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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母与子 ...

  •   “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眼下我站在王妃寝宫的中央,恭恭敬敬地听候她的吩咐。这座宫殿的女主人正以一副优雅却极其虚弱无力的姿态半躺在卧榻之上,那卧榻置于好几级高台阶上,四围装饰着厚重华丽的帷幔,香料的气味过分浓稠,说实话这种极尽馥郁的氛围实在不像这个小女人的风格,况且她还怀着身孕,门户风息不透,使这里的环境更加幽昏难耐。

      其实可以猜想得出来,这些东西应当都是王太后命人布置的,或许是出于严密保护的意图,但我总有种错觉,这间偌大的屋室仿佛成了陵墓,王妃本身就是陪葬品,而那个即将诞生的孩子,如今它正站在通往阴阳两世的岔路口,谁也不知道——包括它自己也难以预料,抬脚前往的究竟是哪条道路。

      如果是阳世有幸选择了它,那对它而言将实属不幸,毕竟生存之路绝非坦途。

      别说它了,此时它母亲都被折腾得够呛。“我召见你是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勇气直接面对你的主人。”琪雅将自己宫中的侍从全都遣散了出去,此刻只能靠自己挣扎着直起腰身,而一面与我说话时的口吻里分明都是痛苦,“与你交谈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我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殿下没必要担心,我敢保证王后并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她咳了两声,紧锁着眉头摇头称否:“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在说这个——娜芙蒂蒂是什么样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屑于与我或是与我母亲周旋,因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如今几乎已成为埃及的第二个国王,可我要说的正是这个。”

      “你不认同她?”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奢求听到什么动听的回答。琪雅自然要站在她母亲这一边——无论出于血统还是出于被迫。或许她只是个不谙政/治的普通女人,可泰伊王太后不是,至少在我们目前的认知中,王太后始终与娜芙蒂蒂的父亲立于统一战线之上,因而我不妨断言平日里琪雅必然有一千一万个机会听到旧教一派对君后二人花样百出的诋毁。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漾起一丝波澜:“不,当然不是,我没有不认同她——恰恰相反,我很崇敬她。”

      这个答案实在叫我始料未及,于是迟疑道:“我不知道——”

      “——我不认同的是埃赫那吞。”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搞不清了,“不认同国王与不认同王后,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这番疑问脱口得十分仓促,我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这不是重点,重点应当是琪雅居然会质疑国王。

      “我确实是阿吞教的反对者,这一点与我母亲、与朝堂上大部分维齐尔,甚至卡纳克诸多阿蒙神祭司都别无二致,而且我也不打算为了任何人改变,包括我的丈夫。” 她勉强地笑了笑,“他先前企图说服我,但我拒绝得很干脆,他很生气。”

      我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那你真是勇敢。”最后我只能如是说道。

      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娜芙蒂蒂勇敢。”

      她意味深长,我不可能以为她只是在单纯地夸赞对方。只见眼前的这个女人微微偏过些头,眼中竟流露出些许精明的光亮,这不是她平日里会呈现于众人跟前的神情,因此那倏忽间冒出的一点点几乎可以称之为睥睨的气度倒真将我吓了一跳。

      “她一直都很支持埃赫那吞,与他做着桩桩件件相同的事,似乎矢志不渝地要帮助他完成大业,而同时自己也获得了他的支持与爱戴——可伊西尔索娅,你是最亲近她的侍女,你说呢,她真正的目的究竟何在?”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冷下脸来:“她是王后,她要什么没有,你说她还需要什么‘真正的目的’?”

      这种敷衍的话当然堵不上她的嘴,可我能有什么办法。作为仆人我不被允许与一位王妃相峙,就算反对也只能说些意味寡淡的废话。问题是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很清楚娜芙蒂蒂的野心。

      娜芙蒂蒂从来就不是个会为了别人奉献自己的人,她生来就为自己而活,从下定决心成为王后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用最聪明的方法为自己争取利益,直至一步步登至如今的顶点——不过与其说她利用自己的丈夫做到了这一点,倒不如认为埃赫那吞是个幸运的人,毕竟他能够拥有妻子这个极具号召的助力,全因自身趋往的目标未与娜芙蒂蒂有所冲突,否则鬼才知道他们两个的婚姻怎么会如此和睦。

