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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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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
高耸的古树之下昏暗中藏在寂静,除了时而落叶无奈飘落坠地的轻微声响,就只有一阵阵极为规律的铃铛声,再无其他。
一个七八岁左右光着白净脚丫的男孩迈着规律沉着的步伐,独自走在昏暗的妖域中。
他身着玄色衣裳,衣袍微长,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衣袍边缘滚着独特的暗红色,银灰色的长发肆意披散在他尚不宽大的肩背上,带着一丝凌乱美的刘海下是一双暗红色的美丽眼眸。
右脚踝处圈着两个精致的铃铛,随着他每一次的迈步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明明是昏暗的世界,他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庞却仿佛发着光,尚且带着一丝稚气的小脸上,镶嵌着的是一双与年龄明显不符的冰冷眼眸,震慑着潜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眼睛。
美丽,优雅,却暗藏着危险。
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似是含笑,又似冰冷,又或者,嗜血残忍。
姐姐,你在哪?
似是有人低语,透着无尽哀伤。
……
凭借着幻木对气息的隐藏,再加上小蛇娇小的身形,封蔷很快便顺利地远离大刺猬数百米之外,不过仍未走出莲花盛开的范围。
封蔷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到此行的目的,也没再急着离开此地,转而看着地上庞大的双头噬魂蟒尸体和那正寻找着她的大刺猬沉思。
现在双头噬魂蟒凉了,原先的计划也黄了,可以说是完美的走叉了他俩事先计划的线路!
对于接下来怎么走,封蔷十分头疼。
若再去找一个高阶妖兽,妖兽情况未知,若是也像双头噬魂蟒一样有着魔煞这样的小弟守护领地,更是危险无比。眼前这大刺猬修为也高,智商似乎不咋地,是否可利用?
自己之前被巨浪拍击晕过去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和尚那有什么情况,有无情毒再次爆发,尚未清楚,自己是否要先去瞧瞧他?
一个接一个问题占满了她的思绪,她将长长的身躯盘卷成圈,却独独将受了伤的尾巴留在圈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柔软的草地,未曾注意到原本亭亭玉立的莲花竟弯了腰,金色的花瓣慢慢地靠近封蔷的蛇头。
明明该是圣洁脱俗的金色莲花,此时却带着一丝匪气,平添了一份烟火气。
在金色花瓣触碰到封蔷的一霎那,她条件反射凶狠地一扭头一口将莲花咬下,本就脆弱的花瓣散落在地,徒留一地凄美。
封蔷:……发生了什么?!
她一脸懵逼地左看右看,也未发现有什么能让一株笔直的莲花压弯的东西存在,而地上凄美的莲花尸体似乎在控诉着她的滔天罪行。
但在妖域森林饱受风霜欺凌的封蔷丝毫没有辣手摧花的认知,下意识拉起警报,一脸严肃地瞪着地上那几瓣莲花尸体。
见那花瓣无甚奇怪之处,方才慢慢放下了警惕。
蛇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柔软的草地,但蛇尾处传来的疼痛依然清晰。
缩小成小蛇后的她看见的世界与一以前似乎有很大的不一样。
娇弱的莲花放大了很多倍,从她的角度看,犹如大树般笔直挺立于昏暗的天空,柔和却明亮的金光给人一种正午阳光洒在身上那般暖洋洋的感觉。
似乎能从莲花处得到一种奇妙的安全感,一直坚持着的动力一下子消失无几,只想躺在这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至于那什么帮那秃驴杀七情魔蜂后的事,能帮是情义,不能则是本分,不急不急……
不急个头!
封蔷一脸怀疑人生地闭上了眼睛,想要驱赶眼中疑似出现的幻觉。
我刚刚……似乎……好像……确实……看见了那张总是带着奸笑的驴脸?!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他现在就一战斗力负五没有丝毫灵力的弱鸡,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眼前?
怎!么!可!能!
她期待地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又一朵莲花弯腰与她对视,金色的莲蓬处一个小小的金色人儿端坐着,那张熟悉的缩小版驴脸正一脸哀伤地注视着她,似是受尽委屈。
封蔷:……
完了,难道我已爱之入骨,连幻觉都出现了?
封蔷绷不住一张冷漠脸,同样一脸哀伤地看着莲花中的小秃驴。
……
即使封蔷变成了一条小蛇,菩音却莫名一眼看出来了是她。
欣赏完封蔷的窘境,菩音心里好受了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更凶猛的愤怒,像是在做最后的反抗,带着誓要将菩音仅存的理智吞噬的气势,不顾一切地燃烧着。
七情六欲是罪恶之源,尚未成佛,如何摒弃?
曾经压抑得有多深,现在爆发得就有多厉害,直教人理智燃烧殆尽。
七情魔蜂的情毒,不过是将心底最深处的罪恶勾勒出来罢了。
菩音想,师叔不愧是用尽一生专注享乐的著名和尚,一字一句皆是经受过现实鞭打锤炼的肺腑之言——
与其无欲无求无聊上万年,不如潇洒肆意百年!
何必压抑?
是啊,为什么不能随心而动,偏爱偏恨,偏怒偏笑呢?
除了自己,没人能管我,佛也不能!
不,不对!随心所欲,是为魔修!
理智无几,怒火叫嚣,几欲癫狂。
菩音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不断穿梭于莲花小世界中,只欲更远逃离大刺猬,逃离这个愤怒的来源。
莲花悠悠,风景影动,直至来到了一条小蛇面前。
蛇尾抽打草地的声音规律动听,像是一曲静心谣,似是能平复人一腔怒火。
她的眼里似乎有光,一点也不像冰冷的蛇类该有的冷漠。
菩音模模糊糊地想。
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时而模糊,时而又十分清醒,身上的粗布衣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不安的颤动,慢慢归于平静。
菩音藏于小世界里,昏睡着蜷成一团。
中毒后的第二天,终于过去了。
……
你怎么没有头发?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你手里敲着的是什么?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
菩提菩提,千年开智,万年化人。
从我终于拥有自己的灵识开始,我就在周南寺东院,从未能离开。
看着一个又一个和尚住进来,木鱼声从未断绝。
从小和尚,到老和尚。
最后圆寂,灯灭。
从始至终,只有我一株菩提树,困于一方天地,自说自话,无人倾听。
——何其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