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浅谈》月如逝

1、李代桃僵

　　细雨霖霖，衬的山间小路越发清幽茵绿。明明已是初春，山里的气温依旧湿冷刺骨。一顶朱色小轿晃晃悠悠的在这布满翠色青苔的石阶上前行，勉勉强强还算稳当。

　　轿中的女子双目紧闭，眉头深锁，额头上沁出些许细密的汗水。看样子是在隐忍极度的痛苦。

　　她将额头抵着木轿小窗的边缘，任脑袋随着小轿一起晃荡，许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头疼头晕的症状。

　　“公主，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回宫了。您这次出宫遇刺，失踪一月，皇上很是担心。听说都好几日没上早朝了。”说话的是轿旁一个绿衣小丫鬟，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看的就如暗夜里光彩照人的明珠。

　　“嗯，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小丫鬟有些迟疑，对着轿子眨了眨眼睛，又开口道，“公主不记得了吗？奴婢是碧涩啊！自六岁起就开始服侍您了！”

　　“许是这几日受了惊吓，一些事情也记得不很清楚。”

　　碧涩听闻，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她手撑一把素色油纸伞，紧紧跟在轿旁，想说一些好听话来打发这两个时辰的枯燥时光。“公主，您不在的这一月，巫国大皇子巫言到我们大陨国来求取星辰公主，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月初七。”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的倚着木轿。大脑却在急速搜索关于陨国的皇宫秘闻。印象中似乎听人提及过，说这陨国的星辰公主思慕巫国皇子已久，如今看来，她终是心想事成了？

　　转念又想，星月公主的封号比之星辰，既有星星也有月亮，估计年岁上要比星辰年长，何况自己并不软弱，更不喜做小，早已习惯了被叫姐姐。遂淡淡道：“那皇妹应该很高兴吧！她不是一直都很想嫁到巫国吗？”

　　“什么？”只听见碧涩的嗓音抖了抖，稳当的轿子也抖了抖。碧涩有些茫然，不解道，“公主，星辰公主是您的姐姐呀？”

　　“啊？”女子故作镇静的沉默了片刻，“也对！论及长幼尊卑，的确是该她先出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这句话脱口而出以后，碧涩的脸色也跟着她的名字一同碧涩了起来。她嘴角抽了抽，艰难的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终是不再说话。

　　不过比之碧涩，轿子依旧稳当。可见这些轿夫着实比丫鬟有见识。毕竟丫鬟侍奉的是一个主，轿夫侍奉的可是成千上万个主。早年就听说有的主在轿子里云雨，有的主在轿子里杀人，还有的主在轿子里斗蛐蛐，所谓鸟多了，什么林子都有。眼下见到这些轿夫的举动，着实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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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静谧的都快要结出冰渣。碧涩本就话多，静了这么久委实是受不住了，摸了摸脑袋开口道，“公主，这些天，您是受了什么刺激……星辰公主想嫁到巫国不假，可是……可是……”碧涩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半晌道：“可是星辰公主喜欢的是巫国的二皇子，公主您不是不知道的？”她又顿了顿，“公主您的婚约自打在娘胎里就定下了的，可惜……可惜传言辰皇子有……有……龙阳之癖。”

　　这回换做轿子里头的女子抖了抖，由此可见并不是自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而是回宫的路着实崎岖。

　　龙……龙……龙阳之癖？就是说自己好不容易捡来了个夫君还是个断袖？难道是吃斋礼佛太久了，连菩萨都舍不得放自己走了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示意自己要镇静。又摇了摇脑袋，干干笑道：“呵呵！断……我……我受惊失忆了。碧涩，断袖的事情……不！我是说失忆的事定不要让旁人知晓。”

　　碧涩的眼眸亮了亮，有一种临危受命蓄势待发的气势，“奴婢明白，公主。”想来在这之前，碧涩在星月公主面前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如今她……大抵是看到了人生的大光明了。

　　碧涩只比公主年长一岁，自六岁起就跟着公主了。看着轿外的碧涩眉飞色舞的讲起星月公主的过去，说是要帮着回忆回忆。女子也实在是不忍将其打断，不愿熄了她的雅兴。好在碧涩的语言功底，准确的说应该是说书的功底着实强大，很有小说家的天赋，她描述的事情每一件都分外的引人入胜。或许是星月公主往常太过沉闷，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吊起主子的兴趣，这些年来想必是没少下功夫。

　　碧涩在轿外说的绘声绘色的，女子在轿内听着听着，自觉的头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疼痛。便缓缓撑起身子，纤长白净的手轻挑轿窗的翡翠珠帘，透过珠帘的间隙细细的瞧了瞧这个活泼热闹的丫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若自己是个男子，应该会爱她爱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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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两个时辰就到皇宫了，一切进行的还是挺顺利的！没有人对她的身份提出质疑，即便是出现了一些异于往常的举动，他们也只当是星月公主受到了惊吓，一时转变了性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陨国的公主，她只是辰国边边的小良民——九月

　　而真正的星月公主……早在几天前，连同腹中的孩子一同毒死在她的手里……

　　每每思及此事，她的身子就不住的轻颤……耳边隐约升起缥缈又好听的声音，那声音里掺杂着冷淡与蔑视，字字诛心，“你是有多不堪？为了让自己乌鸦变凤凰？居然不惜杀人？”眼前又再次出现他如冰刃的目光，锐利似寒刀。

　　或许他连这样的话也不会说吧，他从未正眼瞧过她，又怎么可能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丝毫看法呢！

　　一口气自心头一直叹了出来，“是啊，我究竟有多不堪，杀了人不说，还谋了她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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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王宫，见过陨国的王，看着他半白的发，想着星月公主的父亲，亦或者是她接下来的父亲，也可以说是陨国的王已经年过半百，发间淬满沧桑，不免有些感伤。

　　可是她到底在感伤什么呢？只因他花白了头发？——是个人都有年过半百鬓角微霜的时候，他可能是为了江山社稷，可能是为了万民的安乐，更可能是为了他的皇子公主亦或是大老婆小老婆们，还有一种可能，那只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

　　九月定了定神，开口淡淡的喊了声：“父皇！”

　　这一路上，她在心中排练了不下十次见到皇上时自己该有的情绪，本来打算泪眼迷蒙的娇声喊道:“父皇！”接着撒娇流涕，哭诉自己受到了如何如何的惊吓……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在外遇险，这个反应才是最为正常的。

　　可惜她天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么高难度的演技她九月是着实做不到啊！

　　陨王见此也没做过多的怀疑，只当是他的星月公主在外吓傻了，惊吓过度，就忘了哭闹。见她安然无恙的回宫，一颗悬着的心也就稳稳的落下了。适当的关切了几句，就让她回宫好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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