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红的九十年代》三语两言

4、第 4 章

　　这男生提着个麻袋，轻轻放在鞋柜旁边，说：“叔叔阿姨好，这是小赵的行李，我放这了。”
　　赵晓红听着，心想：他说话声音也好轻哦，好温柔哦。

　　小妹给家里人介绍，男生叫杨桦，南方人，家乡离本市不远。他是小妹的大学校友，还是校学生会主席。他跟小妹一样，刚20岁，但属于天才少年型，16岁参加高考上大学，今年已经大四毕业了。他念的新闻系，被分配到本地最大的报社。

　　赵爸不禁夸赞杨桦“青年俊才”，还说他一个人在外打拼，本市没个亲人，以后就把赵家当亲戚家，常来往多走动。

　　杨桦嘴很甜，说一定一定，又谢过赵爸赵妈，大家立刻对他有了好印象。

　　“哟，这是谁呀？”杨桦前脚进门，后脚又有人进来，还带吆喝。

　　进来的人穿着西装，敞开着，把里头衬衫扎裤子里，腰上别着个带黑白屏的机器，像蒋师傅描述的BP机。他有着突出的啤酒肚和一张肖似赵爸的脸——是大哥无疑了。

　　大哥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吃力地提着一个用塑料绳绑起来的纸箱。
　　赵晓红瞧见箱子上的字，说是电视机。

　　电视？在赵晓红眼里，这电视机也太小了，而且宽度怎么那么厚？
　　真是电视？

　　赵爸给大哥介绍了杨桦，然后询问起：“买什么电视啊！家里不有吗？”
　　“这不同，这是彩色的，彩电！”大哥得意洋洋，“21寸呐！”说着把电视搬到客厅，把电视柜上的黑白电视剧搬下来，再把21寸彩色电视机放上去，“来，给你们连着试试！超清晰！”

　　赵妈脸上笑着，嘴里却忍不住说：“这很贵吧？要你不乱花钱，把挣的钱存起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怎么就不听呢！”
　　大哥听着训斥，笑起来：“妈，您不要老古董了。我还准备下次给你带台冰箱回来呢！东芝的，日本货！”

　　“小日本鬼子的东西我可不要！”赵爸瞬间来气。
　　“哎呀错了错了，老爷子不生气，我明年给您买台新飞的。”
　　“那是哪产的？”
　　“国货！”

　　大哥边说边连上了新电视机，可惜开机是雪花，杨桦帮着调天线，还不出图像。大哥说：“是不是我路上颠簸，把它震了？”说着在电视机顶重重拍了两下，好了！

　　出图像了，大家都说好看，清晰。

　　赵爸命令道：“调三台，三台有《孽债》！”
　　电视机没有遥控器，大哥转动右侧旋钮，调到三台，果然在放《孽债》。

　　赵妈瞧着电视机，心中欢喜，感叹道：“这电视剧更新换代也太快了，几年一个样。你说以后的电视机得有多大啊？”
　　“70寸吧。”赵晓红立马就接，真的，听大家聊天，她真是憋太久了。独自想念switch连上70寸8k超薄电视玩《塞尔达》的日子。

　　“那得多大啊！”赵妈想象不出来，“你说的是放电影吧！”
　　并不信她。

　　赵晓红一笑：“以后电视机后座会越来越薄，70寸甚至80寸，也不需要天线了，连上互联网就能看所有节目。”

　　“你懂互联网？”

　　赵晓红楞了一下，才确定是杨桦问她。
　　他问完问题以后就一直注视她，眼睛好似清潭。
　　这双眸子也太温柔了，赵晓红招架不住，耳根发烫，心跳加速。

　　见赵晓红不回答，杨桦又问了一遍：“你懂互联网？”
　　“她哪懂啊！”赵爸赵妈齐声道。

　　赵晓红低着头轻声说：“懂一点吧。”

　　“我对互联网很感兴趣，那以后要向你好好请教。”杨桦说话也很温柔，柔情似水。

　　接着，电视放着，大哥打开行李箱。他给二哥带了台理疗仪，教他怎么使用。
　　大哥说，这仪器神得很，二哥只要天天按说明书操作，把探头放在腿上30分钟，坚持几个月，他的脖腿就能好！
　　大哥还说，这仪器爸妈也能用，哪里不好探哪里，头疼，探一会就不疼了。风湿关节疼痛，都可以理疗。

　　赵晓红心想：风湿病那是自身免疫系统疾病，怎能这么治？包治百病的理疗仪，怎么看怎么像是骗钱的。

　　大哥从箱子里拿出一双小孩的旅游鞋，样子类似18年流行的老爹鞋，说是给乐乐的。

　　乐乐高兴地穿上脚，大了，一走鞋跟就往下掉。但这鞋后跟藏着个灯，一走，小红灯就一亮。小孩子很喜欢。
　　大哥也没不好意思，直说不晓得乐乐的码数，想着买大不买小。

　　赵晓红：“谢谢大哥，大一点没事，小孩子脚长得很快的。”

　　大哥开心大笑，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时髦”的花裙子给小妹。
　　给一家人都买了礼物。

　　大伙收完礼物，就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聊起天来。
　　赵晓红本来也想加入的，但却被赵妈喊去厨房打下手，赵妈还说，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在厨房忙碌，外面那些女人不该聊，也插不上话。

