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之舞（短篇小说集）》兰若寺的幽灵

9、Merry Christmas

　　Part 1： Snow fall off the sky

　　下雪了。

　　白色的结晶雪从晦涩的天空一片片飘落。一朵，两朵……从开始的稀稀落落，变得稠密而厚重。可那雪还是无声地飘落，每一朵都是晶莹剔透，闪烁着清冷的光。

　　那是种一触即融的光，是秀美到无法去挽留的高渺飘逸。

　　就像是他——不沾染尘世污浊的眼睛。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相当寒冷，冰蓝整个人都缩进了点着壁炉的屋子。外面落下的雪花，让冰蓝被天气冻结的心情，又一点点复苏。

　　下雪了，他也就快来了。

　　他说，他是雪国来的精灵，来尘世，是为了让人间重现自然的美。冰蓝只是笑，这年头，还有人会开这样的玩笑，雪国的精灵？电影都已经不流行这种说法，现在的人，只是浮躁地追求着感官的刺激。

　　可他的眼光，那闪着雪花纯净光芒的眼睛，总让冰蓝不忍心去嘲笑他的话。雪国精灵，也许是真的，尘世间的人，哪有那般清澈的眼睛？

　　后来，冰蓝就真的相信他是来自雪国的精灵。从那个神奇的圣诞夜。

　　窗外的雪，已经把大地搅成了茫茫的一片。

　　冰蓝把身上的毯子裹紧，走到了窗边，伸出手指在结满冰霜的玻璃上写字：充满奇迹的圣诞节，发生的事情，都充满了奇迹。

　　Part 2：The elf is knocking the window

　　去年的圣诞节前夕，冰蓝一个人孤单地闷坐在屋子里。到丹麦已经四年了，冰蓝依旧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圣诞节，公司里的人，也都各自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冰蓝无处可去。即使是出去了，外面热烈的节日气氛，也只会增加冰蓝离乡背井的悲哀。

　　圣诞节，不是冰蓝家乡的节日。冰蓝家乡，最热闹的节日，是春节。

　　冰蓝已经有四年，没有过春节了。

　　圣诞夜，冰蓝自己给自己做了家乡的葱爆肉丝、酱汁茄子和麻婆豆腐。一吃到家乡的味道，冰蓝就忍不住眼泪。思念的情绪就汹涌而来。

　　吃完了饭，冰蓝懒得去收拾碗筷。今天晚上，就懒惰一次吧。冰蓝把自己缩进了沙发中，望着乳白色的天花板，任思绪四处飘荡。

　　前两天，刚买回的那本书，真是有趣……公司的那个小子，真好笑，居然把她的工作都做了，还不停地给她道歉……有时候，真羡慕那随风飘舞的雪花，它们应该没有悲喜忧愁吧？……

　　冰蓝的思绪被一阵响动打断了。抬眼望去，冰蓝见到窗子外，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敲窗。那影子的手有节奏地敲在窗玻璃上，发出了动听悦耳的“笃笃”声。冰蓝好奇地推开窗，就看见了那个敲窗的影子。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拥有的又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冰蓝被那双眼睛散发的纯净的光所吸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惯了世间的尘嚣与浮躁，见到这样的眼睛，怎能不目瞪口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那影子说话了。冰蓝如梦初醒，开了门。那影子似乎是飘进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冰蓝泡了两杯咖啡，在咖啡氤氲的热气中，他告诉冰蓝：“我是雪国的精灵，奉女王的命令来人间。”冰蓝失笑，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开这样的玩笑。

　　Part 3：A happy Christmas night

　　“你快乐吗？”

　　“什么才是快乐？”冰蓝反问着来人。那人也不再说，只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圣诞夜吗？”冰蓝点头。有着这样眼睛人的邀请，冰蓝无法拒绝。

　　他带着冰蓝去了外面。“这样美丽的日子，就呆在屋里，很清冷寂寞的。还是到外面走走比较好。”这是他的理由，没有动听华丽的甜蜜语言，就只是简单地说出一个事实。冰蓝喜欢这样的直接与简单，没有复杂的借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冰蓝的屋子，坐落在一排哥特式建筑群中。外面是一条红色石砖铺成的小道，再向前，就是一片密密的红豆杉树林。绿色的树冠上，压着晶莹的雪，映得雪也成了绿色。青翠的绿间着高洁的白，让冰蓝不禁想去拥抱那份明快。路灯的昏黄，在绿白中流转，于冷然的调子中染出一份暖意的柔情。

　　“好美的树林，好美的雪，好美的夜色！”冰蓝一叠声的赞叹。她从来就没有发现，门外的这片红豆杉树林有这么美。也许是，因为今夜，多了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

