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岁集》从凰

2、少年与妖（二）

　　“咳咳咳……”

　　沈晴连忙端稳手中的药汤，快步走进房间。

　　只见祁远扶着床边，虚弱地咳嗽。

　　床下，一团血迹正在慢慢晕染开来。沈晴看到它，心脏钝疼。

　　沈晴将手中的药汤用瓷白勺子舀起，又轻柔地吹凉，再送至祁远的嘴边。

　　祁远闭着眼，张嘴喝完。然后，他接过沈晴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汤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沈晴又递了包蜜饯过去，祁远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但还是乖乖拣起一颗吃下。嗯，有些腻。

　　沈晴这才舒展面容：“你这怕苦的毛病倒一直没改。”

　　祁远没再笑，他肃容道：“沈晴，我快好了，你也该回家了。”

　　沈晴很坚持：“你的情况在恶化，我不能走。”她看祁远又要开口，就补上：“你不要哄我，你的身体什么样，我比你还清楚。”

　　祁远叹了口气，改口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留下？我现在只是废人一个。”他顿了一会，又说：“那个婚约，我会和他们说，尽快取消了，还你一个自由身。你还有大好年华，别白白浪费在我身上。”他说完显得有几分轻松，甚至还开了个玩笑：“你到时候就说我移情别恋了。”

　　“我不会走，除非你好了。”沈晴的眼眶泛红，“我不同意取消婚约，我这辈子只嫁你一人。”

　　“就算我心里只有她一个？”祁远有点头疼，他这表妹从小就固执的很，打定的主意绝不改变，他就只好用这种狠话来激她了。

　　沈晴果然动容了，可她说：“我不会走。”她又重复了一遍。

　　祁远苦口婆心地劝她：“沈晴，家族会派人来照顾我的，你难道甘心当一辈子老妈子吗？你年轻，天赋又好，何苦耗在我这废人身上。你总得为自己做几分打算。”

　　沈晴不说话，捏了个清尘诀将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了。

　　半晌，她说：“你也不必再劝我，你可以为了她对抗家族的权威；为她身中奇毒，修为无法寸进；还为她求我配合你演戏，不愿耽误她一生。你做得，我怎么就做不得？”

　　祁远无言。

　　沈晴转身出去的时候，听见他在自己身后说：“我不值得你对我如此。”他的声音很轻，刚好可以让她听到。

　　不，你值得。沈晴在心里说。你是个好人，想解除婚约，让我自由。可我只想着用这份共患难的情谊来打动你的心，让你爱上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若不是总是这般好，我又怎会爱上你呢？

　　她出了房间，上次来祁府中偶然听见两名仆人的对话让她明白，祁家已经知道了祁远中毒以致天赋尽失，修为已毁的事实，计划将祁远流放到一处偏远的地方，令他自生自灭。当初祁远有他的父母护着还好，现在他父母仙逝，他成了众矢之的，族中怕是有不少人盼着他死。现在……祁远身边只有自己了。

　　沈晴几番思虑，御剑回了沈家。

　　神情焦急的妇人正在等她，妇人见到她，神情骤然放松，拉着沈晴的手说道：“晴儿，你总算回来了。”

　　沈晴疑惑：“娘，怎么了？”“长老们在议事厅等你，说是有要事与你相商。”妇人说。

　　沈晴的心中有隐隐的预感，她按捺下忧虑，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中的气氛很是压抑，沈晴刚走进去，便被往日宠爱她的二长老叫了过去。

　　二长老说：“晴儿，我们打算取消你和祁远的婚约。”

　　沈晴神色微动，她早就想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它来的如此之快。她扯起一抹笑容，说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除婚约啊？”

　　二长老盯着她：“晴儿，你天天都去照顾他，难道比我们还不了解祁远的状况吗？他现在的身体只不过比那凡人好一些。”

　　沈晴的笑容不变，她知道祁远的事情瞒不住了，打算在别的方面找突破点：“祁家和沈家也算得上是百年大族，如此贸贸然解除婚约，未免会损了名声。”

　　二长老笑了，她以为沈晴只是因为女孩儿家家抹不开面子，才不同意解除婚约的，这样想着，她安抚道：“无妨，当初我们只是定下了婚约，并未明说婚约的对象是谁。”

　　沈晴听着，心中不安。

　　二长老眯着眼说：“听说祁家最近新出了个天赋不错的苗子，竟是个雷系单灵根，叫什么来着，哦，祁岁。你在祁家可有遇见过他？”

　　沈晴答：“不曾。可我却听说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已定了亲。”“定了亲”三字沈晴咬的字正腔圆。

　　“哦？旁系的子弟就这点麻烦，不过一个姑娘罢了，退亲不就行了，好了，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家族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沈晴咬了咬牙，看来今天必须得摊牌了。

　　她收起笑容，走到议事厅中央，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说：“我不同意。我不会与除祁远以外的任何人成亲。”

　　议事厅的气氛凝住了，二长老也收起了笑容。她对沈晴说：“你知道违抗家族决定后果是什么吗？！你可要想好了。”

　　沈晴这时又笑了：“我知道。沈晴不肖，甘愿去刑堂自领三百鞭断魂。”

　　二长老看到沈晴脸上决然的神情，心中有些恐慌，欲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气更冷了：“沈晴！你这是大逆不道！”在沈晴的印象里，二长老还从未用如此严厉的口气与她说过话，二长老这回是动怒了。

　　沈晴洒脱的笑：“不仅如此，沈晴甘愿在嫁与祁远后与家族断绝关系，绝不拖累家族。”

　　“你！……”二长老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晴倒是一身轻松了，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弟弟的修为足以保护母亲，就算她真的与族中断绝关系，母亲也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只是，她对于她有教导之恩的二长老及为她提供资源和庇护的家族有些愧疚。

　　于是她又说：“至于这些年来家族给予我的资源，我发誓会在以后慢慢还清。”

　　二长老已经被她气的说不出话，闻言，一甩袖子，“你以后要是后悔了，可千万别说你是沈家的人！”

　　沈晴朝着二长老深深一拜，离开了议事厅。

　　祁哥哥，我终于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