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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情不知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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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茶点头,万菱脸上的笑容消散,低声说“她还欠着我们家一条命,你且跟我去摘花便是。”
这一条命,裳偿还了千年,苦了千年。
将芝阳送回酒铺,简单的和狸诺三七交代了几句,花茶抬脚走出铺子,发现身后的伯胥依然寸步不离“你回去吧。”
“我也去看看。”
花茶不语,嘴角却莫名的弯了弯。
万菱瞧了一眼藕断丝连的二人,这才发现花茶虽然一身的粗衣麻衣,但周身仙气萦绕,灼灼其华,哪里还有之前那种可怖的妖力,一夕之间竟发生了这等变化,万菱心中惊讶,目光却不知觉的落在走在一旁的伯胥身上。
转瞬间,三人很快来到了忘川河畔,原先被花茶揪的光秃秃的一亩花田,早已长上了新的一波,裳正在不远处的花田中给花儿松土,浇水。
万菱率先走上前,开门见山对裳说:“裳婆,本公主今日需摘些彼岸花,你可愿意?”
正在拿着锄头松土的裳,身形一顿,慢慢的转身,神情古怪的瞧着万菱,然后冷声道“走开,你们快走,不要踩着我的花儿。”
说话间便用锄头朝着万菱挥来,万菱寒着脸,单手一挥,裳拿着的锄头从手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忘川河中。
花茶看的出裳是在让着万菱,她是鬼仙,修为深厚,要对付万菱简直是绰绰有余,可她在隐忍,这隐忍中多数是来自亏欠。
空气开始渐渐冷却,万菱转过身站在绯红的花海中,似是回忆起什么双眼聚满了哀痛,哀痛转瞬而逝,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
抬手间,狂风四起,柔弱的花儿在狂风中挣扎,然后断裂,在漆黑夜空中似一只只妖艳的飞蝶漫天飞舞。裳瘫坐在地上,双手无力的伸出想要挽留,却也只是枉然,相由心生,鬓角的黑发渐渐变白,她的眼角处又增了许多皱纹,弹指之间,那个曾经十分美丽的女子,竟苍老了几十岁。
与万菱辞别后,花茶回到酒铺,一直都是出于闷闷不乐的状态,不想吃东西,不想和说话,对谁都是一种很敷衍的态度。
伯胥在后院酿酒,她盘腿坐在草席上,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伯胥,脑子中一直想着其他的事,乱糟糟一片,越想越觉得心烦。
花茶瞧了伯胥一眼,问道“这凤泪石当真是陌染交给你转赠给我?”陌染太精于算计,她真的无法相信他会白白的将这凤泪石送给她。
“阿嚏!”
“我就猜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刚好被我捉了一个正着。”陌染摸了摸鼻子,一双凤眸看着坐在草席上的女子时,似星光落入,绽放着璀璨的光芒。
花茶转头,靠在院门处高挑秀雅的男子慢慢朝她走来,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花茶看着眼前这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面皮,不确定的问道“你是陌染?”
“真是个傻丫头!”
陌染粲然一笑,习惯性的伸出手在花茶的脑门上敲了敲,看到她手腕上的珠串时目光微暗,直接将花茶未喝完的茶水拿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后,砸吧嘴道“这茶水真甜。”
花茶将他递来的杯子又放到他面前,将凤泪石放到桌面上,笑道“翼族二王子当真是幸会,王子的礼物太过于贵重,小女子受之有愧,还望王子将东西收回。”
这一番话说的恭敬客气,好似二人只是一个有过数面之缘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陌染看着退回的凤泪石,一双凤眸渐渐灰暗“你当真不原谅我?”
“......”
“你明知当初我的用意,却依然可以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
“哈,这话当真是好笑,我本来就是一个怪物,冷漠自私,只要不伤及到自身,随你怎么折腾,现在你目的达到了,借助伯胥恢复了身份,如今还来这里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陌染苦笑道“的确,本王子当然是有不满的地方。”他喃喃道“一颗心被落下,如何能收回?”