      “你不用紧张,都说了我很崇敬她,她为全埃及的女人带来了多少福音啊,也难怪王后陛下能获得那么多人的拥戴。”说这番话时她语气十分平静,我听不出来其间是否暗蕴嘲讽抑或妒忌,“我听说在下埃及,甚至有好些根本没见过她的百姓与奴隶都愿意将她奉为女神,于是毅然决然舍弃阿蒙神,继而投奔阿吞——不是很有意思吗,眼下这场热烈的改变,原该只是国王心中一个疯狂的想法,一场荒谬绝伦的闹剧,这是渎神的罪孽,可就是因为她的存在,闹剧成真,疯狂也美其名曰为虔诚。”

      我听到她叹了一口气:“公主们一定很为她们有这么一位母亲骄傲。”停顿片刻又道,“还是说她们的母亲并没有太多时间能与女儿呆在一起,所以她们还没有机会骄傲?”

      无论如何,琪雅明白得太多了。从前我一直认为她平日里不与娜芙蒂蒂争执除了出于她性情的柔弱,更多的是源自她的单纯无知——甚至连娜芙蒂蒂自己也应当是这样论断的。眼前的这个王室女子,她在宫廷一众的眼中无异于王太后的附庸,很少有人见到她表露极端情绪抑或个人言论,以至于我下意识地将她当作了一个对她而言似乎理所应当维持的角色——一位埃及王妃,一尊美丽雕像,即使无名无姓没有灵魂,这些都无关紧要。

      但我错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该是没有灵魂的。

      想到此处我不由地嗤笑了一声:“你与我说的这些,真应该让王后陛下亲自听一听。”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警告。“可她不屑于来我这里,也不会欢迎我去她那里,那就劳烦你告诉她吧,我找你过来,不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你想让她知道你对她的看法,然后呢?”我慢慢走近了两步,语气也变得不那么虚情假意了——我终于意识到她应当是有求于娜芙蒂蒂。不知怎的,我隐约感觉到她的情态之中溢出一种浅淡的绝望感,正是这绝望叫她整个人变得与以往有所不同了——她在努力剖白自己,对于旁人,这仿佛是一种恳求的姿态;而对于她自己,这意图分明在于发泄与挣扎。

      “没有什么,我只是需要与她谈谈——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但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她坚决地说,“对于我而言,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惊讶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有什么难处吗?”

      “或许你不相信,我相信自己能与娜芙蒂蒂谈得来。我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个王宫里我最能理解的居然是她,果然身为女人,最了解的还是同类。”可她却如此答非所问道,“至于国王,我现在早已经看不懂他了——或许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他,无论作为兄长还是丈夫,他的理想都离我非常遥远。”

      “你与国王,决裂了?”我不明白她口吻中那种疏离与漠然,除了发生很大的争执,我想不出别的。

      “我们不会决裂,他与我的血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但不可否认,我远没有像爱图特摩斯那样爱他,而且就算是小时候,他也没多么喜欢我。”她稍稍昂扬起头颅,嗓音有细微的颤抖,“我从没想过要与娜芙蒂蒂争抢他,他是我的哥哥,我为什么要与他的妻子争抢他?这真奇怪。同她争抢他的分明是我母亲,然而她却将我推了出来应付王后,可我对此早就厌倦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时机,迫不及待又无法停止,话毕后整个人一下子疲惫下来,于是慢慢地躺回去了一点:“我知道,很快你们就要搬去阿玛纳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我本来可以不用回答,但我注意到了她用词中不妥的一点,不由指出道:“你当然也会一同迁往的,不是吗?你是国王的王妃。”

      “我在底比斯生活了一辈子,这座王宫就是我的家,虽然住在这里从没叫我有多开心,但好歹我已经习惯了。”琪雅道,“我不愿意去阿玛纳,也绝对不会去。”

      “你很快就要生产,届时埃赫那吞一定会带着他全部的儿女往赴新都。”我提醒她道,“如果他带走了斯门卡拉王子和你肚子里的新生儿,你会不跟着孩子一起走吗?”

