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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 初下山 ...

  •   徂山的路一向不好走,怪石头太多,磕磕绊绊。少年的一身白衣服已经有些脏了,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叮当作响。他抹了抹额前的汗珠,继续向下走。师妹在后面寸步不离的跟着,叽叽喳喳的问他:“师兄,师兄。我好累。”

      “师兄也累。”林书看着太阳眯了眯眼睛,拧开水壶递给林画:“现在是三伏天,太阳正是最大的时候。画画你忍忍,下山就好了。”

      说话的少年叫林书,左不过十来岁。小脸儿皮肤白皙,干干净净,看着不像山里人。他没爹没娘,在山顶的道观里长大。山顶上除去师傅师妹,也只有烧菜的李婶了。昨晚师傅叫他谈话,说是他年纪到了,该下山历练历练。

      “此去一行十分凶险,山下不比山上。你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保护好你师妹和我们一派的宝贝。”师傅捋了捋长胡子,把宝贝交给他。

      那是本书。翻开,里面却空无一字。

      “师傅?”林书不解的问他。只见师傅故作高深,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也。”

      林书也想下山看看,见识见识人间的热闹地方。他和林画师出同门,亲如兄妹,此去一行两个人也好相互扶持。
      徂山极高,茂林修竹隐天蔽日,山涧清泉缓缓,可是却没什么人来,来的人也是直奔山顶,求师傅赐一个护身符。

      两个人走了半响,找到了一处干净些的石头。林画一屁股坐在上面,脱了鞋袜戏水。林书也抹汗,却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画画,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林书问。林画仔细听了听,除了潺潺的溪流声,她什么都没听见。她摇摇头。

      林书凝神静气,他听见了一阵虚弱的呻 ,吟声,很弱,声若蚊蝇。他迎着声音走了两步,茂盛的竹林里风声飒沓,他蹲下身,拨开虚掩着的杂草露出土洞,发现了里面有一只小狐狸。雪白的皮毛,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只是爪子被夹子夹住了,渗出来了几滴血,格外明显。小狐狸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想要舔,舐一下伤口却根本做不到,只能无助的小声叫唤,像是在求救。

      林画也小跑过来,看见了这只狐狸。她小声说:“师兄,它好可怜啊。”

      林书点了点头。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把小狐狸抱上来,狐狸剧烈挣扎,林书安抚:“狐狸别怕,我们是好人。”

      狐狸似乎是听懂了他说话,安静了一些,但是仍然嘶嘶的倒抽冷气,受伤的前爪不安的挪动。林画翻开包袱,掏出来一个小瓶子。把金创药撒在小狐狸受伤的地方。

      “师兄,我们还是快点下山吧。到了药馆然后再治疗。”林画抹了抹脸,把金创药放到包里。林书点头,两个人带着一只受伤的狐狸下了山。

      日暮西斜,残阳似血。

      两个人才看见阳关城的城门。城门下面不少人进进出出,旁边有巡逻的军队,很是气派。

      原来这就是人间,真的和山上不一样。

      林画:“师兄你看见了吗,好气派啊。”
      林书:“是啊,师兄长这么大都没下过山。”
      狐狸:“我好痛。”

      两个人没有耽误,直奔城里。进了城里才发现,外面的城门只不过是个皮毛。里面才是真正的热闹,齐整的大街两边都是卖东西的,推着车子的商贩络绎不绝,吆喝声,讲价声,还有饭馆热情的拉客声,这一切不禁让两个山上来的土包子惊呆了。

      狐狸适当的小声叫唤,把两个人拉进现实。

      林书环视周围,发现不远处真的有家药馆。他搂着狐狸走进去,有一个胖胖的掌柜抬头迎接:“两位需要什么?”

      林书摸了摸受伤的狐狸说:“有没有治疗外伤的药?”

      掌柜见两个俊俏的少男少女搂着一只牲畜,问:“您是要给牲畜治病?”

      林书:“是。”

      掌柜跑过来,把狐狸接过去。小狐狸有些抗拒。林书安慰:“不怕,那是好人。”

      “这皮毛真不错。”掌柜抚摸着它的脖子,看了看脚上的伤口。他撒上止血药,简单包扎一下,“这伤口不深。记住不要沾水就行。”

      两个人齐声道谢,掌柜点头:“小事儿。这个药一共是三文钱。”

      林书疑惑,看了看师妹,后者也不明白什么是钱。

      掌柜看了看两个人,疑问:“你们两个不会没钱吧?!”