　　赵晓红心底不赞同，而且小妹是女人，却在客厅聊得欢畅，时不时传来她的笑声。

　　“别把耳朵勾到外面去了。”赵妈责备赵晓红，“你这三心二用，都切的什么菜啊，一点刀工没有，还慢！像你今天这样，大家都吃不上饭了。”
　　赵晓红以前厨艺极佳，赵妈觉得，女儿手艺直线下降是因为分心。

　　赵妈原先准备了十八道菜，看见杨桦来，决定再加两道。家里只有一口锅，除去凉菜，热菜得排队一道道做。
　　赵晓红帮她，两个女人就不住地往外头端菜，杨桦看着，说：“阿姨，姐姐，你们也来吃吧，要不菜都凉了。”
　　赵爸却说：“没事，别管他们，我们先吃。”

　　赵爸做寿，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禁不住小酌两杯白干，他让赵晓红再洗个杯子出来，要给杨桦业满上。
　　杨桦却推却说，他不喝酒。

　　赵爸问：“那烟呢？”
　　“也不吸。”
　　“四有五好青年呐！”赵爸夸他，心里却嘀咕，不抽烟不喝酒算什么男人。

　　等最后一道菜上齐，桌上就只零食剩六、七道动过筷子的菜，其它菜全吃完了。
　　而且剩下的菜全凉了。

　　赵妈和赵晓红盛了米饭开吃，其他人除了杨桦，却陆续离席，坐到沙发上重新聊天了。杨桦坐在桌旁慢慢吃，似乎有心陪着她们，但赵爸三唤五喊，小妹也拉他，杨桦最终还是离席去客厅了。

　　赵晓红听他们又开聊，很想加入，于是飞快吃饭，嚼都没嚼直接吞。终于吃完放下筷子，正准备去客厅，赵妈却喊：“晓红，把碗洗了。”
　　赵晓红回头看着赵妈，母亲板着脸，明显是不高兴了，怪她没有眼力架：“还有厨房那些锅和盘子，你勤快点。”

　　赵晓红只得去厨房洗盘子，过了一会，小妹进来帮忙。

　　赵晓红偷偷观察，发现这个小妹洗盘子跟她一样，都笨拙马虎，不是个熟手。

　　“姐，我听妈说了你离婚的事。”小妹突然说道。
　　赵晓红没说话，盯着水龙头的自来水哗哗而下，冲着盘子。

　　“乐乐才这么小，你其实应该忍一忍的。”
　　忍什么？赵晓红不解：“是孩子爸爸出轨啊！”

　　“但是男人玩一玩，最迟过了六十岁，都会收心回家的。给小孩一个完整的家庭比较好。”
　　“离婚就不完整了？”

　　“孩子还是缺爸爸呀。”小妹发现赵晓红脸色难看，急忙解释，“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带个男孩，不好再找的……”

　　赵晓红放下手中盘碗，直直与小妹对视：“赵晓新，我问你，你是大学生不？”
　　要真是大学生，怎么还这么愚昧？
　　不是说90年代高考很难，录取率比2018年低太多，能考上的都算是受了高等教育？

　　“是、是啊……”小妹赵晓新怂了。

　　赵晓红笑了笑：“算了，我们别聊这了，你给我说说大学生活吧。”
　　作为一名高三学子，比起婚姻，她更期盼大学生活。

　　两姐妹重开水笼头，边洗碗边聊起来。

　　赵晓红从妹妹口中得知，这个年代，读理科的成绩好的，会优先选择生物或者物理，或者一些基础学科的基地班。
　　而读文科的，往往优先报新闻，都想当记者——他们读中学时都给老.山前线的士兵们写过信，都憧憬着战地记者，或报道不平事，让这世间变得更美好。

　　金融行业或互联网行业，并非首选。

　　当然，班上没有一个人的志愿是当明星。至于网红……这年代接触网络的人没几个，谁管你网红网黑。

　　……

　　女生聊天，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娱乐八卦。

　　没有互联网的年代，要想知道娱乐消息，主要通过同学间传阅报纸和杂志。赵晓红让小妹偷偷拿两本娱乐杂志到厨房，给她瞅瞅。

　　一本是《大众电影》，封面是许晴，上面写着“青年演员许晴”。
　　青年演员……
　　赵晓红脑补了一下《花少》里的场面。

　　另外还有本纯粹娱乐八卦的杂志，小妹给她翻，里头的标题都挺有年代感：
　　《惊爆！秦汉和林青霞分手！》，
　　《漫画美少年郭富城》
　　赵晓红细看了下，这个时候的郭富城的确青春年少，丝毫没有大叔的气息。等等，他这个留分头！
　　终于明白为什么满大街年轻小哥哥都留中分了。

　　赵晓星还给她看了自己的歌词本。
　　这会听歌得买磁带，不可能盘盘都买，会和同学交换磁带听，抄着磁带里的歌词甚至仅凭记忆，把喜欢的歌词抄到本子上，贴上花花绿绿的明星贴画做装饰。

　　“你们做什么呢，动作这么慢！”赵妈进来催促两个女儿。

　　赵晓新立马不聊天了，埋头洗碗。赵晓红见妹妹不敢说话了，也埋头洗。
　　赵妈做菜讲究，一大堆锅碗瓢盆，两人直忙到下午四点，才从厨房出来。

　　赵晓红先去喝水，渴了。
　　赵妈同她交待：“你休息下，待会要准备晚饭了。”
　　赵晓红：……

　　赵晓红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们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厨房与爱。
　　放到二十多年后，挺文艺的一句话，可现在的她，1993年的她，一丁点也不想囿于厨房。
　　没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多多收藏，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