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浅谈》月如逝

20、杏果累累

　　几日之后，天空彻底放晴。淡金色的阳光拨开浓云自天空一角倾泻下来，像是被兜了太久，一经散落，就开始攻城略地的淹没了陨国的整个王都。熠熠光辉在这浓郁的秋意中倒显得有些清冷，为这整个城池渡上了一层凉薄的寒意。

　　落霞宫的门前栽有一颗桂树，如今已是金桂满枝。碧涩深知九月喜爱卧在院中吹风，便搬了一把木质榻椅到院子里，正巧置于这金桂树旁。

　　九月的风寒也好的差不多了，正惬意的躺在榻椅上晒太阳。虽说这太阳晒得不是很暖，但这清新的滋味倒是格外养人。尤其是有秋风扫过的时候，星星点点的桂花自树丫抖落，湿湿凉凉落了九月满身满头。空气里满溢的是桂花清幽冷冽的甜香，舒心的醉人心脾。

　　大概是许久不见这样好的天气，九月竟懒懒散散的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之时，身旁却多了一张桌子与一个人。

　　那人衣冠楚楚道貌……不凡……正悠哉悠哉的在一旁练字。“落霞宫真是个好地方。僻静！”这句话说完，他笔下的“静”字也刚刚好写完。

　　九月只是装作没听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阖上双眼。

　　记得从前，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她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因为她知道若她不言语，他也不言语，他们就只能成为陌生人，可她不想和他成为陌生人。时间久了，竟忘记没话找话说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如今他开口了，她却是如此的希望他们就这样成为陌生人。

　　“你不妨继续假睡试试？你信不信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我就可以让你出声？”辰七卿依旧悠悠然练着他的字，漫不经心的说道。

　　“……”

　　片刻，他停下笔，偏头看她。

　　她闻声搪塞道，“我在思考怎么答复你。”

　　“……”

　　又过了一会儿，“思考完了没有？”

　　“没……你看，这也有一支出墙的红杏，都结杏果了！你摘给我吃？”九月讪讪道。她并不是欺软怕硬，她之所以还回答只是为了明哲保身！

　　红杏，初见严澈之时，杏花微雨。如今，杏果硕硕。

　　可见，杏儿，真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看了看她，笑着摇了摇头，这大概是他一生之中最为简单的表情了吧。所谓的简单，就是没有什么阴谋算计，就是很自然很天真的感情流露。他无奈道:“又说胡话！我以为我来了，你一定会大哭大闹的。或者表现出对我的深深恨意。”

　　“我是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着。只是那样的最终后果对我好像没什么好处。”九月顺着辰七卿的话，不痛不痒的达到。就像在和一颗石头说话，就像在和一朵小红聊天，打发时间罢了。

　　“那么你恨我吗？”

　　“恨你什么？”

　　“我……”辰七卿停下手中的笔，再一次把目光投到她的脸上，他在思考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形容。“我……占了你便宜。”

　　以前的她是多么的渴望这样的目光，甚至于每天都在想着他能不能多看她哪怕是一眼，就一眼。可是现在对此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她假意扶额，做头疼状，“太多……太多了，记不清。

　　知道你要刺杀张丞相，又担心事成之后你脱不了干系，引来朝中非议，我特地请了花娘玉沁帮忙，赶在你之前动了手……

　　抛开第一次救你，后来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为你挡了根毒针，还不自知。要不是我运气好遇上个得道高僧，恐怕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知道你不想和亲，嗯……应该也有私心吧，伙同玉沁和醉花楼一干漂亮小姐姐们，把巫国使臣灌醉，冒了很大的风险偷了他们公主的信物，还寄到了你府上。你利用此事做文章，不是顺利的让史将军的儿子顶包了吗？

　　我还到你的府中当浣衣女，白白为你洗了一个月的衣服，你就不觉得那个月的衣服艾草香比之以往浓了许多？

　　还有白白做了一个月的菜，白白打扫了三个月的院子……

　　还有很多很多……可是……那天我兴冲冲的去找玉沁，却发现她死的凄惨，一剑封喉。是不是你查出了什么？她知道的太多？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了？

　　当天晚上……天气晴朗，晴空万里，繁星满天，一个焦雷自我头顶劈开，我忽然觉得，原来命也是挺宝贵的……你看，其实我也不是很爱你，我只是比较喜欢追逐，喜欢胡闹罢了。小伙伴死了，我就收心了，可能比起你，我爱玉沁会更多些。”

　　九月又再次转过身，面对他，叹道，“真是太多了，根本列举不过来，你指的是哪一次？”

　　辰七卿沉默了良久，神色复杂的的看着她，提笔的手久久顿在半空中，有一滴墨自笔尖落下，弄脏了已写了半幅的好字。他收起笔，笑了笑，“就在前几天，你搬进落霞宫的那天，我占了你的便宜……若是你还不能想起来，我不介意身体力行再帮你回忆一次！”

　　“那次？我听说落霞宫闹鬼，我以为是遇到了鬼压床了！何况……你长得不丑，不吃亏。”说完，九月抬眼看他，“不然……我还要高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贞洁那种东西终日以泪洗面吗？我生来就没有什么节操，你又不是不知道。”

　　辰七卿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却一时想不出应对的话来。

　　是的，他是知道的。她从来就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做事全凭借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这样的她，同时也讨厌这样的她。若有朝一日，他对她不再重要，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束缚她了。

　　可她明明那么的喜欢他，她应该会永远顾忌他的。

　　先前，他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东西。

　　如今，他发现他也喜欢她，那么她就是自己的。纵使她因他的大业而受了什么委屈，她也得生生受着。因为她说过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她既然是他的，他便可以随意左右她的人生。

　　可是她却变得有些不同了，有些疏离，有些看不透……似乎占为己有也变得不是那么的令人快乐。

　　可她已经落魄的被打入冷宫了，若是没有他的庇佑，星蕴随时都可以让她死无全尸。

　　她……也只能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