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晚来秋》清秋鹤

4、夺回身份

　　大夫人来访三日之后，就有门生来通知沈云秋，说是家主传唤他。他简单的整理下仪容，在青萝紧张地嘱咐之下，便跟着过来的门生走了。

　　一路上，经过的宅院楼阁亭榭，早已不是沈云秋记忆中的样子了。沈云秋总觉得哪里不对，若说沈家是家业扩建，为何这些个布局都变化那么大！

　　既然是要去见家主，正好试探一下口风，或许能有所发现，比如知道为什么偌大的沈家找不到他三百年前的丁点记录。

　　沈云秋还在思忖着沈家大变样布局的原因，门生就喊了他几声，把他拉回了现实。门生示意他进堂内去，沈云秋道了谢便进去了。

　　刚踏入厅堂的门，便发现里面坐着的人都盯着他。堂上坐的是现任的沈家家主沈聆松，堂下左边坐的是沈邶，右边是三门主沈群商，他旁侧坐的是他的大房夫人。

　　从他踏进厅堂之时，堂上的沈聆松就紧紧地盯着他，上下打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子”表现的十分好奇。

　　沈云秋向前几步，拱手头微颔，一字一句地说道：“弟子沈凜见过家主！”

　　沈聆松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他捋了捋胡子，语调平缓的如同普通人家的长辈，随即他又问了句。

　　“听老三说，你自愿前往萧家，是吗？”

　　“是，是我恳请大夫人，答应我的不情之请。”沈云秋抬头，直视沈聆松探究的眼睛，毫不躲闪。

　　“既是如此，更不该搓了尔等锐气，有抱负是好事。”

　　沈聆松顿了顿，端起茶杯小呷一口，才接着说道：“只是……你作为我沈家血脉，而我这个做爷爷的，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有你这个孙子。”

　　语毕，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沈群商，他已经从沈邶那里听说了沈云秋的事。

　　沈云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聆松，等他接下来的话。

　　“孩子你字什么，我这个做爷爷的都不知道。”

　　“深居别院，并未取字。”

　　沈云秋神情黯然，堂下的沈邶不做声，气定神闲地喝口茶。徒留对面的沈群商夫妇暗自捏汗，却又要强装镇定。

　　沈聆松狠狠地盯了沈群商夫妇一眼，又对堂下的地沈云秋说道：“委屈你了孩子，对于取字可有想法，说与爷爷听，爷爷替你做主！”

　　说到做主二字，又瞥了沈群商一眼，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连着被老爷子瞪了两次，沈群商大气不敢出一下，额上冷汗涔涔。

　　沈云秋低着头，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却又装作惊讶的抬头，随即又一脸仔细思考的样子。

　　沈聆松也不急，捋着胡子看着堂下那个略带兴奋的新孙子。

　　沈云秋小心翼翼问道：“那……我想取字云秋……可……可以吗？”

　　沈聆松沉吟道：“云秋……沈云秋，不错，取得好。”又转头问沈邶道，“总管觉得如何？”

　　沈邶赞许道：“弟子觉得三公子取得甚好，很是符合他的气质。”

　　沈聆松道：“那我便应允了。”

　　“谢家主爷爷……”沈云秋缓了缓，又不好意思地说道，“云秋有个不情之请……”

　　沈云秋见家主给了他自主权，就想赌一把。

　　“嗯？孩子你说来听听。”

　　“云秋想将名也改了……”

　　见沈聆松没说话，眼神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却没作声等他把话说完。

　　“云秋请命前往萧家，自是想好好修炼……纵然云秋没有天赋，也想多学点其他本事！不想被人耻笑沈家子弟无用，所以想……改名为沈初，意在不忘初心……”

　　突然之间厅堂之内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凝重。沈群商见老爷子不说话了，欲说些教训沈云秋的话，未待开口，老爷子就发话了，把他的训词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沈聆松捋着胡子，说道：“好，不忘初心，既然云秋有此初心，爷爷又怎能不成全呢。你说是吧，老三？”说着说着，沈聆松就话朝沈群商了。

　　沈群商忐忑道：“老爷子说的是，沈凜……哦不沈初的想法我也很是看好。”

