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娱乐圈]》唐子一

6、第六章 拍的戏很重要

　　那一天，家里突然闯入了四五个人，彼时他正要午睡，阿姨察觉到了不对匆忙把他塞进衣柜角落里，抱起被子把他掩盖住，那时候他人又小又瘦，厚重的被子一挡，不仔细翻找还真发现不了。

　　他在柜子里听见了阿姨冲出去大声问那几个人干什么，可是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然后，传来阿姨的一声惨叫，就再也没听到声音了，他害怕得紧紧闭着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又听到了声音，客厅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然后是女人的声音，问对方想干什么。那是他爸爸妈妈回来了，那一刻，他忘记了阿姨的叮嘱，他只想冲出去奔向妈妈的怀里，可是他出不去，他吓得腿都软了，他想喊，可是一张嘴发现自己抖个不停，完全没法发出声音。

　　这时候他听见那些人朝房间的方向走来的脚步声，他妈妈说“不要找了，我们不会蠢到把资料放在家里的。”。那些人果然没再走动了。

　　衣柜门突然被打开，他父亲发现了躲在角落藏在被子下面瑟瑟发抖的儿子，他爸爸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在柜壁上摸索着什么，习喆还来不及拽住爸爸的手就往后面一倒，好像掉进了什么地方，他伸手四处摸，四面都是墙壁，一片漆黑。这时候他隐约听见外面又传来了声响。

　　那一天习喆家里来了好几批人。

　　第二批是全副武装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手里都提着类似灭火器的罐子，进门就往屋子里喷，习喆父母很快就倒下了，这群人搜了整个屋子似乎一无所获，很快就走了。习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听到了“队长”“尸体”这些对年幼的他来说陌生的词。

　　第三批来的人是警察，警察进屋时发现了地上三具尸体，勘察了现场并取证后很快就走了。

　　习喆被人抱出来的时候，意识是混乱的，迷迷糊糊中好不容易眼睛睁开了一道缝看到抱起自己的似乎是个大叔。

　　习喆的童年戛然而止于此。

　　从小说来看，这是一段完整的情景，主要人物有完整的情绪；从剧本编排来看，体量也不大；但是要用镜头来表达，这一段的内容就相对较多了。分镜脚本做得很详细，哪一幕用近景远景中景、镜头视角、画面什么内容、台词是什么、时长、音效一并都详细列了出来，让她这个外行人一看脑子里就产生了清晰的画面。

　　“姐姐。”有个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转了一圈没发现人，感觉到有东西在拽她裤脚，低头一看，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这孩子她认识，是出演小习喆的演员，不知道导演上哪儿找的小演员，长得实在漂亮，眉眼之间似乎还有米舟的影子，可以想见长大以后又是个翩翩佳公子。她蹲下身子，和他几乎平视，笑眯眯地说：“小帅哥，你要叫我阿姨哦！”

　　小男孩瘪瘪嘴：“不嘛，漂亮姐姐！”

　　叶星河失笑，童言无忌，任谁面对一个嘴甜得不要不要的漂亮小娃，都生不起半丝气。

　　“嘿！小瓶子！”叶导转过身就看见他们，冲着小男孩招手，笑得像个和蔼的大叔。

　　“我才不叫小瓶子！我有名字的，我叫廖修平！我爸说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的修平！”小瓶子，不，廖修平朝叶导做了个鬼脸，认认真真纠正道，他那么厉害的名字，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叫成那么白痴的“小瓶子”。

　　“哈哈……不怕人小鬼大，就怕小鬼有文化啊……小瓶子有前途，还知道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

　　被周围看热闹的人打趣，小瓶子傲娇地“哼”一声，屁股一扭就往叶星河怀里扑。

　　叶星河本就是踮着脚尖蹲着的，被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往后倒在地上，幸好有只手及时在她身后扶了一下，她才稳住身形。转头一看，又没人，她正纳闷，正好看到两米开外立在墙角一个清瘦的身形，正捧着剧本埋头苦读。

　　……这孩子身手倒是敏捷。

　　叶星河什么也没说，扶着怀里的小瓶子，问：“小瓶子等下拍戏怕不怕？”

　　小瓶子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为什么要怕？还有啊，我不叫小瓶子哦，姐姐。”

　　“唔……因为等下要把小瓶子关进柜子里啊！”无视他的抗议，小瓶子多顺口啊。

　　小瓶子翻了个白眼：“我是男子汉，才不会怕，而且这是拍戏嘛，我爸说了，拍戏都是假的。”

　　“可是……”叶星河故作为难地欲言又止。

　　小瓶子急急问：“可是什么啊？”

　　“可是小习喆他就是害怕的啊！”