　　那人笑。清澈的眼睛中融进了丝丝的柔光，蒙蒙地，让冰蓝想去吻那双眼睛。

　　“你去到过树林的里面吗？”

　　“那里面有什么？”冰蓝好奇地问。她住到这里以后，从来就没有想过去树林里面看看。这繁华的喧嚣，早让她失去了探索自然的情趣，即使是在这风景绝美的哥本哈根郊外。

　　“去看看吧。”那人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仿佛那后面只是很平常的景色。可当冰蓝看到树林后面的景色时，整个人都震撼了。

　　树林的里面，是一片冰蓝色，闪着钻石冷冷光彩的结晶湖面。那湖并不很大，可那钻石般闪烁的冰蓝湖面，却似乎把湖反射成了无边无际。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湖！”

　　那人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冻湖。冰蓝亦不说话，她沉浸在这片冰蓝的光泽中。

　　Part 4：Give me a resease

　　那晚的圣诞夜，是冰蓝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似乎是奇迹一般，冰蓝的冻湖中间，忽然出现了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圣诞树上的灯光，竟然是星星做成的。“我没有看错吧？这竟然是星星做成的圣诞树！”冰蓝觉得今晚充满奇迹，她见到了一生都没有见到的景色。

　　风渐渐大起来，吹过了积雪的红豆杉，发出了清越的响声。就像是天国梵唱的清音。听惯了喧闹的重金属，这自然的乐音让冰蓝整个醉了。

　　从圣诞夜开始，他每天都来找冰蓝，带她去不一样，但却都是美丽至极的地方。冰蓝的笑逐渐多起来，有他在身边，连空气都是暖暖的。

　　一个冬季就这么过去了。当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忽然告诉冰蓝：“我要走了。冬天结束，我就要回到女王的身边去。”

　　冰蓝想挽留他，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记得在童话书中，若是冬天完了，雪国精灵还不回去，会融化在春日的阳光中。

　　“你还会再来吗？”

　　他笑。“会来。明年圣诞下雪的时候，我会再次敲响你的窗子。”

　　冰蓝也笑。

　　外面的雪停了。冰蓝看了看墙壁上的钟，圣诞夜，快过完了……他还没有来。

　　天一点一点亮了，他还是没有来。冰蓝的心也沉到了谷底。难道那清澈眼睛的主人，也会骗人吗？如果你真是雪国的精灵，就托雪花给我捎来一个理由，为什么你会失约。

　　冬天一天一天过完了，冰蓝始终没有等到他来实现圣诞夜的约定。

　　Part 5：Angel’s smile

　　第三年的冬天，还是一样的红豆杉树林，一样的冰蓝冻湖。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他。

　　圣诞夜如期而至，并不因为冰蓝的不愿意而跳过。壁炉里的火灭了，冰蓝懒得起身去拨弄，只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一点。

　　今年冬天，雪很少。天只是阴阴的，却不见雪花飘落。窗外传来了“笃笃”的敲窗声，冰蓝怀疑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连头也懒得转。这样的声音，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笃笃”的声音更响了一些，冰蓝不禁转头。一看，冰蓝就再也坐不住了，旋风一般开了门，看着窗边站着的那个人，笑得灿烂。

　　再次见到那双眼睛，感觉真好。

　　他也笑。笑容如同雪山顶上最纯净的冰反射而出，透明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Merry Christmas！”他说，声音里有淡淡的，别离的伤感。

　　冰蓝也想说，可却说不出一句话。身子越来越冷，冰蓝的毯子，掉在了地上。原来，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冰蓝失望地走到窗边，却赫然发现窗子外面站着一个人。

　　“你在等他吗？”那人穿着闪着光芒的轻丝冰衣，头上戴着一顶冰石的王冠，“我是雪国的女王。专程来找你的。”

　　“他为什么不来？”

　　女王的眼睛和他的一样清澈，但却找不到和他一样的空灵。“他爱上了人间的女孩，想和她一起相守一辈子。他忘记了雪精灵最大的禁忌。为了那个女孩，他勉强自己留在人间，希望能熬过一个夏季。终于，他融化在了夏日最毒辣的阳光中，没有能等到秋天转凉。”女王的声音和他一样，没有起伏，叫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绪。

　　“傻瓜！”冰蓝的泪在眼中打转，却落不下来。

　　“你知道吗？他的名字，用精灵语来解释，就是傻瓜的意思。”女王的声音微微有一丝颤动。

　　“你会记得他，永远记得？”

　　“是。不过，他的名字不应该叫傻瓜，他应该叫天使，因为他有天使一样的微笑。”

　　在冰蓝脑中浮现的，竟是梦中他的微笑。冰蓝不知不觉地喃喃说：“他是我的天使。”

　　女王走了。

　　终于，今年冬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下雪了。

　　只是，他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