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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唐望忙得背身屈膝下去,任由身后两条玉膊缚上脖颈,从未与人如此贴紧的唐望,心一时也漏跳了几拍。

      唐望暗暗使足了两次劲,就连那身后盖头下的人也清楚瞧见,这唐首辅从脖根至耳尖都沁出红来,一旁的喜娘不由得面露难色,也是头一回得见这新郎倌儿背不动新娘子的情形,一双精明老眼提溜转了一圈,朝身旁的几个婆子递了递眼色,唇语道,“都别愣着,来借把劲儿啊!”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依言走上前来,一边一个将新娘子硬是扶上了唐首辅这算不得宽阔的背,唐望看起来活像个奔命的蚂蚁,离火盆的几步路却走得极为艰辛,两条腿也跟着直直打起颤来。

      唐望的后颈与身后的饶家小姐挨得极近,听得背上的人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句,那气息微微喷洒在那光洁的后颈上,有些酥痒,激得她不禁打了个机灵。

      欲哭无泪地跨过火盆,唐望可算是卸下一个大包袱,方才的劳累外加羞臊,使得面上飞霞涨红了一片,身子像在沸水里滚过一遭的面条似的,脚步虚浮得紧,过门槛的功夫,一个站不稳眼见着就要朝前跌去,喜婆瞧了眉心一跳,哎哟,祖宗。

      说时迟那时快,被那新娘子由后面捉紧了喜绸,往怀里拽了一把才没让那唐望摔个倒插葱,喜婆一颗心又咽回了腹中,今日也算是稀了奇了,这对怎么就处处不教人省心呢?

      等拜过天地后,饶絮被安置在新房里候着,唐家的喜宴才正要开始。

      前来贺喜的客人连肩接踵,险些要将唐府的门槛踩破,唐望不善酒量,只饮一杯下肚,双颊就泛出红来,推脱至一旁叫来侍女青蕊,交代道,“备些酒菜送去新房里,想必饶小姐这会儿还未用过东西。”

      “是,大人。”青蕊点头应下,心头感叹自家大人倒真真是体贴之至了。

      -

      那新房里的人却是一早就掀了盖头,跷腿仰在床上,正昂着脖子去够那床头挂着一对金黄的脆柿子,啃得正欢。

      一旁的君影叹气道,“主子,那是好‘柿’成双的彩头,可不能再吃了,哎。”

      饶絮又何曾是听劝的主,摸着褥子下的桂圆肉剥着吃了几颗,又翻身下床,在桌上翻拣起盘中的蜜饯果子,拿起一个只咬上一口,再换上另一个。

      君影在房里急得四处踱着来回,绕得饶絮头疼,不耐烦地开口,“你无头苍蝇似的绕个什么劲?”

      “属下这是担忧待会儿唐望大人进来,这洞房花烛夜可怎么糊弄……”

      饶絮一把从喜服腰间抽出一根粗长的马鞭来,擂在桌上,“倒怕什么,他若敢不敬,捆了直接扔在房外冻上一夜便是了。”

      君影见了直直摇头,刚想开口规劝,就看饶絮偏头理也不理,自顾去斟那桌上的酒杯,便只好离了屋子,饶絮一人在屋内更无拘束,就着糖果糕点,将那桌上的喜酒喝得一滴不剩。

      外头光景渐晚,唐府华灯初上,屋内红烛倒映着盘中的鸳鸯摆件,也将朱顶红对兰染上通身的喜气,新房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是极克制有礼的三声叩门。

      饶絮圾了鞋下床,一开门,正瞧见唐望站着身后的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手上鎏金填漆托盘里放着合卺酒和挑帕子的喜秤。

      那妇人原是老太太特请来的,千里挑一的儿女双全,福气极好的人,一见这新娘子自己早就掀了帕子,顿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侯府家的小姐这未免也太没规矩了些……

      唐望今晚喝了几杯被母亲托辞挡下才得以脱身,好在头脑仍清醒着,立马回头朝那妇人堆笑,“倒不如妈妈早些回去休息,我方才吃了酒头正疼着,明日我差人将礼金送去您家里,就当讨个好彩头。”

      那妇人瞧唐大人都这样说了,也不好置喙,她既收了额外的礼金,日后也不便去唐老太太面前说些什么,神色渐缓,同唐望交待了几句,摇摇头便也转身走了。

      那唐望才舒了一口气,托着填漆木盘进了屋内。

      饶絮盯着进门的人,一双柳眉柔目,生得倒还不算碍眼腌臢,也不开口,偏目暂瞧着来人的意思。

      白日里的惊鸿一瞥,当时盖着喜帕看不真切,这会儿唐望只偷眼看了一眼,唐望虽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可自小作君子教养惯了,男女授受不亲,立时便收回眼底的惊艳。

      唐望面对着如此冷艳佳人,手脚都透出拘谨来,垂首将托盘置于桌上,小声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谢,“……今日在门外时,唐望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半晌未听到回音,唐望又偷眼一看,见饶絮长眉一拧,冷哼道,“谁是你夫人?”