      我没有恐吓她的意思,完全只是好意提醒她注意到这个无可避免的事实。说实话作为一个母亲,琪雅比起娜芙蒂蒂要好上太多,让前者放弃自己的孩子,这对她而言根本不可能。

      琪雅闭了闭眼,安静半晌,慢慢长吁了一口气。“我清楚事态会怎样发展,我完全明白。”她这般说道,“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把今天我们交谈的内容全盘奉告于你的女主人,拜托拜托。”

      这时她身体好像突然抽搐了一下,继而面露痛苦之色,我见状赶紧道:“我该退下了,马上就帮你把仆人都叫进来。”说着转身就欲离开——开什么玩笑,要是她在只有我在场的情形下出了什么状况,再给我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你别害怕,刚才只是宝宝踢了我一下。”她温声劝慰我,“我想他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王子。”

      我不动声色道:“也可能是位出色的公主。”

      “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是位公主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好。”她笑了笑,“可我知道他是个男孩,做母亲的直觉不会有错。”

      她既然如此坚定,我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得顺应道:“愿阿吞神保佑他。”

      琪雅抬眼望向我。“或许吧,但我怀疑阿吞神还有没有闲暇愿意顾及到他。”她平静地说道,一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肚腹之上,“我的儿子是阿蒙赐予的贺礼,就算他现在别无选择,就算今后真的跟着他的父亲去了阿玛纳,但我说总有一日他终将回到底比斯,回到阿蒙神的麾下——接受祂的照拂与封赏,这是他不可更改的命运。”

      我离开后还在思索琪雅最后的那一番话。我不知道她为何要把类似期许的祷词说得犹如诅咒一样,仿佛她才是阿蒙神钦定的女祭司,但传达的不似祝福却似惩罚。她控诉埃赫那吞与娜芙蒂蒂的固执使得她的儿子别无选择,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偏执如狂?倘若那个未出生孩子的命运真的被她一语成谶,我倒不相信她所信奉的阿蒙能比阿吞宽宏大量多少了。

      当我把与王妃交谈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娜芙蒂蒂后,她怔在原地许久,久到我都要以为她中了什么咒术。

      “你还好吧?”我有些担心地问她道,“我知道琪雅的意图很难理解,但以我所见,这应当不是个阴谋,她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是很好——”

      她打了个手势截下我的话头:“她什么时候把你叫去的?”

      “……今天上午。我原本要帮你去取新打的耳坠与冠饰,但半路上被她的侍女截住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迟疑道,“这怎么了?”

      娜芙蒂蒂慢慢抬头看了看我:“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没与我一起去,所以我这不是如实相告来了吗,不然还能——”我突然停顿下来,屏住呼吸略带警戒地回瞥她一眼,“这种小事你都需要眼线盯着?难道你还怕我叛变倒戈不成?”

      “你私下里活得像个僧侣还是娼/妓,我才懒得管。”她轻哼一声,“关键是你是我的侍女,被别的妃子叫过去谈天,我的手下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万一她放毒蛇咬死你,我想救你都来不及——搞搞清楚,这对你自己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真是要感谢阿吞庇佑,竟然让我活着回来了。”我嘟哝道,“莫非是你养的盯梢者出了什么问题?”

      “可惜就算真是这样,出问题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她沉吟片刻道,“琪雅的侍从并不在意于众目睽睽下直接召你前去,这是因为她本来就希望我知道这件事,所以找你找得光明正大——我甚至怀疑她刻意如此,或许还乐得让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我与她又在明里暗里争执不休了。”

      今日与琪雅说过话以后,我没法否认娜芙蒂蒂的想法,或许对方真有此意也说不定。

      “但既然是这么容易被别人看见的事,为什么我的眼线什么也不知道。”娜芙蒂蒂轻声说道,“原因只有两种——第一,有人背叛了我;第二,他们被别的势力遮蔽了耳目。”

      我其实根本没听懂,却也懒得去揣测她的意图。“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最终我只是这般问道,“你还要遂琪雅的心愿吗?”

      “当然。”她挑了挑眉,“她现在是孤注一掷的状态,因此才会破罐子破摔地向你抒发内心忿懑,想借真诚打动我。如果她真的有求于我,不出所料的话,我应当能有机会到她那里开一些不错的价码,又何乐而不为。”

      我点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她?”

