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非人·虐缘（三） ...
-
好难受...
“阿蓝，醒醒好不好，不要吓我...”
头好痛...
“阿蓝，阿蓝，不要有事啊...”
什么声音...
“阿蓝！！！”
谁？
明蓝猛然睁开眼睛，寻找那唤他“阿蓝”的声音。
却只看见天星，或说是叶陌，守在他的床边，用毛巾给他擦着脸，一脸温柔。
“公子，你醒了？你睡了整整三天，好叫人担心。”声音温柔的让人心安。
“叶...陌？”
天星一愣：“公子还记得啊。”
明蓝使劲晃晃脑袋：“你...我...”思绪乱了好久，才出口问道：“刚才，是你唤我阿蓝？”
天星抓着毛巾的手一紧：“公子方才...做梦了吧？天星并未唤什么阿蓝，公子就是公子，天星怎么敢逾越。”
明蓝问道：“我为什么会晕倒？”
天星答道：“怕是在风中受了寒，被风吹的。”语罢，又温柔笑道：“公子这回，可真是受了风寒了，先把药喝了吧。”
明蓝端着药碗：“以后，你叫叶陌。”顿了顿，又说道：“这个名字比较好听。”
天星，不，应该说是叶陌，貌似苦笑了一下：“公子说了算。”
明蓝点点头，把药一饮而尽。
这是，明夫人推门进来：“我听说蓝儿醒了？”
叶陌微微躬腰，一边说一边退出房外：“刚刚醒，我已把药给公子服下，告退了。”
明夫人疾步走到明蓝身边，拉起明蓝的手：“蓝儿你可教母亲担心。你说你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要不是天星看见灯光出来寻到你，你怕是早冻坏身子了。”
是么，叶陌...是这么解释的么...明蓝呆呆的望着叶陌离去的方向。
“蓝儿？蓝儿？”明夫人连唤几声才让明蓝回过神来，“你这孩子，怎么还呆了些。好了，休息一会儿吧，母亲走了。记得喝药啊。”
明蓝应下，垂眸不再说话。
叶陌，叶陌。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明蓝手下一颤，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来到桌前，满纸的字迹，全部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该死！明蓝有些烦躁的捂住头。他，到底是谁！闭上眼，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他温柔的眼神，温柔的笑容，温柔的脸庞，温柔的声音，连带着那一尘不染的米色衣袍...
咚。一拳砸在桌子上，明蓝的大脑撕裂一般痛，有些东西在疯狂的冲刷着脑海中那道生锈的铁门，啃噬着古旧的锁，要冲出！
意识迷糊中，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略微冰凉的手点了自己脑门的几个穴位，自己便陷入了昏睡。
睡梦中，明蓝听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很...熟悉：“阿蓝，我真的不想你忘记...”
“可我不想你痛苦...”
“我想看阿蓝笑啊...”
“想要守护阿蓝啊...”
明蓝冲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伸手触碰那一丝温暖。在那一刹那，消失了。
“不要！！！”完全是下意识的大喊，可没有用。
“不要！！！”明蓝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
扭头，身边并无一人。
明蓝摸摸脸，满面湿润。
他是谁，他又是谁！明蓝捂住头倒在床上，那个答案就在记忆的闸门处徘徊，可偏偏有一条线，阻止了那冲口而出！！
明蓝彻底崩溃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门，却一眼看见了院中的那棵垂柳。
叶陌坐在垂柳粗壮的枝干上，手里似在把玩着什么。
脑子里轰隆一声，明蓝的眼前浮现了另一幅画面。
垂柳上，树荫下，柳叶中。
两个少年笑的明朗。
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竟和院子里的重合了。
只是少年变成了一个。
“叶...陌。”明蓝声音有些颤抖。
叶陌抬起头来，跳下树，慌忙跑过来：“公子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有些虚呢！”
明蓝神情恍惚的抬头：“叶陌，他是谁，是谁啊，我知道的对不对，你也知道的对不对，他是谁啊...”说到最后，竟带了哭腔。
叶陌轻轻搂住明蓝：“公子，不必想那些，那些都是...”叶陌使劲咬咬牙：“都是无关紧要的！”
明蓝不断地流着泪，无意识的靠在叶陌的怀里，呆呆的。
叶陌摸摸他的头：“再睡一觉吧，这一觉不会做梦了，我保证，阿蓝。”
明蓝呢喃了一声，很自然的歪着身子在叶陌怀中睡着了。
叶陌苦笑一声，把明蓝放回榻上，冲出房门，在一处墙角蜷缩下来，再也抑制不住的狠砸了地面一拳。
看着渗出手背的鲜血，叶陌脱力的靠在墙上，脸上竟一片茫然。
“为什么偏偏是他家，为什么...”
