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间不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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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陆临归挣扎着睁开眼，入目的即是柴房梁上厚重的蛛网，他面无表情的盯了半响，动了动指尖，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虚里空空，内力被抽的干净。
他弯起开裂渗血的唇，笑的无声无息。
大概都是报应吧。
十年前拼了命抢到这暗卫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栽跟头的这天。一门心思的去信任那个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秘密被人通通揭露。逼那人服下唯忠的毒药时，也就应该想到异心了。
可笑自己痴心顽石，不惜弃颜雌伏，到头来只得那人一句恶心，一场背叛。
一代魔头，在大仇将报之际，竟是众叛亲离，内力散尽，成了个废人。
一切都是自找的，怨不得他人。
柴房的门知啦的一声被人推开了，阳光让久不见光眼睛一下子刺痛起来，他忍住流泪的冲动，眯着眼想去看清来人。
其实也不用看，十年的时间，足够他立刻分辨出这是谁的脚步。
“暗七，你来了啊。”他随意的笑笑，疏离而冷漠。“怎么，父亲要你杀了我？”
“……”
来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黑衣将身材挺拔修长的男人包裹严实，活像是白天里见不得光的影子。
“暗七，我对你不够好么。”
居高临下的男人微不可见的颤了颤，指尖绷紧，又欲盖弥彰的放松。
“公子待属下之恩，属下不敢忘。”他沉声道，声音低哑的厉害。
“不过几天，就从主上变成了公子了。”陆临归轻叹，垂下眼，只觉心中疲惫的厉害。“看来你的新主子对你不错。”
“动手吧，利落些。”他闭上眼，竟微微笑了笑。
回答他的，是匕首划破虚空的声音。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
身侧扬起了一阵风，是男人重重的跪下了。
“...别跪我，受不起了。”
陆临归突然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睁眼看了看房梁上死去的影卫，有血正顺着匕首往下滴落。
手脚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暗七屏息凝神跪在一旁，黑色的面罩遮挡了一切，看不清表情。
“属下已备好车马，公子即可离开。”
“不愧是条好狗啊。”
陆临归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陆临归知道这是暗七念着旧情准备放他一马，毕竟放在心尖上疼了十年，就是石头都给捂热了，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又如何，还不是说背叛就背叛了，说不定自己自以为是的爱，在这人眼里都是变相的惩罚和羞辱，暗搓搓的不知记下多少怨恨。
“暗七，影门教会你的，就只有背叛吗。”
影卫一生只侍一主，主子死了，影卫自然殉主，这是铁一样的条令。而暗七背叛这件事，影门存在了这么多年，真是从未出现过。
“属下不敢。”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
“...容属下冒犯。”暗七似乎没听见陆临归的明朝暗讽，沉默片刻后低声告罪，起身一把把陆临归打横抱起，走出柴房。
陆临归一瞬间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放下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暗七没有说话，四周的人恐怕早已经被他解决，一路畅快无阻，到了后门，果然有一辆马车侯着，车夫戴着黑色斗笠，不言不语。
陆临归眼里晦暗不明。
“暗七，既然放了我出来，我必然不会让背叛者活着。你会后悔的。”
暗七一如既往沉默，但陆临归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
不悔。
陆临归是被暗七扶着上了马车的。
他乍然失了内力，又内伤极重，手脚俱是酸软无力，刚刚虽像是暗七失了耐性才抱他前来，其实若是让他自己起身，恐怕要费更多波折。
马车内部倒是宽敞，铺满了毛皮软绸。也不知暗七哪来这么大本事，能在他那狠毒的父亲眼皮底下把他送出去。
还是说，他又被暗七卖了一通？
车夫和暗七在外似乎交流了什么，他没了内力听不真切，但似乎是意见不同。
他心中好笑，索性掀开帘布，往外看了看。
果然是二人起了争执，车夫冷哼一声，含糊的说了句“任你自生自灭”。
暗七对此毫无反应，只是余光一扫便看见陆临归探究的眼神，目光交汇刹那，他便沉默的移开了。
“去哪儿？”陆临归问道。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不是前途未卜的逃亡，而是年少纨绔的出游，听不出任何落魄的情绪。
仿佛就这么片刻间，他已经接受了事实并且尽可能的调整自己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没人回答他。
马车很快的动了起来，暗七没有跟上了，陆临归远远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还是站在那里，冷硬如利剑，却收敛的毫无人气和存在感。
心底疼的近乎麻木，狠狠心，不再看了。
若是他陆临归命不该绝，暗七就必须死。
他离开的事情瞒不过父亲，暗七也没必要演出戏给自己看，这事必然不是父亲下令的，但至于是不是他有意推动，就不得而知了。
靠着皮毛休息了一会蓄了蓄力，陆临归慢吞吞的移到车夫后头，咬牙一把掐住了车夫脖子。
这一下让他近乎脱力，但还是稳住了，一字一顿开口道“去、哪？”
车夫无动于衷，任他外强中干的掐着，目不斜视的赶路，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表达轻蔑。
“我再问一遍...去哪！”
陆临归咬紧了牙关，加重了力道，结果那车夫只是侧首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
“想活命就别多嘴，小子，你现在任谁一根手指头就能掐死。”车夫冷笑。
陆临归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动摇，但确实心神摇摆了一瞬。
是了，他不再是武功盖世的临归公子了，他只是个流亡途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了。
那又如何？
陆临归勾起唇角，笑得恣意。
“你别逼我。”他笑道“即使没有内力，但临归公子的手段，你想来也是听说过的。”
车夫这时面色才凝重下来，他扫了眼陆临归，眼睛里有陆临归看不懂的情绪，但没有了之前的轻蔑。
“你还不明白吗？”他停了马车，看着陆临归叹息道“临归公子片刻前已被暗卫陆七裁决，尸骨不存。”
陆临归浑身发冷，闭了闭眼，咬紧了牙。
所以现在活着的，是谁都可以，独独不可以是陆临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人间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