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面目全非 ...

  •   屋子里的钟,开始放出沉闷的钟摆声,已经九点了,提醒过时间后,它继续孤独地运转,秒针、分针、时针。突如其来的安静,更加放大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是预告,警示着人们,这一秒已经不复存在了。从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在倒数,倒数死亡的临近,倒数悲惨的降临,几分钟的静默后,于凤临甚至想跪地乞求了,她不想再听到这可怕的倒数声了。
      “太太,您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吗?”试探性地提问。
      “把张妈叫过来,让她在门口守着。谨慎些。”于凤临提出要求。
      “好了,现在我们的谈话将会得到保障,你想和我说什么?”
      “太太,您根本不用忧伤,不能再生出一个孩子,并不是您的错,”刘慧走近些,压低声音说:“先生根本生不出孩子了,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刘慧意味深长地看向于凤临。
      “这是真的吗?只是你的猜测还是已经得到了什么肯定。”
      刘慧点点头:“是真的,我进周家四年,就喝了四年的坐胎药,可是我一直没有怀上过一个孩子,您认为我不应该怀疑吗?有一次我趁着翠娘不在,去找了李天清的未婚妻方熙平,检查过后我发现自己身体根本没问题。三个月前,我听说李济世和人赌钱赌掉了一幢小房子,正是手里用钱之际,真是天助我也,我和李济世做交易,我替他出大部分的钱,他告诉我坐胎药到底有什么猫腻。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他自己无生育能力,却用我做幌子。我一直想揭穿他却苦无机会,现在正好有一个新人快进门儿了,这个新人要是也生不出,问题出在谁身上,结果不言而喻,怎么好好的姑娘嫁给他,一个个的都生不出孩子。”
      于凤临心想: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她?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便迟疑地说道:“李济世的本质已经不是一个医生,他是一个奴才,是一个狗,谁让他尝甜头,他就给谁当哈巴狗,这种人,他的话能信吗?”
      刘慧冷笑道:“太太不是不相信李济世,太太还是不相信我!好,就算您不相信我,难道您还不相信药?那一碗碗的药都是真的!凭什么他可以理所当然的耗费他人的青春!我以前就算再穷生活再艰难,过日子都有一个盼头,是的我承认,我贪慕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就想着嫁进来哪怕当个姨太,也比挨饿受累强啊!”
      于凤临不禁冷哼,说道:“你进门的时候想着只当一个姨太?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就请直说好了!”
      刘慧看到于凤临脸上这般淡漠神情,心酸难忍但想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不得不恨,便直接跪地连磕三个响头:“太太,以前我有任何不好的不对的,我不奢求您的原谅,但愿我能有一次改过的机会。我……我……”泪水哽住喉咙,跪地痛哭不已,跪地磕头如捣蒜,头上钗饰散落,俏脸哭得通红,全无平日那般赏心悦目,“求求您!救救我!就让我从这个家里出去吧!求求您!”
      于凤临一把把她拽起来:“什么!搞搞清楚!你疯掉啦!”