      “得等到她生产完以后,反正也没两个月了。”她干脆道,“在那个孩子平安坠地之前,傻子才去蹚她的浑水。”

      “你觉得琪雅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难道是被谁威胁了性命?”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惑,“就算平时不声不响,直接对你低头也不像是她的行事准则。”

      娜芙蒂蒂微微笑了笑:“我猜跟她的孩子有关。”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个母亲,你可别忘了这一点。”她似乎有些不满,“她不关心埃赫那吞,他也帮不了她,可她愿意来求我,明显是希望我能对她感同身受——所以更得等她生完孩子以后再谈正事,让她好好看着自己怀中的珍宝,这样我们交易的筹码也会更加清楚,不是吗?”

      之后娜芙蒂蒂果然践行自己所言去见了琪雅——在王妃诞下小王子的半个月以后。

      真的被对方说准了,这次王室新添的血脉又是个男孩。可据说这个小家伙刚来到人世的时候就柔弱得不行,身量非常小,气息细微如丝,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攒不起来,国王却因此格外疼爱他——或许不应为此感到稀奇,因为埃赫那吞刚刚降生那时,似乎也正是如此光景。

      王家的种种过往传言每每游荡于宫廷的每个角落,有些甚至是娜芙蒂蒂与我小时候就听阿伊大人谈起过的。埃赫那吞年少时从来都不是他父母膝下最受宠的孩子,他体格瘦弱平凡,性情阴沉又偏执,从小身体也并不好,作为次子,似乎没有哪一样能与他的哥哥图特摩斯王子相媲美——不妨说,在图特摩斯意外病逝以前,在众人心底里他早夭的可能性还要大上一些,然而世事变化中没有如果二字。

      而图坦卡吞——戴上这个国王为他亲取的名字,仿佛戴上了阿吞钦赐的王冠一样——尽管还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母亲的臂弯里熟睡,从各种方面而言,恐怕他都更完美地继承了其父的特征与秉性。琪雅还期望他长大后能成为阿蒙神的信徒,可如果国王果真这般关爱他,如果要他继承自己的衣钵——正如当初先王培养埃赫那吞一般,那么我想,那份期望落空也只能是早晚的事了。

      娜芙蒂蒂去见琪雅的时候并没有带我去——她谁也没带。这又是一次密谈,似乎她这辈子总在一对一地汲取别人的秘密,从而不动声色地壮大自己的力量。眼下我已不清楚她手中究竟握有多少张黄金好牌,而这些牌面将在什么时候亮相、又亮给谁看,那更是未知之数。然而现在我已经懒得去询问她到底有什么计划,毕竟我只是个侍从——而且就算国王问她,她不想说,照样有办法可以拒绝。

      我只知道自那以后她开始等待某样事物的到来,信心十足且目标坚定。而在这期间她依旧忙于与国王分摊政事,埋头重置目前祭司职位的格局,致力于太阳教教义的解读与修订——更糟糕的是,同时我也无法闲着。

      上次琪雅突然召见我的事令她耿耿于怀,以至于她坚信有人在阻碍她获取消息的渠道,于是要求我去查个清楚,可这要求实在让人大吃一惊。我一直知道她手底下有真正适合做这种事的人,有几个甚至只是奴隶身份,无论如何,诸如此类的活计都轮不到我去做,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侍女,并不是训练有素的眼线,问题是她的想法坚定不移,无可奈何之余,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推脱。

      幸好我心中已然有怀疑的方向。如果真的有敌对势力要暗算她,究竟是谁用脚趾想也能想得出来——王太后与阿伊,以及追随他们的一干角色——关键在于真正潜伏于地表之下,无声无息地替他们耳听八方抑或动手操戈的人,或许是王后手下某个卑鄙的背叛者,或许是什么我们根本不曾察觉到其存在的小人物,要找到很难,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只要我在这过程中别被发觉抑或更糟——干掉就好。

      然而就在我为这莫名其妙的差事焦头烂额之际,王宫另一头又传来了令人隐隐感到不安的消息——琪雅被病魔缠身,奄奄一息,恐怕将命不久矣。

      她从生产图坦卡吞前后时起似乎身体就不太好,但万万没想到竟然已经孱弱到了这个份上。

      可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再转回身去看娜芙蒂蒂的神情,却看到她慢慢站起身来,脸上夹杂着诸多情绪,繁复而鲜明——笃定而无惊讶,满意而无怜惜,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还闪过一丝竭力克制的欣喜。

      那一刹那我就知道,她终于等到她等待许久的东西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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