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序幕 此去不知几多险，功成名就一相逢（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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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主，你看，我们还是回去处置……？”
主会人试探着开口，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小心翼翼。一连几届灵试大会都不曾有差池，偏偏他负责的这一届闹出了命案，好不晦气！
“就在这里！为我夭折的弟弟妹妹们讨个公道！”
云和生似乎是气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咬牙切齿地回道。
云渺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算是表了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要立威，为的是杀鸡儆猴。
云深面色不佳，正欲开口否决，却见风无息看向他，静静地摇了摇头。
这是要撇清关系。
云深攥紧了手指，还未及时处理的伤口愈发疼痛钻心。
“依照灵试大会的规定，会上杀人者，逐出中大陆。”主会人严声开口，瞥了一眼长风夫人和云家主的脸色，见并无异样，暗中捏了把汗继续道，“参会者风无息在会中公然无视规定，蓄意杀害云和义等五位参会者，灵试大会经商议后决定，”
“将风无息逐出中大陆。”
云家主的表情仍显得波澜不惊，他回首问长风夫人道，“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深得我心。”
长风夫人的手拢在宽大的袍袖内，显得神色淡淡不甚关心，然而暗中却是几欲将十根手指一并绞断。
她未曾想到，当初风无息嘱托她的话，竟是为了今天……！
她想阻止这一切，疯狂地、急切地。
她不希望尚未长大成人的儿子就此孤身被赶出中大陆，年纪轻轻去经历世事沉浮与生死危机，犹如被踹出门的丧家犬。中大陆以外是风家不能涉足的范围，她无论如何也保不得风无息的平安。
然而她却只能……一味地妥协。
因为这是她同风无息约定好的。理智告诉她，风无息有自己的打算。而她，不能因为母亲无条件的关切，使风无息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
主会人见一切顺畅，清了清嗓子打算接着宣布下去。却在此时，云渺抬手止住了他，“慢着。”
“我听闻风无息是已是绿阶体修，为了避免他此后为祸苍生，我建议，”云渺眯眼盯着风无息，唇畔阴冷的笑容使人毛骨悚然，“废了他的气脉，同时为灵试大会的规矩树威。”
云深勃然变色，目光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中大陆人口稀薄，天赋异禀者本就少之又少，因而中大陆一向重视人才。
有资格进入灵试大会的，从来都是各家的精英，必须在历练的同时得到保护，缘此灵试大会定下了禁止杀戮的规矩。然而灵试大会又不能单纯地杀人偿命——这只能导致又一个人才的消亡。
百般无奈下，他们定下驱逐的规矩，同时为灵试大会赢得慈悲的名声。他们相信中大陆的人多少都拥有乡土情怀，扬名立万后必然会回到中大陆，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这些因着家乡情怀而归来的力量，无不壮大了中大陆，因而这规矩就这样在默认中成了定则。
在以武为尊的中大陆，实力能够抹杀一个人所有的污点。于中大陆而言，这是最原始的生存法则，也是最有效的发展规律。
然而现在云渺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无外乎是想斩断云深的左膀右臂，使他重新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从而赢得这场夺嫡之战。
云深咬牙切齿，却不能有所表示。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也从未如此热切地渴望着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在这尔虞我诈的世上，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护住他想护住的一切。
云家主沉吟着点头。他虽是偏爱深儿，但毕竟此时深儿还未成长起来，现如今安抚云渺母子还是有必要的。更何况，一个绿阶体修，着实不值得他如此看重
——修炼速度如此之快者，他不是没有见过，然而待他们长大成人后，往往失掉了唯一的优势，湮没在其他平凡的体修中。——毕竟修炼速度再快也不能掩盖资质平庸的事实，而其他人，总归是能通过长时间的修炼，达到同样的高度的。
霎时间，他归拢好了取舍，沉声回道，“渺儿说的在理。”
为表礼仪，云家主再次回首对上长风夫人的眼睛，“长风意下如何？”
他料想长风夫人不会拒绝这个革除后患的机会。毕竟长风夫人为了权力甚至能够将亲生子嗣推入灵试大会这深渊，对于这妇人的狠毒，云家主不疑有他。
“深得……我心。”
长风夫人掩饰得很好，半阖的美目中仅剩坚毅，将母爱与贪婪间的挣扎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有一双与风无息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狭长凤眼，此时眼梢微挑，眼皮撩起，显出十二分的凉薄。
