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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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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魔亭,
四娘闺阁,
闺阁暖暖,
掖拽绾绾。
梳妆台前,女子端坐。
侍女正精心的为她挽着发髻,女子淡然的对着铜镜,那般样态,一看便是大家里出来的小姐。
一旁递钗饰的侍女,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小姐的神情,但这位小姐依旧淡然,没有任何波澜。
“小萧,把那只九蛟步摇递给我。”小侍女赶紧点头去拿。
“不用了。”坐着小姐开口止住那个叫小萧的侍女。
“可是,姑娘,那只步摇陪您今天的衣裳最为合适。”身后梳髻的侍女有些可惜。
姑娘却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身红色的嫁衣最好看。”
“当初我们讨论,最后一日要穿什么时,还是五娘这提议叫咱们有了这个好选择。”
听了这话,梳头的侍女心头有些微凉,但又不能拂了自家姑娘的意,自个勉强带笑没说些什么。
“四娘不可惜吗?”站在窗前的侍女突咎的说了这么一句。
“春熙,你说什么呢。”梳头侍女一惊,很是责怪她。
“夏翚,我又没说错。哪有人赴死要穿着这样喜庆的衣服去的。”
梳头侍女夏翚恨不能拿布塞了那丫头的嘴。
“四娘没有丝毫惧意,难道,您不觉得难过吗?”
那位小姐并没有因为这个侍女的话动容,她对着铜镜,笑靥如花。
“我确实觉得这样很美,我也确实喜欢今天这身赴死的行头。”
“怕什么?别人也许会,但我不会。”
“圣女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们心里个个都如明镜。”
“她会为我们做了我们都害怕一直下去的事。”
“到了今天,我自己去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活着比死要难。”
“拖了这么多年,每一天都已经是送到我们手上的礼物,而今天穿了这辈子都没法穿的嫁衣,我很开心。”
“至少死的时候,血染透了衣服也看出我们流过血。”她转头看向春熙。
“但我要谢你,毕竟你是真真正正魔教的人,却在最后替我担心了一程,这份情谊到叫我觉得值了。”
“姑娘。”
夏翚一声姑娘叫出,泪便哗哗的留了下来,她跪在女子的面前却又稍稍离开些不敢打湿了她的嫁衣。
春熙没有像夏翚那样失态,但屋里其他的侍女却也个个面带悲伤,有些也悄悄地抹着眼泪。
春熙盯着四娘,四娘却先避开了她的眼睛。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所有人都叫我四娘,而早已没了人记得我姓公孙,我是公孙家的公孙热海。”
她的声音变得激亢,像是鹄鸟最后的悲鸣。
噗咚,春熙直直的滚地,她声音坚定,不卑不亢,
“四娘放心,春熙活着一日,定会记您一日。春熙会每年忌日祭拜于您,祭拜您公孙热海!”
“我们也会。我们一定会!”其他的人一同起承应,这样的场景叫公孙热海十分的感动,可感动的终结却是无限的悲寂。
门吱扭一声被人打开,有教徒前来。
教徒深深的对公孙热海行了一礼,道“马上就要到时辰了,魔君来请四娘如阵。”
众人急急的站起来看着四娘,四娘朝着教徒点头。
教徒伸出手去,四娘就着教徒的手起身,慢慢的跟着她走出门去。
而她的侍女则被拦在屋内,屋子的被关了起来锁上,屋外还有两门教徒站在门前守着。
四娘回头,眉间有些伤感,“非得至于这样吗?她们又没有过错。”
“回四娘,这些人从您来到这里就一直侍奉,虽然我们是魔教,可咱们也不真是外头那些说的弑杀成性的畜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了以防万一妨碍了什么,”回话的教徒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自然还是先关起来的好,等到大事一成,他们也自然会被放出来。”
“毕竟,魔君也没想着为难自己的教徒。”
“您的话我明白。真是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只要不影响到我们的事,我都希望魔君能绕过他们。”四娘看着这名教徒,眼里有些恳求。
“姑娘的话,我一定带到。您也安心,魔君为着您,一定不会怪任何人。”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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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血阵中,她们十三人已经站好自己的位置
十二个花位,十二娘身穿嫁衣,妆容姣好,
