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玄英难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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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一，还站在原地。
“前面的男子是何人？怎的进了珍妃娘娘的院中？”宫女的询问声很尖锐，伴随着数人的脚步声。
珍妃？
叶一没有动，让来人的灯光打在自己身上后，才对宫女说：“我跟随白宰相来，原本想透气，却迷路了。”
“你别以为这么说我们就轻易放过你。”宫女道，“先带你去见过我们的娘娘看看如何处置你！”
直接见娘娘？这……貌似于礼不合。叶一心中这么想，本想出声提醒，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早把他半推半走，他只能跟着众人进了某个院子。
这个院子并不华丽。相对于宴会的布置，它显得比较内敛。但院子的布置却让叶一很快联想起了宰相府。
这两者布置很相似。
到底是宰相府模仿它还是它模仿宰相府呢？
行至院中央，瞧见那位姿态娇小的女子。
珍妃这名号当真对得上那位女子。
肌肤如珍珠般光滑白净，樱桃小嘴的红嫩更衬出白质。一双水灵的眼睛却配上了成熟的气质，虽有些不搭调，但能轻易吸引他人目光。她的宫苑应是最好的，她站在院中央，能直接欣赏着满天星辰，好不惬意。
“你说……你跟随白宰相而来？”
听完宫女的汇报，女子柔和的目光落在叶一身上。
“是。”叶一点头。
女子看叶一神色不像作假，瞧了瞧叶一的装束，说：“你便是皇上昨日跟我提起的叶大夫吧。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多谢珍妃娘娘的厚爱。”
但叶一却有点狐疑。
自己解释几句她就相信了？
“白容也算是随我一起长大，我们两人形同青梅竹马，你能救治白容，真是多谢了。”话题一转，“但是，叶大夫是如何进来的？这进入后宫的门口，应有侍卫把守呀。”
“在下在路中偶遇一只白狐，便是追随它来。”
“真是奇怪，宫中虽有一只白狐，但它只亲近三人。”女子更为好奇的看着叶一，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我觉得，它也不怎么亲近我。”如果亲近我，怎么被我碰了没多久就跑了。
“叶大夫先在这里等待片刻，我让公公代你给白容传个话。”
此话刚落，一位小公公就快步走了出去。
冬季夜晚温度骤减，即使寒风拂面，吹得珍妃脸颊通红，她也没有要进屋的打算。
“敢问叶大夫，白容的病情如何？”
女子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
看来是真真把白容放进心里。
“不会死。”
场面因叶一这种唐突的话突然沉寂下来。
“叶大夫真是爱打趣。”女子笑中带着一丝尴尬。
让她觉得更尴尬的是，叶一一脸的认真的看着她，好像在说自己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幸好，不久那公公便回来了，并表示白宰相确实带了叶大夫，并请求珍妃派人将叶一带到宫门口处。
“看来叶大夫今日错过了宴会的压轴戏了，听人说，这压轴戏还有白宰相的参与呢。”珍妃听到后，笑着说，“麻烦叶大夫回去后帮本宫转告，让白宰相把那些东西送些到我这院子里来。”
谁听了也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
“是。”叶一对珍妃随意行了礼，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叶一的身影渐行渐远，珍妃低声笑道：“这大夫倒是个趣人。”
片刻，珍妃神色一凝，似在思考什么重要事物。
“叶大夫，对不住，宰相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先行回府了。请叶大夫将就一下坐这马车回去。”
等到叶一到宫门处，只看到一个小士兵站在马车旁。
叶一皱皱眉，什么都没说上了马车。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心悸。
叶一没想到，白伯在焦急的等着他。
“叶大夫你终于回来了。今日主子回来竟然有点微醉，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也不让我们进去伺候……”
白伯上前连忙说出白容归来时候的神态。
在白伯心目中，叶一的地位已经位居第二。
“听跟着主子的小仆说，貌似是几位不知主子病情的官员趁主子喝的微醉起哄劝主子抚琴……”
叶一的眉毛皱的更深，脸色有些难看，之前不是提醒他切勿饮酒吗？没等白伯说完，他就快步走到白容的房间。
一踏进去，便闻到淡淡酒香。
只见白容已经脱下裘衣，坐在桌子上。桌面上，放着一把琴。
此琴木制有些奇怪，竟然有些裂痕。这琴，还能弹出曼妙曲音吗？
