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何处不飞花》六重

15、第 15 章

　　“听说那陆将军又在街上撒酒疯呢。。。。”

　　“哎呦，是嘛——听说他连自己的夫人都不管了。。。”

　　“真是可惜啊，那么英勇神武的将军，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

　　“。。。。。。”

　　流言愈演愈烈，此时流言的主人公正躺在街边醉成了一团烂泥，手里还不忘拿着一个酒壶，衣服头发更是污秽不堪。

　　昔日威风凛凛的陆将军，如今却变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料，陆致心里其实并无半分落差，将军虚名他从未放在心上，这一生他其实原本就空无一物，只是唯独知春，唯独她一人是他躲不开也避不掉的劫。

　　只有远远地躲开，他才能得到片刻的解脱。他坐在大街上，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真好，完全没有理会周围已经围满了看他笑话的人。

　　他心里觉得可笑，端起酒壶故意喝了一大口，放肆狂笑起来。周围谈论的声音更加高涨起来。这时候，一个人拨开人堆把他扶了起来。

　　陆致慢吞吞的揉揉眼睛，这才认出来那是他府上守门的一个小兵蛋子。他冲那个小兵猛地哈了一口气：“干嘛，你也来看我这个将军的笑话。”

　　那小兵好像被酒气熏着了，头往后一偏，却也没有松手。只是伏在他耳边低语道：“将军，夫人醒了，说想见你。”

　　陆致的酒一下子醒了，他甩开小兵扶着他的手。慢慢往府里走去，这一切破烂事也是应该了结了——

　　那小兵赶忙跟上，刚刚还醉的站都站不直的将军，听到夫人的消息，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外面流传的夫人将军不睦已久的传言，真不知道是真是假。

　　已经到了府门口了，门外的灯笼是新换的。不点灯也照样红的好看，陆致痴痴的望着那灯，只是这双脚好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过这大门去。

　　急急的跟上来的小兵看见正在门口发呆的陆致，也不敢催他，只好轻声提醒道：“将军，夫人在等着。”

　　陆致一下子回过神来，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他换上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无所谓的面孔走进门，里面的丫头看见他回来，赶着就要去通报夫人。

　　陆致伸手拦住了她，又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此时此刻，这院子里只剩下了他和知春，只是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
　　门里细小的咳嗽声传来，陆致慢慢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这是他自小就闻惯了的，里面坐着的人也是他自小就熟悉的，只是现在他们都离他似乎太远了。

　　看见知春的时候，他脚步还是僵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知春并没有在床上躺着，她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甚至还梳洗打扮了一番，脸色相较于以往要好看的多。

　　看见他进来，知春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轻轻说道：“坐吧。”

　　他依言坐下，知春给他倒了一杯水。一时间，相对无言。他端起水，慢慢的喝了一口，他从来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时刻。

　　知春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眼前人，他变得胡子拉碴，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他。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她决定先开口，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我只要一个解释，那天的事，我什么都可以忘掉，但是我需要一个解释。”

　　陆致还是面上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知春一瞬间几乎想撕开他的脸，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那你喜欢她？”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陆致耸耸肩，没有回答。其实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女人的脸，误会没什么不好的，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那你放我走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是你放我走吧！”知春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既然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那留下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想走？真是想的太简单了。”陆致嗤笑一声

　　“为什么我不能走！你既然变了心，就该放我自由，我对你来说也并不算什么——”

　　“冯知春，你可当真是天真啊，你以为我带你来，是因为爱你吗？你不认识这儿了吗？你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吗？”

　　陆致的脸一瞬间变得狠厉，看向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刚刚他说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知春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呵，你从小在这城里长大，难道连自己的家的位置都忘了不成。”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从哪里来，陆致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心里变得慌乱起来：“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冯知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以前有一个男孩，他的父亲和另外一个小姑娘的父亲交好，可是那个小姑娘的父亲却因为更高的位置，亲手除掉了那个挡路碍事的男孩一家，一个晚上，几十口人的性命，到处都是血，男孩千辛万苦逃出来了，十几年了，今天他站在这里终于有能力报仇了！”

　　知春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冯知春，当年我亲眼看见我的父母死在我的面前，你闻没闻过血的气味啊，又腥又粘，满院子都是血。。。。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一夜之间我就变成了孤儿，你现在跟我说不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不杀了我。”知春瘫坐在地上，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绪，阿爹对她永远是和善的笑脸，她实在无法相信她听到的，可是若不是恨，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杀了你？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当年我父亲的旧部拼死带我逃了出去，他指着你家的老宅子跟我说，那就是让我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宅子，我每一天都会去等，等你家有人回来，每一天我的恨意都越来越重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们是怎么死在我面前的，所以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回来有多高兴嘛，这么多年我总算没有白等！”

　　“原来从小你就那么恨我，原来如此。。。接近我就是为了报仇。。。”知春低低的笑起来，她心里好像突然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也补不上了。

　　“我知道你爱我不是么，但是现在这样把你的心放在地上狠狠地踩得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你越痛，我就越开心！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住你家的宅子吗，你的父亲亲手毁了我的家，我便要亲手毁了你的家，让你的家变成我的！甚至这将军府都是在你家原来的旧址上建起来的，你家的宅子让我恶心！”

　　真疼啊，疼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来他要做这个陆将军只不过是为了报仇，原来说爱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是现在她陷得太深，真可笑！他那么厌恶自己，可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爱他——

　　那他们的孩子也不过是这可笑的陈年旧怨中的意外罢了，真是可悲又可笑！

　　“真的很疼——你杀了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求你放我走。。。。”

　　这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任何牵念了，她的心渐渐的灰下去，唯求一死，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恶，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