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有夏——笑清风》星垂千野

12、问道？问情？

　　和江莱一同登上问道山顶的那一刻，时夏觉得，自己从前的遗憾正在一一的被弥补，可是仰头对上老君低垂的眉目，他却忽然迷茫了，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时夏醒过来时，那种下坠感还真实的包裹在他周围，粗粗的喘了好几口气，才发现只是一个噩梦，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然后他听见自己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断断续续的，愣了一下，才发现江莱就在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他侧过身，正对上江莱的脸，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与他之间最近的距离了，近到只要他再上前一点，就可以吻上那张薄得要命的唇，可是他却只是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天，虽然黑暗的环境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也说不上江莱有多好，也说不上有多喜欢他，可是心不由自主的就会跟着他走，就算已经在心里面提醒过自己无数次，“我其实并没有多喜欢他，我只是单纯的很欣赏而已”，但所作所为却全是见不得人的。自欺欺人，这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了，时夏想。然后就着这个姿势，重又闭上了眼，只是闭眼的那一刻想的是，早上一定要比江莱先醒。

　　第二天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时夏就被江莱从被窝里面挖起来了，他们买了八点的票去问道山。到了上车的那一刻，时夏才彻底清醒过来，然后悄悄的去看江莱，发现他神色如常，猜他应该没发现两人睡姿的问题，或者是根本不在意，本来也是，两个大男生，在意这些干什么？当然，如果他心里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的话，这话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刚一靠近问道山的范围内，一抹淡淡的烟火味儿就顺着清晨的风飘到了鼻中，还带着点潮湿的空气，今天问道山有雨，小雨，但并不影响爬山，反倒能增添几许趣味。时夏是这样对江莱说的，他站在山门口看着眼前这一片半隐在雾气中的山，似乎有些连绵不绝，不知尽头的意思，心里也就认同了他的想法。

　　问道山是锦城道教的兴盛之地，从山脚到山顶，随处可见此处的道家特色。不过自进了山脚下的第一家道观转了一圈后，江莱就对此敬谢不敏了，香火太旺盛，浅浅的闻着还蛮舒服，要是真的深处其中了，你就会发现，这种味道真的是闷得慌。后来每逢道观，他就只在外面看一下这些道观的建筑特色，不再想着要进去了，本来他对这些东西就不感兴趣，倒是时夏在一旁哀伤得紧。

　　“真是羡慕从前的那些人，可以目睹真正的道，可我今日所见，除了石壁上的文字图像，我还真见不到哪里有那种‘清静无为’的景象了，”行到半山，刚好看到一家道观，道士没见着，卖各种小吃首饰的还挺多，价钱还不便宜，时夏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抱怨。
　　“谁叫你生在了这个时代，再说，你怎么知道以前那些人就看到了所谓的‘道’？你个文艺小青年。”江莱嗤笑，换来时夏的一个白眼。

　　问道山的山顶是一座老君殿，没有其它过多的装饰，就只是一间简单的道观，有平时的两层楼高吧，老君像也很高，头几乎到了屋顶，游客只能在门槛外参观，站在门前却只能看到半像，如果想要看到全身，只有跪下来，仰头去看才能看见老君低垂的眉目，那一瞬，每个跪着的人都好似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

　　江莱跪在蒲团上，先磕了两个头，再仰起头时，一下就被老君慈悲的眉目震撼到了，好像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暴露在他的眼底，让人本能的敬畏。而本质上，人所产生的敬畏感其实只是对自己暗藏着的心思被人识破的恐惧感。

　　江莱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他不信神，但他相信这些东西的存在自有存在的道理，就好像现在，有人在身后说，“快拜拜老君，许几个愿望呀。”然后那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只有一片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甚至想不起任何人。

　　轮到时夏的时候，他只拜了一下，回想起第一次跪在这里时候的场景，和现在差不多大吧，那时候，他没有许愿，因为对他当下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欲望，而这一次，他仍旧没有许愿，在老君低垂着的慈悲的眉目之下，他不知该如何诉说自己的愿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好像一切都想要，也好像一切都得不到。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两人站在山的最高处，周围是各种拍照的人，他们就并排站在栏杆的角落里，一眼望去，山脚似乎已经离得好远了。

　　“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江莱回答。

　　“也是。刚刚听到一个女生说，没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上来，感觉好遗憾，”时夏看着远方，并没有挂上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确实好像有些遗憾，”可我已经带他一起了啊，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遗憾呢？

　　江莱听见他的话，没有开口，只是心里泛起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想起过伊人呢？

　　当一个人站在高处，看到了从前未曾看见的景色时，总会不合时宜的冒出一点失落感，江莱也有点小小的失落，好像心空了一个缺口，可怕的是，通过那个口子，他并没有看见他女友的身影，而分明，高考结束之后，他是那样开心的牵起了她的手，可是此刻回想起来，他真的喜欢她吗？还是，根本只将她当成了一个寄托而已？他忽然很迷茫了，而心上缺的那个口，好像怎么也填不满了。

　　山顶的温度有点低，因为海拔的关系，两个人现在都有一些轻微的耳鸣。山风吹过，伴着雨，打在脸上有点疼，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各自任自己的心事在山风细雨中发酵，然后等不知什么时候，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