      “什么是钱?”林书不解。

      掌柜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遇见了俩傻子。他变了脸色:“耍我呢?什么是钱也不知道?我看你们打扮的白白净净的,怎么心肠这么坏?”

      林书想要出口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林画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师傅曾经说过,在人间生活必须要有钱这种东西,还塞给她几张薄薄的纸片。她连忙把那几张纸片拿出来:“老板,老板,师兄开玩笑呢,我们有钱。”

      掌柜看见这几张纸片惊呆了。他合不拢嘴,颤颤巍巍的接过去。我的妈呀,一张一万文,五张就是五万文。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这都可以买五间这样的药店了。

      他胖胖的脸上马上堆了笑:“诶呀,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是我的错,我的错。那三文钱就先欠着,两位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再来还钱。”他点头哈腰的把两个人送走,抹了把冷汗。

      林书心想,钱真是个好东西。

      小狐狸伤口不疼了,在林书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了缩。林画四处打量,忽然闻见了一股香味。

      “师兄,你闻见了吗?”她闭上眼睛使劲儿闻,“什么东西这么香?”

      林书看了看,正南边有一家馆子,人来人往的,看起来热闹极了。香味儿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难道这就是师傅说的饭店?

      店小二笑眯眯的把两个人一只狐迎进去,“上座!”

      林画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说:“给我们来个红烧狮子头,爆烤葱窝肉,糖醋酸菜鱼,醋溜排骨汤,辣炒笋丝尖,粉条炖牛肉。好酒好菜看着上,银子少不了你的。”

      店小二喜上眉梢:“好嘞,二位客官请稍等!”

      红烧狮子头被送上来,四个大肉丸子挤在一起冒着香气,接下来就是葱窝肉,把肥瘦相间的猪肉塞进葱花,煎烤致流油。酸菜鱼酸酸的带着鱼香,笋尖儿脆脆的嚼起来嘎嘣嘎嘣响,排骨汤上面飘着层亮晶晶的油花儿,看起来分外诱人。

      不到一刻钟,两个人已经风卷残云般的把桌子上的所有菜品都吃完了,干干净净。林画感叹:“师兄,我还没有尝尝味道呢,东西就咽进了肚子里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红色的肉可真好吃,一点都不油。炖鱼也是,香嫩的不行,菜也酸酸的,仔细吃还有一股子甜味儿,真好吃。”

      李婶做的饭实在是太没有滋味了。

      林书打了个嗝儿,把烧鸡的鸡腿骨头放到小狐狸面前。小狐狸嫌弃一般的向后缩了缩,林书笑着揉它的头,还真有骨气。

      楚钰心想,要不是我为了我的大事,还能在这里披着一身狐狸毛趴在桌子上?丢人至极!

      就在两个人吃饱喝足消食儿之际,旁边的一桌子议论声音越来越大。

      “诶呦喂你可是没有听说,东边王员外那一家,迟早得不行了。”一个瘦高个儿喝了杯酒,摇摇晃晃的开口。

      “此话怎讲?”瘦高个儿的话激起了别人的兴趣,一个胖子问他。“前些天还挺好的,不是说要进宫见皇上了吗?”

      “还见皇上呢,”瘦高个儿嗤之以鼻,“能活命就不错了。”

      “他那宅子啊,闹鬼!”

      周围人发出惊叹声。“怎么回事?闹鬼?”

      “隔三差五的死个人,不是闹鬼是什么?我邻居家大姐的表妹在王家里面做帮工丫鬟,总是半夜的时候听见女人哭,她还以为是夜猫子叫唤呢,有一天去外面上茅房,你猜她看见了什么?”瘦高个儿压低声音,“一个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脸上眼珠子挂在舌头上,幽幽的朝她笑呢。”

      “什么?”周围人惊呼,“这是真的?”

      “我那大姐亲口说的。她表妹已经接回来了,现在还神志不清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王大福是什么货色,害死了多少黄花大闺女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要我说这就是报应!”瘦高个儿把酒杯使劲儿一放,“人在做,天在看,兄弟们,今天的话也别当真,就当我说了胡话。以后咱们做个好人就行了。”

      周围人纷纷点头。林书听完了瘦高个儿的话面色凝重,问道:“兄弟可否告诉我一声王员外家在哪里?”