　　旁边的大房也跟着附和说“好好好”。

　　沈聆松笑道：“那便依了云秋的想法，从此改名沈初。沈邶你知会书楼的人，改了云秋的名字。”

　　他一边吩咐沈邶做事，又接着对沈云秋说：“云秋，这是你第一次出外求学。定对此行了解甚少，三日后你将同其他四个弟子一起，去往萧家。此间，沈邶会派人跟你细说情况，包括萧家的背景和规矩。”

　　沈云秋挺身，神采奕奕地回道：“云秋谢过家主爷爷，自当认真熟悉萧家的情况，请家主爷爷放心！”

　　沈聆松说道：“嗯，很好。老三要是没什么事儿就都散了吧，各自做事去。”

　　沈群商说道：“无甚事……”

　　沈聆松挥挥手，示意人都离去，各司其职。沈云秋拱了拱手，便离开了。沈群商本想叫住他，叮嘱几句，表达一下“父爱”。

　　但是沈云秋转身就走，不曾看过他一眼，他也不敢在老爷子面前，拦下他训一顿。只好放他离开，自个儿在那郁闷。他这个小儿子，如同变了一个人，连气质也变了，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离开的沈云秋，看不到沈群商一脸郁闷。他的脸色也不大好，按理说沈聆松作为家主，对历代优秀弟子多有了解。

　　但是当他说起“云秋”二字，不但没有任何反应，还一副取得好的赞扬表情。他不死心又要求提出改名，不管成不成功都想把名字说出来，结果家主除了对他改名的想法有些惊讶，并无其他表情。

　　沈云秋一想到，他已经被沈家除名，就有点不知所措。漂泊三百年，莫名其妙重生，换来的是一个沈家除名的身份。那他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他重生就是个错误不成？老天也想看他的笑话不成？

　　沈云秋心心道，“既然天不如意，那就逆天而行。”

　　命途多舛？在他这里只有人定胜天，同样是活着，就要活的像自己！

　　尽管如此宽慰自己，内心也有抵不住的郁闷。心事沉沉的闷头走回去，就到了住的别院。蓦地抬头望进去，青萝坐在门槛上望着别处发呆。

　　似是感觉到有人，青萝转头就看见了院门口的沈云秋。随即高兴的挥手喊道：“公子，公子回来啦！”

　　“嗯”了一声，沈云秋便踏入院门，走向青萝。

　　青萝站起来，掸了掸灰就窜到跟前，不住地问：“公子公子，今天见家主有没有为难你啊？家主是不是特别凶？听大人们说家主很严肃的……”

　　沈云秋摸摸青萝的头，说道：“没有为难我，家主也很亲切。”

　　说完，他就自顾自进屋去了。青萝觉得回来的沈云秋不太对劲，追进去有些小心的问道：“公子……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沈云秋：“……”

　　青萝：“是不是……大夫人跟家主……告你的状了？”

　　沈云秋叹气道：“没发生什么……你就别瞎猜了！”

　　沈云秋坐在桌边，似是不经意提起：“青萝，我叫沈初字云秋，再也不叫沈凜了。”

　　说到自己的本名，他却高兴不起来。

　　青萝道：“恭喜公子，终于取字了！”

　　虽然不知道沈云秋为什么情绪低落，但青萝依旧为他感到高兴。就算好奇为什么改名了，也没打算追问，看着沈云秋，也不像想多说话的样子。

　　青萝识趣的找个借口，留沈云秋独自待会儿，说道：“公子，我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说完，不等沈云秋回神她便离开了。

　　晚膳时，沈云秋也是默不作声的吃完。又练了片刻字，觉得静不下心便弃笔歇息了。

　　青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公子是他不曾见过的，担心却又帮不了什么忙，心里堵得慌又不敢多问。