无人听得到那温柔的声音中撕心裂骨的痛。
次日早上。
明蓝跟明夫人早早的打了个招呼，便出门了。
花妖特有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历一次劫。
其实并不是神仙才历劫，妖也要历劫。
只不过一个是仙力大增，一个是妖力大增。
不能危及明夫人他们，所以明蓝打算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历劫。
此刻，明蓝站在一棵柳树下。
不知道为什么，明蓝对柳树情有独钟。
明蓝想静下心来，可前几天的事情在他脑海中来回穿梭，搅得他心烦意乱。
轰隆。天上无端响了一个惊雷。
该死，这么早就来了。明蓝暗骂一声，忙运转法力，抵抗天雷。
一道，两道，三道。
天雷接连不断的劈下。亮光一闪，明蓝看见空中一道雷越积越大。
最后一道！
明蓝有些绝望的想，要死了吧。
刚才挨住那十几道天雷耗光了明蓝所有的力气，看这道天雷，就算明蓝力气充沛，也得给他劈死，更别说现在了，只怕会被劈的粉身碎骨。
明蓝闭了闭眼，脑海中无端响起一段对话：
“死...疼吗？”
“咦，阿蓝问这个干什么？”
“就想问问啊。”
“这个...若是替阿蓝死，阿陌一点也不会疼的呀，简直，求之不得呢。”
“你怎么这么说...”
“哈哈哈...”
阿陌！阿陌！明蓝猛然睁开眼睛，他叫阿陌！
明蓝还没来得及思考，天雷如千军万马般劈来！
明蓝呆呆的站着，直到那抹米色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正面生生替他挡了那一道天雷！
明蓝愣愣的站着，看着叶陌在他面前缓缓倒下，忙伸手接住。
叶陌温柔的笑还挂在嘴角。
叶陌，阿陌...明蓝看着怀里虚弱的叶陌，有些许的恍惚。
一个东西滑出叶陌胸口的衣襟。
半枚玉佩。
明蓝好似被雷劈中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他颤着手从自己的腰间摘下自己的半枚玉佩。
今天早上出来时，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要戴在身上。
两枚残缺的玉佩吻合了。
不大不小，刚刚好。
连纹路和颜色都不差分毫。
嘭！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随着玉佩的吻合儿炸开
“我教你啊。”
“哼，谁要你教！”
......
“阿陌你看！我今天上午看到的，好像咱们两个哦！”
“是呢。”
“这是我给阿陌的东西，阿陌要保存好！”
“我不会丢的，因为，这是阿蓝给我的啊。丢了，就没办法在一起了不是么？”
......
“阿蓝觉得我会被抓么？我可不是一般人哦，我是妖啊。”
可你还是被抓了，还卖到了我家。
明蓝幽蓝色的眼眸里闪着水光。
叶陌动了动嘴唇：“阿...蓝。”
是梦里的声音，是自己昏迷时的声音。
叶陌看着明蓝的眼睛：“真巧呢，是不是？”
“对...不起，还是让你想起来了...”
“去找你失忆后给你治病的容大夫，你会知...道的...”
......
“阿陌。”明蓝抱着叶陌的手越来越紧，“本公子命令你不许死！”
叶陌扯扯嘴角，绽出温暖的笑容：“听到阿蓝再唤我一声阿陌，很开心啊。”
“阿陌只把最温暖的笑留给阿蓝看好不好？”
“阿陌...即使是最卑微的身份，也想给阿蓝...最温暖、最强大的保护呢...”
“阿蓝笑笑吧，阿陌...不在乎什么身份，只要能守护阿蓝就好...”