龙长还则站在十二人的中间,她一身白衣,不饰妆容,
天已极黑,
除了星辰,这个时辰早已进入了梦乡。
离山走过她们身边用小刀划开她们左手五指指间,刺进她们右手的掌心。
十二娘子们将左手指间顶在右手掌心,伸出手臂,左右手血液混合,垂直的滴入身前那个环形的下陷。
但此时的龙长还并没有任何地方流血,也没有任何地方被利器划开。
离山赶紧离开阵的附近,同龙长守走到高于阵法地两丈半径外围的台子上。
只是,似乎阵法并未被启动。
这叫离山和龙长守都皱起了眉,心想总不能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龙长还从圆心去远远看去他们,她对他们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安心,然后将自己宽松的白袍袖子一直挽起,直到左右双臂全然露出。
她的嘴唇微动,但龙长守和离山却是看不到的。地城虽然点了火把,但依旧昏暗,在这子时他人酣睡的时刻,二十阵天的阵谱中一个大阵法将被唤醒。
“水火冰融,以我为据。”龙长还喃喃念出,阵法悄然开启。
“那是,那不是火光吧。”离山喃喃问道。
随着离山的话,龙长守也发现了变化,她们周围刚刚被火光照亮的身影,隐隐约约透着微蓝。令他开始惊异的是那十三个人的影子,那些影子好像消失了。
他想要过去,却被离山拉住了。
离山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慌,那不止是惊慌,倒想是看到鬼魅时的惊恐。
龙长守在害怕,离山也在害怕。
他们是看到那十二个影子没有了,但是却有十二个身影从她们面前走出,直直的走向龙长还。
大娘感受到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将双手放于身侧,口中念道,“周氏蝶音,向天引荐。”
从周氏开始,以顺时针绕向华氏。
华氏放下手于两侧,口中念道“华氏程,向天引荐。”
“韦氏迟迟,向天引荐。”
“公孙氏热海,向天引荐。”
“苗氏方,向天引荐。”
“杨氏惠静,向天引荐。”
“长孙氏玉,向天引荐。”
“冯氏延七,向天引荐。”
“赵氏严颜,向天引荐。”
“严氏美珊,向天引荐。”
“冷氏月依,向天引荐。”
“曹氏积,向天引荐。”
龙长守的手已经紧紧握紧,离山也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向前。
所有人的手都放到了她们的身侧,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平静,
除了,龙长还。
她两侧的手臂被划开长长两道从上到下,可是,并没有谁划开她的手臂,但却就那么像刀子划从手臂内侧顶端一直划到中指的指间。
每一个人念完,那个人所附的黑影便会冲向龙长还两侧手臂加长那一段裂口,然后,黑影便会消失。
裂口不会流血,但疼痛却十分的厉害,龙长还在一一忍受,但疼痛却已经让她不住的打颤。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时间,她们在等最后开启的时间。
空气里已经开始弥漫着血的气息,越来越浓重,愈来愈烈性,叫久经腥风血雨的龙长守都有些想呕。
忽然!大娘睁开了眼睛!她出声如风,“时间到了!”
十二人抬起右手,将右手掌心对着龙长还,左手掌心对着地面。
风忽然骤起,叫人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可这封闭甚严的地城哪里来的风呢。
“换!换!换!……”
十二人齐声喝出,每一个人以圆为据,向那龙卷风一般,形成了十二道通天的圆柱。
血水凝柱,模糊着十二人的脸,大量的血开始流入池中,十三个人都变的愈发的痛苦。
青山外,山门里,
李伯子睁开了眼,他似乎被什么响声惊醒。
应该说,他好像听到什么人在大喊。
心悸。
使自己在这深夜不知怎么的很是清明。
这觉怕是一时半刻睡不着了。
他起身,披了件长袍走出屋去。
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离自己卧房很远的树廊。
“堂主。”有人叫他,到叫他一愣,这大半夜的……
回头,看见和他一样披着袍子的石宽,他身上带着疲惫,倒不知怎么也这时候出来,他的卧房比自己的还远。
“你怎么?”他没问完,看他的神态,好似明白了什么。
石宽接着了他的话,“我好像听到什么人大喝,把我给惊醒了。这一醒是睡不着了,只得出来透透气。”他走到了李伯子的身边,同他一起看着树廊里那些杉木。
“我也听到有人大喝。”石宽很震惊的看着他。
“不是你做梦,今晚似乎有些不对劲。”李伯子皱起了眉。
“那是什么?”石宽指向远方,那个方向是龙魔亭。
二人心里一惊,那隐隐约约中似乎有十二个冲天的红晕柱子。
“龙魔亭。他们在做什么。”
“堂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石宽有些忧心。
李伯子听他这话到笑了,“这大半夜的。咱俩又是被惊醒的。你说咱们要敢远路,只身前去。可是,我们要查些什么呢?”