      刘慧双手合十:“太太您就帮帮我,让我离开,让我走吧!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嫁进来的时候,我才多大啊,我只有十九岁啊!我知道我和太太你根本没有办法比,太太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就是一个臭拉车的女儿,旁人只会说,我上辈子不知有多大的福分,麻雀也能上枝头,每次回去看我妈,听到这样的话,我恨不能直接拿起一把刀,把说这种话的人一刀砍死,谁能体会我的感受,谁能替我喝下一碗碗的坐胎药……”刘慧说得激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在脸上深深地烙下一道泪痕,眼泪溶掉了她脸上的脂粉,却溶不掉她的悲愤,她哭得实在没了力气,索性跪坐在地上。
      “可是,你走不了。”后加了一句,“我也帮不了你。”
      “太太!太太!”刘慧猛地站起来,撩起衣服下摆,“太太!你看!他打我!只要他做不成起不来的时候,他就会打我!他会打死我的!每次!”果真,小腹上有三处淤青,于凤临像是从床上弹起一样,伸手触及青紫处,刘慧下意识的躲闪,一激灵。“还有,后背上,这是昨天晚上抓的,还有用簪子扎的。已经连着一年了,他那东西就是起不来,可是也不是我让他起不来的。前一两年还有几次能弄成的,后来就不行了,不行的时候他就打我,让我喝药,我不喝就接着打我,喝了以后又来,他还是不行,然后又接着打我。我迟早有一天会让他打死!”刘慧的后腰上贴着纱布,她把纱布一扯,露出血糊糊一片,大的小的几十处血洞,大部分已经结痂,有几处因为大力撕扯纱布血又渗出来。
      于凤临看到血流,下意识用被子挡着脸,说道:“除了我还有人知道吗?你把衣服放下来。”
      刘慧转过身答道:“他每次都打在看不到的地方。只有翠娘,她会帮我换药。”
      于凤临她不知道应该和这个可怜的女孩说些什么,刘慧何其无辜。她又想到了,在不久之后,又会有一位可怜的女孩走入这片泥潭。
      “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刘慧爬到于凤临的床边“李济世他是一个医生,他明知道我没病可是仍然依旧开药给我吃,如果不是周佩仪的授意,他会这样做吗?我也想有一个孩子,我多想有一个孩子啊,我真的羡慕太太您,您至少有一个其昌在身边,我什么都没有。”刘慧的话被张妈打断,“太太,先生带着小少爷向这边来了,二姨太,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说。”
      “好,你先出去看着。”张妈起身离开,去门口守着。于凤临赶紧扶起刘慧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让张妈陪你回去。”刘慧此时虽然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只得先行离开。
      那边周佩仪带着周其昌已经快走到了于凤临的房门口,周其昌停下来说:“爸爸你能保证今天真的会和我还有妈妈一起睡吗?”周佩仪蹲下来说:“爸爸保证,而且我会和妈妈道歉,为我刚才的行为。爸爸做了错误的示范,对不起儿子,来爸爸抱着。”
      周佩仪抱着儿子向前走着,突然看到张妈搀着刘慧从旁边小路绕过去过去,隐隐约约有些抽泣声。周佩仪目光一沉,故意大声咳嗽,刘慧听出是他的声音,吓得脚下一滑。
      “您怎么啦?”
      刘慧用帕子掩住脸,只敢在缝里看一眼,远处的周佩仪按住儿子的头,让他伏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向刘慧绽出一个略带凶狠的笑容,或者说让刘慧看到一个警告。张妈不解二姨太到底在看什么,正想转头。
      “别动,别看,我们快走。”刘慧用力地捏住张妈的手背,张妈瞄了他一眼:她的手真凉。
      “妈妈,今天我和爸爸要和你一起睡,可以吗?”孩子幸福地圈住妈妈脖颈
      于凤临此时心情很复杂,但是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多说什么。三人简单洗漱后,准备入睡。于凤临轻哼着歌儿哄周其昌入睡,周佩仪在一旁瞪着天花板发呆,躺在床上的两夫妻,此时心里各自在思考着不同的内容,但思考的根本却是一样的——新姨太赵瑞秋。
      第二天清早,“昨天我怎么看见小慧从你房里哭着出来,你们之间有矛盾?”周佩仪在镜子前刮着胡子问。梳头的手略一愣,对道:“哭就不能有别的原因,还是因为在我这儿,您觉得我欺负她。”
      “没有,没有,只是随口问一句。”周佩仪转头挤出一个笑脸,脸上都是褶子。于凤临脑中闪过昨天的谈话内容,心想:还是及早岔开话题好,“她想起自己母亲了,又知道我母亲离世的事儿,她觉得自己长大成人后没在跟前尽孝,反而早早嫁人,心里难过,本来安慰我,最后自己哭哭啼啼起来了。到不说这个了,教其昌的那个老先生,身体也不好,昨天你说的也有理,还是让他上学好。哦对了!静姝不也是要上学了吗,我们可以让这两个孩子一同去。只是不知这几个月,要换哪个老师来替那个罗老先生。”
      周佩仪拿手巾抹了脸上的泡沫,皱着眉为周其昌思考一个合适的人选,忽听芸儿在门外说:“先生太太,周管家要进来说话儿。”周佩仪低头应了一声。只见周金手捧一封书信进来,向周佩仪和于凤临各微鞠一躬说道“先生太太,这是罗老先生亲笔写的一封书信,他家人今早送来的。”芸儿接过来,交到了周佩仪手上。
      于凤临眼神示意芸儿给周金倒杯咖啡,“信上说什么?”周佩仪把信放到茶几上,“罗先生恐怕不能继续教导其昌了,不过他介绍了一个人来。”于凤临问道:“谁?”“他的孙儿罗明伦,信上介绍罗明伦刚刚留学回来,可以先接替他的工作,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呢?”