      瘦高个儿看了他一眼,清清白白的后生样子。他开口:“外乡人,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有些事情和你没关系,就最好少招惹,谁知道会惹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呢?”

      林书谦和一笑:“我懂得。鄙人林书,祖上师从徂山道观蓬莱道士。此次出行下山历练,师傅交代了要惩恶扬善。”

      瘦高个儿和众人惊呼:“徂山蓬莱阁仙道?东边徂山上的那位?”

      林书点头。

      “诶呦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瘦高个儿惊叹:“早就听说蓬莱仙道仙风道骨,没想到就连徒弟也如此风姿绰约。这下子,王员外没准就有救了。”

      他拱手,说了一个处所。林书道谢,他和师妹林画也消了食,抱起小狐狸离开了菜馆。

      “师兄,我们真的要去捉鬼吗?”林画嘴里咬着个糖葫芦,问他。

      “道家之人需惩恶,需扬善,难道你忘了?”林书问她。

      “没忘。”林画赶忙摇摇头,视线落在眯着眼睛的小狐狸身上。“师兄,那这只狐狸怎么办?我们要一直带在身上吗?”

      林书低头看了看,小狐狸也在看他。“现在它腿脚还没有完全康复,等它康复了之后再扔到树林子里吧。”

      楚钰暗自磨牙:你敢。

      不过一会儿,一处宅子就出现在两个人眼前。雕梁画栋,门口居然没有牌匾。虽然是白天,但仍然是房门紧闭,四处透露着阴森的气息。林书抹了把汗,问了路上一个行人:“大娘,这里是王家吗?”

      大娘明显是不想搭理他,应付着:“问这晦气的名字做什么?是,”她又仔细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最好别去。晦气死了!”

      林书点头道谢。

      这宅子说来也奇怪,背山为阳,面水为阴,他掏出罗盘来看,的确是有一些问题。就在这时候紧闭的大宅门突然开了一条细缝儿,一个面色青紫的人走出来。

      林书和林画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问道:“找道士吗?”

      那个面色青紫的人抬头打量着两个人:“就你们两个?一边儿玩去吧,别再凑热闹了。前两天来了好几批道士了,没用!”

      林书暗自思付,看了看这个人。不过四十岁,却眼窝深陷,周身运势不畅,脖子里尤其发黑。他说:“你是不是最近总是做梦?梦见有女人用头发缠着你的脖子,你喘不过气来?”

      中年男人眼前一亮,有些刮目相看的说:“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们家总是出命案,就在这几天,死的死,伤的伤,都说见过鬼,是吗?”他接着问。

      “是是是,”中年男人一连说了三个是,急急忙忙的道歉:“两位大侠,是我有眼无珠啊,看不清两位的身份。里面请,里面请,可以吗?”

      林书给林画使了个眼色,林画掏出综劵细细查看。推门进去,阴气加重。平日里下人拥挤的前院空无一人,四边都是厢房,旁边一个葡萄架子上面的叶子枯萎了,在地上随风飘动。

      中年男人迅速关上门,跑过去,一边大喊:“老爷……老爷啊……咱们有救了!”

      王大福从里面走出来。他面色枯槁,垂头丧气:“别嚷嚷了,叫唤什么?有什么救?来顺,不是给了你一笔钱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是个忠仆,我知道。可是没用了,这么大一个家,没人了,都死了,都死了……”

      王大福又说:“我是造孽啊……造孽……”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看见了走廊上站着的林书林画。“两位是来干什么的?我这家里阴气重,对你们不好,还是别留了,快走吧。”

      叫做来顺的中年男人跑过去指着他们说:“老爷,他们是咱们的救星!我们有救了,真的。这位公子一眼就看出来我每天晚上噩梦缠身,说的和我的梦一模一样。老爷,我们有救了。”

      王大福说:“真的?”