　　隔日，沈云秋起床收拾了用过早点，便有门生来接人，说是要去和其他四个弟子一起接受指导。

　　青萝催促沈云秋出门，生怕一个怠慢惹了家主不高兴，怪罪沈云秋。

　　沈云秋前脚刚走，沈群商后脚便找上门来，说是有事要与沈云秋说。青萝有些忐忑的应付着，说沈云秋被家主派来的人叫去，不在别院。

　　沈群商也没为难青萝，只是应了声又吩咐青萝跟沈云秋说一声，便离开了。此后的两天，沈云秋都要出去接受指导，每每黄昏后才回来。

　　说巧也巧，沈群商每次来找人都是沈云秋出去之后。沈群商也不说什么，就应了声还是说同样的话，就走了，也不问为什么沈云秋回来后不去找他回话。

　　青萝也很疑惑，但是又很想笑，感觉沈群商急着找沈云秋增进父子感情，却拉不下脸面也不好直说。

　　第三天夜里，沈云秋刚从耳房洗完澡出来，就见青萝在东翻西找的收拾东西。

　　沈云秋问道：“青萝？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萝回道：“啊……公子呀！”

　　青萝回话却没有回过头，手上的事也没停过，接着说：“我在给你收拾行李呀，明天不是要出远门了嘛！得好好打点一下行李，免得漏了什么在外又不方便的……”

　　沈云秋一时语塞，他有时候感觉青萝真的特别像个大婶，明明还是个小丫头，这都是跟谁学的，想着不禁扶额。

　　沈云秋无奈道：“你歇会儿，我自己来收拾就行。”

　　沈云秋想去阻止，却看到青萝一脸嫌弃的转头，又很是嫌弃的语气说道：“公子你还是好好练字，早点歇息吧！”

　　这句话似是委婉的表达了，公子哥都是不会这种事儿的人的意思。

　　沈云秋哭笑不得，想当初在沈家，他还没个贴身丫鬟或者小厮什么的，除了需要吩咐下人做的事，他都是亲力亲为，怎么现在被贴上了“公子哥”的标签了！

　　沈云秋默默地坐到书案前，练着字，跟青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公子，你衣物真的很少！”

　　“有的穿不就行了……”

　　“哇，公子你居然连多余的束带都没有！”

　　“是吗……”

　　“明天再买还来得及吗！”

　　看着青萝一脸苦恼，沈云秋停笔对她说道：“无妨，路上买了便是了。”

　　青萝歪着头思索一下，笑道：“嗯……也行，公子可别忘记了哦！”说完又去翻箱倒柜了。

　　沈云秋看了看忙碌的身影，觉着这样有人关心他也挺好的。

　　沈云秋提笔继续练字，却听到青萝“咦”了一声：“公子，这有个漂亮的盒子。”

　　沈云秋挑眉：“哦？我看看。”

　　沈云秋停笔，接过青萝递过来的盒子。黄花梨木制的盒子，外观精致，雕刻的花纹一看也是大手笔，绝非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匠人所制。

　　长方形的精致盒子打开，静静地躺着一支短笛，尾上挂着淡绿色的穗子，十分雅致。

　　青萝一脸疑惑地问道：“公子不曾见过这笛子？”

　　沈云秋沉吟道：“嗯，没注意有这么个物件在柜子里。”

　　沈云秋取出短笛，手上转个圈才仔细打量起来，这东西在沈凜的记忆里也没有出现过，或许是沈凜生母留给他的。

　　笛身墨绿色，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刻了东西。沈云秋不懂是符号还是其他什么，雕刻的风格也不曾见过。

　　沈云秋思量半天才开口道：“许是母亲悄悄藏于此处的，怕被人夺了去。”

　　青萝笑道：“这笛子真好看，和前些日子置办的新衣倒是很般配呢，公子就把这个带上吧！”

　　沈云秋笑了笑，回道：“也好，带上也好，免得母亲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说罢，把笛子放入盒子。

　　又接着说：“青萝也去歇息吧，都这个时辰了，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出发前再检查一下就行了。”

　　青萝沉吟道：“嗯……”

　　她看了看自己收拾出来的行李，挑的有用的东西，也才装了一个包袱而已，但是确实没什么可以收拾的行李了。

　　青萝叉腰笑道：“那好吧，青萝先回去了，公子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说完，青萝把收拾好的行李，暂时放入柜子里，又去给沈云秋理了被褥。做完这些，她才离开别院。

　　沈云秋盯着书案上的黄花梨木盒，实在没什么头绪，以往看的古籍也没记载过短笛上的纹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以后有机会再查了，他还要查出他被除名的原因。他心里也暗自发誓，会好好保管这支短笛，为了沈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