花茶手中的茶水散了出来,雪白的皮肤很快被烫的通红一片。
从酒窖出来的狸诺,将怀中的酒坛连忙放下,从药箱里拿出烫伤的膏药,扯过花茶的手,嘟囔道“这么大的人,怎么做什么事都马马虎虎的和芝阳一般。”
感受到手上药膏的冰冷,花茶这才回过神,僵着脸笑道“没什么大事,狸诺你在这好好招待翼族王子,我忽然想到还有些事未处理。”
说完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狸诺不明所以的看着花茶离开的身影,遂坐下来对陌染道“第一次见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陌染嘴角含笑,盯着手中的茶杯,对狸诺的话恍然未闻,院子里正在酿酒的伯胥,放下手中的花,眉宇紧皱,消失在原地。
欢声笑语,茫茫人海中,不知要去往何处的花茶,被来来往往的行人几番差点堆到在地,所幸背后有人将她扶住。
火树银花,在黑色的上空绽放,又陡然坠落。
这是第一次,花茶及其认真的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绚烂夺目,换来的却是转瞬而逝的灰尘,火树银花之下,不远处有一个少年半跪在地对着少女诉说着倾慕之心,围观的人群,欢欣鼓舞。
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展露出甜美的笑容,花茶也莫明的笑弯了唇角,若是换做以往,她只是静静的观看,默默的做一个旁观者,一个冷心冷血的旁观者。
她为什么逃也似的跑出来,并不是怕面对陌染,而是他最后的那句话,似曾相识,恍然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蹦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是一拢红衣,墨发垂肩,只是看不清模样,那男子将她拥在怀中,低声说了同样的话,而她靠在他怀中甜蜜满足。
那不是她,也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花茶蹲坐在屋檐下,将头埋在□□,头痛欲裂,明明已经归还的凤泪石,此时依然挂在花茶的手腕上,闪烁着幽深的光泽,若是细看,还能在不经意间发现上面纂刻着若隐若现的古文,带着神秘的远古气息。
“阿茶,你可还好?”温润清朗的声音在花茶的耳边响起。
一股温和似水的灵力在花茶的筋脉间流淌,花茶拉回了神智,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缓缓的站起身。
空中已笼着一丝袅袅细雨。
涂山泽打着一把油纸伞,一袭白衣,清贵高雅,朦胧的烟雨中,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好似如画中之人,美好的让人不敢亵渎。
花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好巧呀,泽公子。”
涂山泽温润的笑“阿茶,我带你去散散心。”
花茶点头,刚转过身,就瞧见伯胥站在细雨之中,神情冷漠,似这微凉的雨水,衣衫已被浸湿,显然是在雨中站了许久。
离开涂山泽的伞,花茶毫不犹豫的奔向伯胥的身边,即使伞外的雨,逐渐滂沱,即使她下一刻,万劫不复。
花茶看着在雨中巍然不动的伯胥,心中似是有一颗种子落下,混着雨水逐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填满了她空洞的心,这种感觉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又在她的眼中迅速凝结,顺着脸颊,滚烫的滑落。
漫天大雨中,花茶和伯胥,二人傻傻的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许久,直到冷风吹过,打了一个冷战,花茶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
站在不远处的涂山泽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衣,笼在花茶的身上,柔声道“穿着吧,小心受凉。”
伯胥捏了法术,将花茶的衣物烘干,雨水再落下来,还未沾到她,便早已蒸发掉,他又将笼在花茶身上的衣袍取下,递给了涂山泽,然后这才想起打理自己。
涂山泽有些疑惑的问道“阿茶,这位是?”
花茶笑“他是我不久前认的弟弟。”
涂山泽无奈地微微摇头,滂沱的雨渐渐变小,花茶仰头看着朦胧的细雨说道“幽冥竟也会下雨。”
“幽冥从来不会下雨。”
花茶不解问道“那这又是什么?”
涂山泽道“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谓之幽冥,你所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幻象,幽冥于地同生,实则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空间,这里本是阴之至纯,所以才会留下如此多的魂魄,因为魂魄未跳离尘世,存念,存欲,这才创造了这一方天地,现在你所看到的不是雨水,而是鬼仙的泪。”
涂山泽望着雨水喃喃道“看来这幽冥之中,竟还有如此痴情的鬼仙,不愿脱离红尘,而甘愿被情所困,受永世折磨。”
半晌没有听到回声,涂山泽侧头似是在身旁女子的眼睛中看见星河灿灿,无法自拔。
“公子,公子,小姐让我来唤您回去,说是有急事相告。”冒雨赶来的婢女,低头轻声道。
花茶拱手告辞“今日多谢公子,那我们改日再约。”
涂山泽望着花茶和伯胥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这才收了伞,白衣黑发,在轻风细雨中缓步而归。
“二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涂山泽还未踏入房间,涂山雅雅惊慌失措,似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着涂山泽的衣袖。
“出了何事?”
涂山雅雅神情慌张,啜泣道“招,招魂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