石宽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心急了。
李伯子淡淡的看着那些红晕,“要是他们想做什么,不用我们查,也会知道的。”
“也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曾怕过他们”
李伯子却好似并没有听到石宽的话,他深深的吸着气,眉头却越来越深。
他轻声对石宽说,却又好似在自己喃尼,“只是,为什么,我觉得有很重的血腥之气呐。”
石宽闻言,似乎也闻到了,空中好似弥漫了血腥的气味,浓郁而浊重。
龙魔亭,地坛内,
子时十分,混迹血阵已被完全启动。
十二人的血正快速的进入血池,那些血迅速的聚集向龙长还。
她白色的衣裙被血液侵蚀成赤色,而双臂裂开的口子流出着黏黏稠稠的黑血,那是长年累月折磨她的毒,如今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
然而,在龙长守和离山正开始庆幸的时候,他们的面色也不得不封入了冰山。
因为,血液不断的流失已经叫失去血的人枯萎。大娘的面色已是死灰,丰润的面孔开始一寸一寸的向下干瘪,直至整个人成了皮包骨的死躯,直直的躺了下去。咚的敲打一声,打震着地面,叫人心中一颤。
第二个与大娘一样干瘪的人是与大娘面面相对的七娘,在大娘死去的瞬间,七娘也开始迅速的干瘪,很快便也同大娘一样。
阵法是按照顺时针行走,在七娘死去后便是二娘相接,然后是八娘、三娘、九娘、四娘、十娘、五娘,然后,那是十一娘。
龙长还的脑中不断的重复着这个过程,不断的在脑中记忆。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不堪,她想要看清一切,却怎么也看不清。可是这发生的一切,她却好似又那么清晰的在看着,她在努力的使自己意识到一些事情,因为她想做一件事。
她想,她想救十一娘!
嚯的一怔,龙长还睁开了眼睛,神智终于清明,而十一娘也正迅速的干瘪,人早没了生气。
不能再等。
不能在迟疑。
不能在停顿。
每一声提醒,都是在给她自己力量,必须,必须要使自己在阵法中能动弹。
突然,龙长还伸出了右手,所有的内力汇聚,冰火好似交融在一起。
啊!………
龙长还长喝一声,使出全身的内力用右掌击出了十一娘,她被重重的击了出去,然后重重的落出了阵外。
龙长还的举动叫龙长守和离山大惊,他们赶紧跑了下来,但阵法的威力却叫他们根本不能靠近,离山好不容易来到十一娘的身边,他的身上带着银针,赶紧用银针封住十一娘的穴道,止住还在流出的血。
龙长守非常担忧的看着阵中的龙长还,他正使出内力,使自己能立在阵边。
因为十一娘被龙长还击出,阵法没能完全完成,一霎时便接入了六娘,六娘血液流出的速度是其他人的一倍,而在她血液未全流完之时,十二娘也已经开始迅速的干瘪。
几乎同时,没有咚的直直落地的声音,落下地的声音是霹雳啪啦,俩人的骨头和皮都裂开散落了一地。
所有人已死,龙长还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双臂流出的黑血已经没有,两臂正在迅速愈合,直至最后左右各自剩下的只有一条红印。
血已经将整个阵池染得如红木漆盘,而中心站立的龙长还正在使脚下还剩的血迅速的进入体内。
阵法散发的光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而这个颜色正在渐渐的变淡,渐渐的消失。
血,全流入她的体内,混血迹阵已经完成,红光全部消失,一切恢复平静,剩下的是地下城池里余留火把的微光。
龙长还失去了知觉下坠,在阵外等候的龙长守冲到那完成的阵中接住了她。
他看着她的脸,很是干净,全身虽然被血染得模糊,但那张脸却是难得红润光洁。
他无声的笑在脸上绽开,心中的激动是无法言语的,他的心,终于可以安了。
他抱起她,看着也抱起十一娘的离山,他脸上的神情叫离山也觉得轻松。
“走吧。”没有多言,但言语中的欢愉却让谁都听得出。
离山同他点点头,一起离开了地下城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