时机到了。
眼见着护在云家主身边的两个云家暗卫走上前来，风无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终于开始破碎。他似乎并非恐惧这即将到来的酷刑，直勾勾地盯着长风夫人的脸庞，生怕遗漏她任何一个表情上的细节。长风夫人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忍，始终是面无表情，显得不悲不喜。
“母……母亲？”
风无息的表情显出不可置信，他惊惧地开口，声音却很轻，仿佛几近失声。
“您……您要抛下我了吗？”
长风夫人面上毫无波动，然而广袖中的手却紧紧攥着，几乎要将修剪得精致的指甲生生折断。她虽然明知是风无息在做戏，心中仍不由得感到钝痛无比。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带着企盼与哀求，以及隐隐的恐惧与惊怒。
风无息似乎是意识到长风夫人无心解救他了，撕心裂肺地喊道，“母亲！母上！您不能抛下我！我是有用的！我是有用的！”
“我此后听您的话！我求您留下我！风家……风家给您，什么都给您，求您……”
两个暗卫已经准备好，死死地按住风无息的肩膀，对视间不由得流露一丝悲戚与可怜。
世家大族的爱恨情仇，他们无权参与，只能观望。这些贵族的生活看似雍容华贵，然而其中的血泪，只有当事人晓得。
他们甩甩头，不再去理会这些，硬下心肠按住这个尚且稚嫩的少年。——他如此乖巧，甚至不曾挣扎，只因这是长风夫人同意的命令。
云深的脸色不时变换着。又是“有用的”！他厌恶这个词，更厌恶风无息无时无刻不将自己当作商品衡量的态度。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护住的好母亲！
云家人废气脉的方式简单粗暴，只是将等级高于对方的斗气短时间内大量反向输入对方的气脉，使其负荷超载，从而受到损坏。两人分别握住风无息的手腕，蓝光闪烁，斗气源源不断地输入风无息的身体。
云深将下唇咬出血印。他自认为冷静理智，此刻却是再也把持不住。他大步迈向云家主，双膝跪地，抛下自尊为风无息求饶。“家主，云深恳请您放过风无息！此前也有犯下同等错误的人，云深却从未见他们受到相同的处置，云深恳请您放过他！他是中大陆的人，是中大陆发展的助力！”
“三弟，我以前也从未见你为了救任何‘中大陆的人’而卑躬屈膝。”云渺冷笑着开口，反唇相讥，“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的人，是你的助力——你以为旁人看不透这一点吗？如此拎不清舍得，怎能长久居高位？”
这话似是玩笑话，因而显得半真半假，听得云深恶心极了。
然而云家主显然也明白这道理，踟蹰着想要将云深扶起，“深儿，你身上还有伤，不该轻举妄动！”
此时风无息终于开始动弹，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他稚嫩的嗓子里泄出沙哑的嘶吼，其中的愤怒与悲伤甚至多于痛苦的宣泄。没有咒骂，没有痛斥，没有誓愿，他用一双怨怼的眼望向长风夫人的方向，滚烫的泪混着鲜血涌出眼眶。来人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躲在周围偷窥的参会者也互相之间默契地背过脸去。
长风夫人果真狠毒，如此竟也能下得了手。众人不由得感慨，同时也有几分佩服。
毕竟只有真正狠毒的人，才能把握得住至高无上的权力。
风无息感到身体里的气脉根根断裂，嵌入血肉，徘徊在身体里的斗气不断向外逸散，随之而来的是浑身肌肉的疼痛与乏力。似乎是眼睛渗了血，他感到视物尤为不清晰，耳中轰鸣，筋骨断裂，这具幼小的身体最终没能撑住，晕死过去。
云深见状，一时间急红了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个十几年来从未喊过的称谓：“父亲！！”
长风夫人也下意识地想要奔上前去，然而最终用尖锐的指甲掐醒了自己。
理智占了上风，她必须护着风无息到东大陆去——这是风无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请求。
云家主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长风夫人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道，“无息他尚且年幼，如今又……西大陆险象丛生，长风主张将无息送往东大陆，保他一时的安全。”
是该说风家人生来便适合做戏。如今长风夫人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演得恰到好处，云家主生不得半分疑心，紧接着便准许了，“说的是，我这就派云家最优秀的暗卫护送他到东大陆去。”同时他安抚性地看向云深，示意他风无息不会有事。
深儿还是太年轻，多少有些小孩子义气。等到能够主事的年纪，他自会明白人情在当今世上是多么廉价的东西。如今，只需哄好了，那便万事大吉。
“长风也乏了，先回风府了。”
长风夫人微微矮身行了礼，随后转向云深，随口客套似的道，“改日云少主得了空，记着多来风府走动走动。”
“那是……自然。”
云深起身，抬脸，露出一双充了血的、饱含怒意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序幕 此去不知几多险，功成名就一相逢（其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