叶陌的嘴唇还想再动，可是却不能了。
“阿陌...？”明蓝颤抖着声音叫道。
不会有回应了。
叶陌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容，一如他之前说的，会永远给明蓝最温暖的笑。
“阿陌！！！”
明蓝脸上泪水纵横，用他有史以来最没有姿态的方式哭喊着：
“阿陌你醒醒啊！！！”
“你想听我叫你阿陌我叫给你听啊你醒醒啊！！！”
“阿陌！”
“阿陌！”
“阿陌！！！”
柳树竟飞起漫天柳絮，像谁恋恋不舍的温度。
医馆内。
容子鹤看着床上的叶陌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早晚都得这样。”
明蓝惨白着一张脸，毫无生气的声音自他喉中穿出：“告诉我。”
容子鹤看着那幽蓝色的眸子里死气沉沉，再度叹了口气，缓缓讲述起来。
叶陌，是容子鹤的邻居。
容子鹤，是叶陌住的地方内唯一知道叶陌是个花妖的人类。
叶陌说容子鹤是个医痴。
容子鹤反唇相讥说你就知道你那个阿蓝。
那天，容子鹤看到叶陌从柳树上跳下，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向一个地方。
容子鹤自感大事不妙，抓起医箱就跟着跑过去。
他到的时候，那景象他终生难忘。
叶陌站在血泊之中，双手和脸上满是鲜血，勾勒的他温柔的脸格外狰狞。
他周围，几个人贩子死在地上，表情极其惊恐。
容子鹤吓坏了，他从未见过叶陌如此愤怒的模样，更没见过连一只蚂蚁都绕着走的叶陌大开杀戒。
叶陌的怀里，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上刀痕七七八八，看着触目惊心。
叶陌看见了容子鹤，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下。
他叫容子鹤给明蓝治了伤，然后自己用妖术抹去了疤痕。
叶陌说，那些人贩子试图提取明蓝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秘术，却操作失误，抹去了其他记忆。
而那些记忆，恰好是明蓝和叶陌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要恢复也不是不行，但是连带着他这些痛苦的记忆都会回来，因为连得太紧了。
容子鹤看见叶陌盯着明蓝的脸庞盯了半天，最后淡淡地说：“那就忘了吧。他不需要记得这些痛苦的回忆。”
容子鹤分明看见叶陌的眼里透着撕心裂肺的不舍。
也看见了明蓝昏过去时仍未消散的痛苦神色。
真特么是两边为难啊！容子鹤头痛的想。
他最终遵从了叶陌的选择，并带着明蓝去了明家，谎称看见明蓝在门口晕倒了。
他回去了不多时候，又有人来这里抓人。
叶陌用自己掩护了容子鹤。
容子鹤记得叶陌毫不在乎的眼神和话语：“我这会儿没什么期盼了，你不一样，你要做大医生呢。”
容子鹤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最终无能为力。
他千想万想没想到，叶陌会进了明家，还照顾的是明蓝。
容子鹤知道，那对叶陌来说，是一种折磨。
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明明很熟悉，却只能装作毫不顾忌。
叶陌那里，一定很疼。
叶陌，只是想守护他的一个无忧无虑。
容子鹤自那时起就知道，总有一天，叶陌这个大笨蛋会为了明蓝去死。
看，说中了吧。
可是，却没有一点猜对的喜悦啊...
容子鹤淡淡的讲完，看向明蓝，说道：“我就知道他是个大傻瓜。”
明蓝坐在叶陌身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阿陌为什么不早些亲口告诉我...”
“那样至少还可以和阿陌一起笑...”
“阿陌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
玉佩吻合，却不再是完整的了。
半枚玉佩的温度早已都给了另一半了。
容子鹤轻轻摇摇头：“他没死全呢。”
明蓝猛地一震：“他还有救？！”
容子鹤轻笑一声：“没救了，只有一点细微的生命迹象，马上也要死了，算是划入死薄了。”
话音未落，刺眼的蓝光亮起。
容子鹤一脸诧异：“你给他用续命之术？！这可是有逆生死薄的！”
明蓝轻轻抱起叶陌：“为了他，什么不能做。”
容子鹤呵呵一笑：“果然般配，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明蓝回头轻轻一笑：“只为他疯。”
容子鹤回他一个笑容：“他也只为你傻。”
明蓝先把叶陌安放在冰棺中，藏匿在一处山洞。
数十年后，明家夫妇去世，明云身患重风寒不久后也去了。
明蓝只道明云是活该。
他把叶陌搬回明府，放置在自己的卧房。
阿陌，我不会再让你受分毫伤害。
满天星，甘愿做配角的爱，只愿在你身边。
蓝色妖姬，相守是一种承诺。
纵使你是高高在上，我是微如草芥，也愿竭力守护。
纵使你是毫不起眼，我是光芒万丈，也愿相守缠绵。
我不在乎你的高贵。
我不在乎你的微小。
只要是你，就好。
依稀往日炎阳时，杨柳垂树荫。
惟愿伴君常相见，玉佩定情缘。
为君手染千夫血，甘愿舍线缘。
日日侍君不言语，只为君笑颜。
垂柳飞絮断姻缘，从此不相见。
愿为君死，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非人·虐缘（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