      林书林画点头。“您放心。您把情况简单说一下,我们看看还能否补救。”

      王大福叹了口气,将两个人迎进去:说来话长,都是因为我,造孽啊。

      ……时间回到了十年前。

      王家家大业大,祖上就有积蓄,到了这一代权势更大。王大福是上一辈人的独苗,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他年轻的时候为非作歹,和狐朋狗友去赌馆赌钱,去青楼喝花酒,无恶不作。

      为了让他收心,王大福的父母给他许配了个官家女儿的正经小姐做正室。那个正室也有几分姿色,王大福消停了两天。过了半个月,他又不老实了,半夜里爬墙去青楼喝花酒。和他一起的有个叫刘承的人,巧言令色,经常夸的王大福天花乱坠。

      这一天王大福去青楼,一下子看上了一个叫婉儿的小新人儿。说着就占了人家的身子,婉儿也有野心,可怜巴巴的揪住他的袖子,要他娶她。王大福一看这这小美人一副花容月貌,心猿意马的答应了。他想,不就是一个妾氏吗,他给的起。

      这下子正室气的不轻。可是又不能多说什么,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正室住在东厢房,婉儿住在西厢房。

      有天晚上婉儿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王大福的身下婉转承欢,声音挠心抓肺,正室气的鼻子都歪了。就在众人以为王大福从此都消停了的时候,又出了一档子事儿。

      刘承叫王大福喝酒,两个人向酒楼里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地方十分热闹,王大福侧着身子往里看,一下子就愣住了。

      里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披麻戴孝,在一旁无声无息的哭泣。这小丫头一看就清纯无比,和那些野花野草根本不一样。大大的眼睛像一轮弯月,眼眶红红的,看你一眼让人心都碎了。

      王大福当机掏钱,把小姑娘买下来。刘承在旁边吹风,男人嘛,买个小丫头多正常。

      这个小丫头没有名字,王大福为了凸显他的文化,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柳如是,颦颦杨柳腰,宛宛真如是。不知道是这个王大福真的改性子了还是怎么了,自从把柳姨娘娶进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青楼,当然,也再也没有去过东厢房和西厢房,日日夜夜在柳姨娘的厢房里流连。

      没过多久,柳姨娘怀孕了。

      女人的嫉妒心是无法估量的。这下子正室和西厢房的婉儿再也坐不住了,她们联合起来,在一个晚上密谋把柳姨娘焖晕,扔到了井里。可怜的柳姨娘在睡梦中就死了,一尸两命。

      两个人长舒一口气,真是舒服了不少。王大福惋惜了一阵子,但是仍然没有往心里去,只有柳姨娘的贴身丫鬟烧了些纸,希望自己的主子走的安心点。

      怪事从此就发生了。

      先是府里后院养的鸡鸭总是惨死,王大福开始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那些牲畜死的极惨,内脏都被掏空了。下人都以为是夜猫子,把大黄狗牵过来看家。

      有一天夜里大黄狗叫声惨烈,第二天人们发现,大黄狗也死了。

      下人们纷纷猜测,这不会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正室端着一杯热茶轻喝一口,挑眉道:“鬼?就那个乡下来的贱蹄子?哼,有本事朝我来啊。”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第二天她的贴身丫鬟发现,主子死在了床上。眼珠子突出来,布满血丝,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吓人的东西。

      这下子像王家像炸开了锅。王大福报了官府,县长什么都看不出来,如果说是人杀,那应该有伤口,可是正室身上极其完整,但五脏具碎。

      婉儿在西厢房里,她六神无主,眼窝深陷,整日里缩在被子里嚷嚷:“不是我,不是我,她要来找我了,对不起……不是我,不是我……”

      下人都说婉姨娘疯了。过了没多久,在一个大雨之夜,听见西厢房里的一声惨叫,王大福冲进去,看见婉儿吊死在了床榻上,死不瞑目,仿佛还有许多话要说。

      这下子下人有一半都走了,剩下了一些胆子大的为了钱继续留着。一个姑娘本来是厨房帮工的,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就继续留下来。她睡在下人房里,有天晚上做梦,梦见轻飘飘的下了场雨,一个女人蹲在井边摇着怀里的娃娃,一边唱歌,姑娘疑惑说:那边的是谁?

      那女人慢慢的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这一笑,脸上的皮肉全都脱落了,怀里的娃娃也笑,这下子姑娘看清了,那娃娃就是一团不成型的血团子!姑娘大叫一声,那个井边的女人飞过来,头发死死的缠住了她的脖子,嘴里呢喃: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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