　　这似乎有点超出一个七岁小孩的理解范畴了，小瓶子皱紧了小小的眉头，倒是叶导若有所思地看了叶星河一眼。

　　叶星河并没有故意要为难一个小孩子的意思，接着问道：“小瓶子，你爱你爸爸妈妈吗？”

　　小瓶子送她一个白眼，老气横秋地答道：“这不是废话吗？”

　　叶星河失笑，继续诱导：“你怕警察叔叔吗？”

　　小瓶子继续赏她白眼：“我又不是坏人，怎么会怕警察叔叔？”

　　“那你怕坏人吗？”

　　这次小瓶子认真思考一秒钟：“不怕。”

　　“那如果坏人冲进你家里抓走了你爸爸妈妈呢？”

　　小瓶子这次没回答她，而是继续对她翻白眼：“姐姐你问的问题好白痴哦！”

　　……这谁家的熊孩子她可以揍吗？

　　四周一片噗嗤噗嗤的笑声，好在这时叶导喊各部门就位准备拍摄了。一个年纪五官跟小瓶子神似、气质娴静的女人过来牵走了小瓶子，走之前冲她笑了笑，估计这是小瓶子的妈妈了。

　　场记打板，镜头就位。

　　中景推近景，镜头里的阿姨正在哄小习喆午睡，导演指挥机位给阿姨脸部神态特写，展示出她对小习喆疼爱的神情。因为小习喆是她带大的，他父母又常常不在身边，所以她对于这个孩子是打从心底地关心疼爱。

　　小习喆该午睡了，可是他想到很快爸爸妈妈就回家了就兴奋得睡不着，阿姨把他抱到床上哄他睡觉，他的小脸红扑扑的，伸出双手要阿姨抱，阿姨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她对小习喆比了个“嘘”然后跑到窗户边往外看，小习喆眼神随着她的身影也看向窗外，只是什么都看不到。

　　阿姨神色突然大变，回来一把将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打开巨大的衣柜门，把他往角落里塞，一边往他身上堆被子毯子，试图把他掩盖起来，一边对他说：“习喆，跟阿姨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先躲在这里，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不要哭，等着阿姨来找你，好不好？”

　　习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姨突然要跟他玩捉迷藏，但是他非常听话地一动不动。阿姨转过了身又突然回头，再次叮嘱：“千万不要说话不要哭，等着阿姨来找你。”习喆重重地点头，阿姨才放心关上衣柜门往外冲去。

　　这一段拍完，小瓶子和演阿姨的女演员都需要换一个妆面，阿姨这个角色要领盒饭了，她要换上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的妆容，而小瓶子本身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模样也不适合躲在柜子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也得稍作修饰。

　　很快他们换了妆面出来。叶星河的重点开始放在小瓶子上。

　　她所想要的小习喆，并不是跟普通七岁小孩一样爱调皮捣蛋爱撒娇、开心了笑害怕了哭的孩子，这点，她跟叶导讨论过，小习喆虽然七岁以前的生活单纯，人也天真烂漫，但是他天性聪明且敏感，又善于观察，所以当他被阿姨放在衣柜里的时候，尽管阿姨用捉迷藏的理由搪塞他，他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但是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能做的就是听大人话。即便外面惊天动地，在阿姨来找他之前，他也要忍住，不说话，不哭。

　　对小瓶子来说，难点在于他又要表现出害怕，又不能像一个普通小孩一样用哭来宣泄害怕。

　　听说选角的时候报名的小演员有好几百个，试镜的小演员也不少，最后只选出了一个小瓶子，她相信导演的眼光。

　　小习喆是被一个“大叔”救出来的，叶星河不知道刚才她对小瓶子的那一番引导有没有起作用，当他被“大叔”道具箱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头发凌乱，汗湿了衣服，眼眶红肿，眼睛里布满血丝，但是没有泪痕，嘴唇被咬的痕迹还很明显，整个人瑟瑟发抖。他按照剧本里写的继续在演，眼睛虚弱地睁开了一丝缝，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大叔”，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叶星河被这一幕震得心神大动，导演一喊“卡”，她就急急走上前，这时，孩子妈妈从演“大叔”的演员手上接过小瓶子，叶星河想要上前宽慰几句，却见孩子妈妈抽出一只手轻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拍小瓶子的背，这时小瓶子突然开始啜泣，叶星河听见他埋在妈妈肩膀里含糊的声音，好像在念叨什么“坏姐姐，才没有坏人抓我爸爸妈妈！”叶星河顿时哭笑不得，小瓶子妈妈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抱着孩子出去了。

　　叶星河回到叶导身后，叶导转过来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她不明所以，叶导便笑着解释：“我们试镜的时候其实也是用的这一幕，但是包括小瓶子在内，他们所表现出的‘恐惧’我都不满意。你刚才对小瓶子的诱导起了不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