      唐望盯了盯足尖,心里大约也有了眉目,看来这饶家小姐也不情愿这门婚事,急着要同她划清界限,如此也好,少了接触自然也就多了份保全。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家身份要被新过门的夫人发现了……唐家颜面扫地是小,若治上一个株连的欺君之罪,唐望额上的冷汗登时又多出几颗。

      踌躇片刻,支吾开口道,“可……不能唤你夫人,那该唤什么好?”

      饶絮气结,想这书呆子果不然蠢笨迂腐,站起身缓缓走近,捏了捏唐望的孱弱的薄肩,“咱们其实不必有接触的机会,你觉得呢,唐大人?”

      唐望被捏得一个机灵,这才发觉自己的身量居然只到饶家小姐的下巴,整个气势上也输下阵来,从未与旁人如此贴近的唐望身子僵了大半,急忙转开话题,垂首指着桌上的托盘,小声道,“那这合卺酒……”

      饶絮拂开挡在身前的人,将盘中的两杯酒兑成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朝唐望扬了扬水中的酒杯。只见唐望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从床上提起一个小枕,瞧着有些窝囊地,“那夫……你早些歇息,我去一旁的软榻……”

      饶絮瞧眼前人双眸朦胧似有水光,想着方才定是自己语气听着重了些,吓到了这只会“之乎者也”的呆子,也好在这人还算识相,知道自己去榻上歇着,也省得他动一番“干戈”,将他请出门去。

      只是,这书呆子方才那目不斜视的模样,莫非,真像外面传的那样,这当朝首辅确是个断袖?

      如今饶絮的脸是简单易容过的,与自身相貌有七八分相似,掩去了些男子气概,而多出几分娇媚柔美来,对着如此美貌竟也能面不改色,再加之生得那副面上无须的阴柔相,饶絮心头已经为这唐首辅盖过棺了,此人必有龙阳之癖。

      那边塌上背过身的唐望倒什么也没想,打打哈欠一双柔目早已困得婆娑,成亲什么的可真比读书累得狠了。

      第二日。

      “姑爷、姑爷……”君影轻推了推塌上熟睡的人,“该起身准备敬茶了。”唐望闻声揉了揉惺忪睡眼,一睁眼便见着饶絮已经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起来。

      一头乌发梳成缬子髻,以金银丝挽结,缀一枚鎏金点翠花丝嵌南珠珊瑚钗,身前配登科送子錾刻银锁,随动作琳琅作响,一袭牛血色轻罗与花面交相辉映,唐望虽为女儿身,却从未见过女子晨妆的模样,盯着眼前这幅景致,心中默叹自家夫人清艳绝尘宛若一季盛放的九重葛,惊艳得她许久也移不开视线。

      葵形铜镜前的人此时正轻描燕眉,瞥见到唐望那怔愣的蠢相,微陷的凤目一凛,撂开了手中的石黛,掀唇哂笑,还道是什么少年首辅英雄豪杰,亏得昨日还以为他与别人不大相同,如今看,不过也是一丘之貉罢了。

      “君影,先出去候着。”饶絮起身理了理袖摆,径直朝着塌沿的唐望走上前去,待君影回避,从袖间抽出一方元帕。

      唐望攥攥手心,一时摸不准这是何用意,有些茫然地看向饶絮,才睡醒的鬓间尚蓬乱着,鼻尖也沁着粉红,饶絮瞧这人一幅懵懂模样,随即心下验证一个猜想,眼底流露鄙夷之色,这小子长这么大了竟连这个都不懂,可怜的软货。

      饶絮不语,摇摇头,抬起葱白手指便作势置于齿间,唐望看了夫人的动作,这才突地反应过来前些日子妈妈隐晦透露过的“规矩”,从脖根腾地烧起来,红透了脸,立时抬手阻拦道,“夫人,不可!”

      饶絮听得这一声“夫人”,心头怒气隐隐发作,却看唐望咬唇,清清嗓沉声道,“我是男人嘛!这事儿还是我来。”

      听罢,更是一口老血呛在喉管,说得他难道不是男人似的?饶絮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张口又不能辩驳,气闷至极,只眼见着唐望乖顺上前,取走自己手中的元帕。

      接着从妆奁旁持起银剪,柳眉轻蹙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在指头上小心扎了一下,挤出一颗红豆米似的血珠儿来,在那元帕上左右涂抹了几下,完事之后还将食指吮在口中,唐望抬头见饶絮正阴晴不定地瞧着她,只好扯开嘴朝人笑了笑。

      饶絮这刻只是想,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究竟是怎么当上首辅的?就算说这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此时他也要信了。

      -

      待二人各自梳洗毕了,磨磨蹭蹭到正厅,几位长辈早已就座。为首的老太太穿一件琥珀色缂丝对襟褂,头戴点翠蝙蝠累丝水波抹额,满头银丝如严冬初雪落地,威慈并重。一旁的是唐铎夫妇二人,眼下均是黛青一片,惴惴蹙眉似各怀心事。

      唐望携饶絮先后入门,唐老太太起先装作未闻,只托起盖碗,抿了一口茶水,发难道,“这侯府的嫡女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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