      “罗明伦已经答应了一个大学的邀请,三个月后他正要进入其中任教了。不过也好,三个月后其昌也上学了。”周佩仪喝尽了杯中最后的一点咖啡。
      午饭过后,罗明伦前来拜访周佩仪,不巧周佩仪去了公司。于凤临和刘慧在花园里说话,听闻罗明伦来访,便差小丫头请他到这里坐。片刻过后,“罗先生到了。”所有人立即目光一起聚集在这个“小”先生身上,罗明伦身着墨绿长衫,长衫下摆绣有竹叶暗纹,身量中等,头发工工整整分成两个阵营,眉毛有些稀疏,笑的时候,眉尾像挂了秤砣一样往下撇,深眼窝,高鼻梁上架一副小眼镜儿,在日头底下看有些反光,短下巴瘦脸颊,肩膀平且短。
      刘慧把墨镜拉至鼻头,噗嗤一声笑出来。于凤临憋着笑瞪她一眼:“无礼!快向罗先生道歉!”刘慧摘了墨镜站起身用上海话娇滴滴地连讲几句对不起。罗明伦霎时羞红了脸,从此不敢正眼瞧刘慧。于凤临问了他诸如年龄学问之类的问题,罗明伦皆对答如流,只是说话轻微结巴。
      虽怯懦了些,却也是个言之有物的聪明人。于凤临引着罗明伦来至周其昌书房,周其昌在书房垂头搭聋脑的,右旁立有二人扇风,中有一人磨墨,左侧二人随侍茶点,这幅图景美其名曰练字。“儿子,你过来拜见罗先生。”于凤临微微不悦。罗明伦抬手示意不必了,低头对于凤临说:“太太,您要是信得过我,您就让屋子里的下人全都出去,写字念书,又不是干别的,留一个在门口听差的就行了,有其他事我会另通知人的。”于凤临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到想看看这位先生有什么办法。“哦,顺便请把茶和点心,移到外面吧。”左右仆人一齐退出,“你好,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罗明伦。可否把笔借我一用?”罗明伦伸出左手掌,周其昌双手奉上毛笔,只见罗明伦在纸上落下干干净净三个大字“罗明伦”。“罗先生,您竟会左手写字!”周其昌惊奇地睁大眼睛。“我也会左手作画,当然右手也行。”罗明伦向上挑了挑眉毛,额头上有了一个八字儿。“那先生您是如何做到的。”罗明伦笑着说道:“一点聪明加上很多次的重复。你想学吗?”周其昌点头。“但是今天不可以。”“为什么?”
      “今天的你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问我为什么?”周其昌先低头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笑了。“明天我可以教你任何你想学的,今天我们要用来了解,了解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学习。”于凤临在书房外轻悄悄地偷听,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在生人前会胆小脸红的罗先生,教起书来有模有样,果真人不可貌相。
      快到晚饭时分,于凤临邀请罗明伦在家吃顿便饭,但罗明伦以家中事忙为由,拒绝了于凤临的邀请。此后,罗明伦每隔一天,来周府授课一次,风雨无阻。与此同时,某个日子一天一天临近了。
      三个星期后,赵瑞秋进门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