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上苏浅

2、殿下

　　落有喻人已死的意思。
　　当寒承路看见这两个字时，寒绘影熙明显地瞧见他身体僵了僵，眼中是看不清的情绪。
　　似悲，似喜。
　　却又不尽然是。
　　寒绘影熙试探地唤了声，“……父王？”
　　寒承路这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他，举止有些慌乱，但已然是隐忍克制着什么。他道，“王儿，这孩子便交给你了。好生照顾着。”
　　寒绘影熙不明所以地接过，应道：“是，父王。”
　　然后就见寒承路再无平日的从容，匆匆出了熙殿，很快不见踪影。
　　寒绘影熙左手扣着孩子的手，右手握拳举起，用大拇指的指甲盖轻轻摩挲着唇。
　　似乎是在思虑什么。他看了眼孩子，对着门口，右手在空气中伸出两指，吩咐道，“跟上。”
　　没有人回应他，但有一道稍亮的光在他的话音落下时，迅速从殿内飞出。
　　随后，他蹲下身子，与手中的孩子平视，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告诉她：“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本殿身边，本殿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知道吗？”
　　说罢，他又想起来，“既然那赤魄花瓣上写了你的名字，那本殿也唤你魅落便是。听懂了吗？”
　　魅落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手，眼神狠戾。虽然一言不发，但寒绘影熙看出来了：她没听懂。
　　看来是不服被这么安排。
　　寒绘影熙暗道有趣。但见魅落如此认真，他还是好心提醒道，“你如今不过是幼儿之身，就算有什么厉害的神力，现在也是不可能打败本殿的。”
　　说罢，寒绘影熙正等着她放弃，魅落却一下冲了上来。
　　他一时大意，差点没躲过。
　　意识到这孩子是非要这样了，寒绘影熙也带上半分认真：“既然如此，就让你死一死心。”
　　寒绘影熙比魅落足足高了一个头，但两方力量之悬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魅落没有使用神力，而是赤手空拳地和寒绘影熙对打，出手且很有章法。
　　寒绘影熙便猜测：这孩子怕是还没有神力。
　　但她想赤手空拳地和自己打，寒绘影熙可没这耐心。
　　躲过她一个横踢，寒绘影熙一个闪现退出好远。
　　他右手伸出，手上蓝光渐聚，那孩子便立刻无法动弹了。
　　待魅落因无法站立而摔在地上，寒绘影熙才款款走过去，蹲下来，道——
　　“若你遇到真正的对决，对手才不会因为你而改变对自己有利的方式。
　　除非，你能主宰场面。”
　　年少的孩子蓝眸微闪，身前的孩子红瞳血炼。
　　她面上不显情绪，只是不甘愤懑都在眼底清晰可见。
　　——
　　寒承路第一次觉得到神使殿的距离有这么长。
　　长到他觉得他还没走到，自己的心就要被痛死了。
　　这个外人眼底稳重从容的王神，此刻面上是掩不去的憔悴和痛楚。
　　索菲娅正在殿外给那些花草灌溉，面上有些失魂落魄，连水浇多了也不知道。
　　待那些花草不满地表示水太多了后，她才如梦初醒地颔首道歉。
　　寒承路一进来，见到这样的她，心下的猜疑从三分肯定变成了五分。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他走进神使殿，见到索菲娅一脸的吃惊，轻声问道：“那个孩子……”
　　见到他这样的反应，索菲娅突然叹了口气。
　　不必多说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了。
　　“怎么会呢？她都消失好久了啊……”寒承路有些恍惚道。
　　“陛下，”索菲娅突然抬头，眼神满是决绝：“既然她是这么选择的，那不如就按她所想的来。”
　　寒承路一下神识回笼，他面色冷凝，竟对她发了脾气，“索菲娅！你是朕的神界神使！如今的心，都要向着她去了吗？！”
　　他态度坚决，索菲娅一时就哑口无言。
　　明明当初，错的就是他啊……
　　寒承路仿佛也想到什么，背过身：“这件事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朕自有定论。”
　　索菲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年那个为了爱人和王位不择手段的少年，如今已被岁月腐蚀得不成人样了。
　　抹掉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她转身就要往殿内。忽而，她眼神一凛，手举起放下只在一瞬之间，不远处一抹亮光突然熄灭，尔后消失殆尽。
　　看着那抹光，她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安慰：“至少，你还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走进殿内，一个仙娥抱来一个孩子：
　　“神使大人，这是在殿内发现的。”
　　索菲娅乍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后，她难以置信地抱过那个孩子，挥退仙娥。半晌，她突然瘫坐在地上，低声啜泣：“我就当是你送的礼物了……”
　　熙殿。
　　寒绘影熙神色不明地看着手中熄灭过去的光亮，轻笑：“还挺警觉。”
　　眼神暼向一旁换上侍读衣物、一言不发的魅落，他恶作剧心思顿起，“诶，你现在既然是本殿的侍读，便是这神界的下人，叫声‘殿下’来听听？”
　　魅落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一脸冷漠地站在原地，连个眼神都不屑施舍给他的样子。
　　那样子，若真得了神格，倒也是个不好攀附的神。
　　但至少现在不是。寒绘影熙心想。
　　他凑到魅落面前，“来，叫声来听听。”
　　魅落：“……”
　　见她不为所动，寒绘影熙不动声色地威胁道：“本殿要的是听话的下人，如果实在是不听话，那本殿只好把她毁了。”
　　“你不要等我长大。”魅落突然抬头，红瞳盯紧他的蓝眸，唇轻启，用极凉的声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股凉意突然透彻寒绘影熙的后背，他眼神顿生凌厉，“你再说一遍？”
　　少年的纯真消匿，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摄人的威压。
　　“殿下。”魅落突然道。
　　空气中那股威压突然消失了。
　　寒绘影熙笑得天真烂漫：“这才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