白容的手，缓缓的、温柔的抚过一根根琴弦。他的眼睛饱含深情，叶一却看出他很伤心。
他很伤心，但他在笑。
叶一只觉得他更伤心。
他将悲伤藏于内心深处，悲极而笑。
白容抬头，看见叶一，露出一个更深的微笑，有着一个小小的梨涡。笑中仿佛带泪，他说：“我给你弹琴。”
说罢，他的手便微微一动，一个清冽的音色流出。
他的手，动的很慢，音乐也断断续续，听起来并不顺耳。
叶一看到一副画面：昏暗的房间，两个人儿相互依偎，一位人儿哼着民谣，哄着另一位人儿睡觉。
待到弹奏结束，白容又笑了。
一连串的笑声，比刚刚的琴音更为动听，更为传神。
他笑了一会儿，说：“你猜猜，这曲子是什么？”
叶一看着他，慢慢开口：“这是一首民谣。”
“嗯，民谣。”白容突然重重点头，笑得更加嫣然，“那么，你可知道这琴叫什么名字？”
此刻的白容，仿佛被人丢弃的小刺猬一样，虽伤心，却还是竖起全身的刺，不让人靠近他，安慰他。
“这琴啊，叫断念。”白容根本没想过让叶一回答，“这可是今晚，他赐给我的呢。”
“当年我高烧，他哼了这首民谣哄我睡觉。”
白容摇晃得站了起来。
是醉了？还是伤了？
他猛地抓住琴弦，一阵疼痛传入心扉，一阵刺耳琴音响彻房间：“今日，他却让我用断念，弹出这首民谣。”
他不追究，自己身为宰相，却被人命令像戏子一样抚琴引众人笑。可是为何，为何却要用这一把琴？
白容踉踉跄跄地，慢慢走到叶一面前，问：“好听吗？”
叶一静静的看着他。
好似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白容却不耐叶一的沉默：“我问你——到底好不好……”
话没说完，叶一干脆揽过白容的腰将他抱起。
抱起的那一刻，叶一在心里说：“这人终究太瘦了。”
健步如飞的将白容稳稳地放到床上，并拿个枕垫放在他的身后让白容靠着的时候舒服一点。
“你醉了，我给你倒点茶，喝下去后好好睡睡。”
“喂，我问你，好不好听。”白容无力的扯了扯叶一的衣角。
叶一没有回答，而是装了杯水，好不容易哄的白容喝了下去。
“喂，我问你，好不好听？”
当叶一将白容温柔的放躺在床上，白容再次问。
依旧是沉默。
但有一只宽厚的手，轻轻的附在白容的眼上。
渐渐看不见光亮、陷入黑暗的白容，有些生气，提高音量大声的问：“喂，我问你，好不好听！”
沉寂片刻。
回答他的，是低沉的哼唱声。
民谣的曲调，低沉的嗓音，缓缓的流入了他的耳内。
他感觉到自己正被人轻轻地拍打着，如母亲在哄着孩子睡觉般，被温柔、细致的呵护。
他觉得自己空缺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
虽醉了，但白容还记得这件事。
第二天两人碰面的时候，都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正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断念被叶一交给白伯锁在物库内，估计不会再现世。
这么和平相处了一天，下日早晨叶一便进宫面圣。
“叶大夫，没想到你竟会找上朕。”陈易麟在下朝后听到公公说叶一来找他时，惊奇的不行。
“皇上所说的令牌并没有给我。”
没想到进来竟然是要东西的。
难道朕还会赖着不成？
“瞧朕这记性，一直忘了给叶大夫。来人啊，将令牌拿过来给叶大夫。”过了半晌，“叶大夫……可是随由……白宰相那里的药供应不上？”陈易麟的改口有点生硬。他有些不安。
“是的。”叶一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扣到他月例上。”
“这怎么好意思，白宰相一直都为陈国操心，一点药材医书倒不用如此斤斤计较。”陈易麟脱口而出。
本准备长篇大论，可是看到叶一的眼睛时，一切都掐住，有点微愣。
叶一的眼睛很幽深，如漩涡一样，但明显的透露出一句话：“陈易麟，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谴责一样的眼神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陈易麟的心口上。
对他来说，他好像看到了，看到了多年前人们的目光。
明明是你拒绝了白容，为何又要对他如此好，让他难以自拔？
陈易麟不知为何叶一会知道他与白容的事，可他狠下心，说：“这原本就是朕给叶大夫的奖赏。”
“我会还的。”
不给陈易麟反应，叶一行了重礼，退了下去，顺手将令牌拿走。
我会还的。
这四个字，深深地印在陈易麟的心上。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跟朕这么说话的？”陈易麟苦笑了一下。
罢了，这事本来就是朕的错。
是朕，对不起他。
陈易麟以手扶额，想起刚刚叶一的眼神。
为何，看见叶一，会想起那个人呢？
他们的眼睛，太像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玄英难凉（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