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沧玄唯慕

1、一个人的梦

　　高大茂密的古树耸立，层层绿叶遮挡住了光，只有依稀几缕透过，为森林带来微弱的光。
　　斑驳的树影交织在女人昏暗的脸上，即使只是模糊的轮廓也可看出女人的美丽，透着股冷漠的气息。

　　“秃驴，我们走到哪了？”封蔷环顾四周，轻声问。

　　“从这儿的树木的高大和茂密程度看，我们应该早已经到达妖域中部，快到中心圈了。”

　　女人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和尚，衣着朴素，没有多余的纹饰，却周身萦绕着一股凌厉之气，但出人意料的是和尚的眉眼极其温和，如水墨画般淡然，薄厚适中的唇总是微微勾起，让人如沐春风。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封蔷的表情，她转身凝视着和尚，过了一会儿道：“这儿的妖兽普遍强大，我们已经遇到好几个洞虚期的了，接下来的只会更强……你还要跟着我？”

　　和尚楞了楞，对上封蔷的视线良久，方才舒缓了眉眼，一如既往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真诚的笑。

　　“当然！我说过……我会一直跟着你，不让你伤害他人，亦不让他人伤害你。”
　　“这可是你说的，要算话啊！你要一直守在我身边……”
　　“出家人不打诳语。”
　　“哼！”

　　封蔷略不满地瞪了几眼和尚，转身向妖域深处飞去，动作虽快，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死秃驴！谁愿要你这出家人！

　　和尚对封蔷突然的生气有些无奈，随即快速跟上她的身影。

　　森林越来越密，但另人奇怪的是并没有变得更加昏暗，相反更为明亮。封蔷放缓了速度，用神念传音和尚：“有点不对劲。”

　　和尚也发现了异常，略一加速走在了封蔷前面，心中警惕，但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气息？

　　随着光线越来越明亮，一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树出现在眼前。这里犹如有一轮明月照亮，四周高大挺拔的树被照的十分清晰，树上缠绕着许多藤蔓。

　　“这是？”

　　“菩提树，”和尚终于明白熟悉的气息从何而来了，开口道，“周南寺也有一株菩提树，是至阳至纯之物，极利于修佛之人，只不过周南寺对它隐藏很深，也很少有古籍记载，外界少有人知道。菩提菩提，千年开智，万年化人，这株年份不大，还没开智，不过也快了。”

　　“你也是周南寺的和尚，既是隐藏很深，又为何告诉我？”封蔷疑惑。

　　和尚摸了摸鼻，无辜道：“这不是下意识说了出来了嘛。”

　　封蔷轻笑了声，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庞一下子破功，连忙收拾好表情，道：“那这菩提树不应该出现在这吧？这妖域虽适合绝大多数树木生长，但却常年的阴森与昏暗，出现这等至阳至纯之树说不过去。”

　　和尚没有回答，饶是他多年温和舒缓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封蔷走近菩提树，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枝干，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微微勾起唇角轻笑。

　　“你看，这儿这么黑暗，它却一直散发着光芒……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啊，也是渴望着光的，渴望着光能一直照耀着她，守着她的，不是吗？”

　　她转头看向和尚，双眸凝聚着炙热，紧抿着唇没再开口。

　　和尚愣了愣，下意识对上女人的视线，又连忙慌乱的错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施主，你……”

　　“快闪开！”

　　封蔷身形一闪晃到和尚背后，手中利刃出鞘，直接将突然从他背后袭来的大片藤蔓砍断，和尚回过神来，动作不慢，在封蔷声音刚落就迅速移开，同时运起灵力向不远处大树上盘绕的大片藤蔓攻去。

　　“轰！”

　　迅速生长的藤蔓略一停顿，紧接着更疯狂的生长起来，和尚所攻击之处倒下许多树木，上面盘绕的藤蔓也被破坏殆尽，但地底又迅速长出许多藤蔓将空出来的地方覆盖。

　　和尚眉头紧皱，原本温和的眉眼萦绕着一片肃杀之气。

　　“不止一株藤蔓！我们被包围了！我们最初没有感觉到这些藤蔓上有灵力波动，它们的实力很有可能在我们之上！”

　　“这还没到中心圈，怎么会有成群的洞虚期以上的妖！而且又不是以食肉为生的植物，本性温和，为什么会疯狂攻击人？”
　　封蔷靠着和尚的背，将挥来的藤蔓再次剿灭，震惊道。

