见今上实在辛苦,想为他寻求解脱之道?”

      老者心中一震,“你……他……”

      男子轻轻一笑,“原来你也不知自己谋的这康庄大道是条死路?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留得这’忠’字吧,免得你被人利用,犯下这灭九族的大错。”

      “噗”的一声,老者脖颈喷出一股滚烫的鲜血,他低头瞪大了眼看着那血将自己的胡须染得殷红,双眼竟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男子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道,“我顾某要杀之人,还从未改过主意”
      那老者眦目欲裂,忽然伸手往怀中拍去,旁边的灰衣男子长剑一身,他的手臂便再也动弹不得半分。老者终于支持不住,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灰衣男子伸手到他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蜡丸,走到黑衣男子身前呈上,“门主,东西找到了。”

      黑衣男子伸手接过,递给身后的女子,“收起来吧。”

      忽然江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黑衣男子眼皮一挑,灰衣男子已跳至船上,长剑抵在船底的那团黑影上。

      苏岑筠抖抖索索出声,“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出来。”

      苏岑筠爬起来,眼角瞄了眼刚才不小心掉到船底发出声响的剑,忍住了弯身捡起的冲动,在灰衣男子的剑刃挟持下走出船舱上了岸。

      她装作脚步虚浮的样子,走了没两步便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她双手合十,哭哭啼啼对着黑衣男子作揖,“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你都听到了什么?”灰衣男子问道。

      “奴家什么都没听到,奴家在船上睡着了,是刚刚被这位大侠叫醒的。”苏岑筠虽是回答灰衣男子的话,却是看着黑衣男子说的,边说还边不停地作着揖。

      黑衣男子眼睛往她左肩轻轻一瞟,冷冷开口,“你是什么人?”

      苏岑筠捂住已经结痂的左肩,脸上流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奴家是翟州人士,因父母亡故,千里迢迢来到上野投靠舅舅,却不想都走到这上野城外了,却碰到几个流民想要……想要……”她说到这,含羞带愤地低下头,用袖子拭着眼角,余光却瞟见他神色不曾有变。

      她想着此人刚才心思莫测的表现,心里一阵忐忑,出口的话中便带了几分惧色,却更增加了几分可信度,“我差点受辱,多亏一个少侠救了我,他却不慎掉下了山崖。我心中愧疚,想乘船去寻他,可没有船夫,我只好在船上等天明,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半真半假说道,想到生死未卜的苏岑墨,鼻子一酸,哽咽道,“不知我那恩公,现在是否无恙。”

      黑衣男子等他说完,却半晌不出声,苏岑筠心里直打鼓,直觉此人十分不好糊弄,怕是自己今天难逃这一劫了。好在黑衣男子终于开口,“站起来。”

      苏岑筠双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却因为曲腿瘫坐太久,腿上发麻,刚站起来便一个踉跄向黑衣男子扑去。

      黑衣男子眼神一暗,身形却半点未动。她身后的黑衣女子快如闪电,身形一转便挡在了他身前,苏岑筠弯腰扑到她的怀里,鬓边发丝堪堪擦过那女子拔出的圆月弯刀,一把抱住那女子的腰才稳住了身形。

      女子手中弯刀一斜,正要往她后背劈下,她却一把推开女子,低下头口中嚅喏道,“对不起对不起,弄脏小姐衣服了。”

      女子似被她“小姐”的称呼叫得一愣,但随即弯刀一收,站回黑衣男子身后。

      黑衣男子开口,“你也是个可怜人。”他声音温和,似乎带着淡淡的同情怜悯,可是出口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不过,我今晚怕是不能留你的命了。”

      此话一出,灰衣男子已长剑递出,直取苏岑筠咽喉。

      苏岑筠一直防备着,此时一见灰衣男子身形微动,便提气往后疾退几步。

      这几步足以暴露她的武功,黑衣男子唇角微勾。

      苏岑筠虽未曾见过黑衣男子出手,但便是这灰衣男子和那女子其中任一人,她便已是远远不敌。现如今蒙混不过关,他们想要杀她,便是易如反掌。

      只见灰衣男子一剑失手,不待停留,剑在手上一旋,便是又要追上前来。

      “别动!”

      苏岑筠冷冷开口,“否则我便捏碎它。”

      她抬起手来,慢慢摊开手掌,一枚白色的蜡丸在朗朗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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