　　“从进入妖域以来，一路上遇到的妖都有些不同寻常的狂暴，即使只是外围也出现了高阶妖兽！妖域……已经乱了！”和尚道，“这妖藤数量太多了应该还有不少妖兽窥伺，我们先往外围撤！”

　　“可是……万年云芝还没找到！”封蔷咬牙开口，凌厉明亮的双眸闪过一丝不甘心。

　　“刷！！”

　　一根长满尖刺的藤蔓在距封蔷不足半米处破土而出，她一时不察，右腿直接被藤蔓缠住往外拖，密密麻麻的尖刺扎进皮肤里。

　　封蔷身形剧烈一晃，紧咬下唇控制着不因疼痛尖叫出声，用力挥剑将藤蔓斩断，喊道：“小心地面藤蔓钻出！”

　　和尚再次施法将周围不断疯长袭来的藤蔓毁灭殆尽，紧接着支撑着一个小型结界，转身抓住封蔷手腕不让她倒下。

　　“还好吗？你抓紧我，我带你出去。”和尚紧张询问。

　　封蔷稳住身体，尽力冲他露出一抹微笑：“没事……只是被刺扎了而已，我们快些出去吧。”

　　话音刚落，封蔷感觉识海像是被无数针扎了一样剧痛，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全身的力气迅速褪去，双脚站不稳倒在了和尚怀里，右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刺上……有毒……”封蔷彻底失去了意识。

　　“封蔷！你怎么样？醒醒……”和尚紧紧抱住封蔷，焦急慌乱的喊着。

　　“轰！！”

　　就在这时，结界被攻破了，大片的藤蔓以锐不可当之势向他两袭来！

　　和尚恢复了冷静，没有管攻破结界的藤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紧紧的抱着封蔷，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封封……我可能要失言了……”

　　……

　　封蔷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只感觉识海一片混乱，一抽一抽的痛得她恨不得放声尖叫，全身的肌肉也在抽痛着，动弹不得。她运转起体内微弱散乱的灵力梳理着识海，几个周天下去方才能睁开眼，只是全身肌肉仍然疼痛难耐。

　　周围仍然是一棵棵耸立的大树，光线并不昏暗，因为这里也有一株菩提树正在散发着光芒，驱逐着黑暗。

　　封蔷以为自己仍然留在那个地方，凝神一看才发现并不是。这株菩提树相较而言更为高大，但周围的树却远不及妖域中部的，封蔷琢磨这里应该是妖域外围。

　　“秃驴——”封蔷下意识的想找和尚，猛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心有些慌，我怎么到这来的？他在哪儿？会不会有事?

　　四周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封蔷十分不安，忍着痛尽力挣扎着站起来。

　　刚迈出几步，她便控制不住身体往前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封蔷吃痛，在地上缓了会儿，手抓着身旁的菩提树树慢慢爬了起来。

　　她扶在那株菩提树上，望着妖域深处默不作言，往日凌厉明亮的眼眸黯淡下来。

　　我没再赶你走了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在哪儿？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要一直守着我的吗？我想看到你，你快出来好不好……

　　菩提树枝干上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树叶随风而动，几片叶子飘落下来，无人回应她心底的呼唤。

　　“阿音……阿音……”她低声呢喃。

　　身后传来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下。

　　封蔷绷紧身体，向后看去，手中利刃随时准备出鞘。

　　一个全身裹着严实的黑袍，戴着镶着暗金花纹的面具的人正依靠在不远处的树旁，从黑袍人娇小的身形和略微的身体曲线看可辨认出这事一个女人。

　　“言言？你怎么在这？”

　　“我当然在这啦，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再拖下去你就会永远陷在幻境中了。”黑袍人朝封蔷走来，递给她一个丹瓶，道，“你在幻境中待太久了，识海受到了很大损伤，吃颗养神丹修复下吧”

　　“你说什么?幻境？我之前经历的……都是假的？”封蔷震惊道。

　　“对啊！我们两一起来妖域找万年云芝，在森林外面的沙漠里闯进了极其擅长幻术的六眼魔珠的地盘，还没来得及反应你就直接陷入幻境了，我本身就也擅长幻术才没中幻术，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找到万年云芝了。”

　　“所以……其实他并没有说过要守我一辈子吗……”

　　封蔷靠在菩提树上，笑得苍白又绝望。

　　是啊。他是第一佛门周南寺最有可能得道成佛的和尚啊，怎么会和杀人如麻的魔道妖女同行呢……

　　“走吧，该回去了。”封蔷吃下药，转身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森林外走去。

　　黑袍人看着菩提树，轻声说：“这是你的选择，却没给她留下选择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