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说》兔子的大熊

2、第 2 章

　　三天后。今天公诉机关出庭的公诉人是沈默的大学同学赵溯，看到沈默，赵溯点点头，走到沈默的面前，扯了扯沈默的衣领：“你还是一样不喜欢把衣领拉好呀。”
　　沈默有点羞涩：“赵溯哥，好久不见，考进检察院以后感觉怎么样？”
　　赵溯笑得很开心：“我的工作不就是批捕，公诉，与各种犯罪做斗争嘛。”
　　沈默瞥了一眼：“与各种犯罪做斗争，你说的那是公安部门做的事情吧？再揽功也不是这么个揽法，稍微靠边一点就全当成你的功劳了？”赵溯笑了笑，揉了揉沈默的脑袋：“你沈大律师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怎么样，这几年下来，锻炼了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本领了？”
　　沈默也笑了起来：“那是你赵检察官当初没有选择当律师，要不然咱们这个城市那还会有人知道我沈默的名字？”
　　看着书记员拿着打印纸进来坐上书记员席，赵溯又揉了揉沈默的脑袋，低声说：“走吧，要开始了。”
　　书记员是个清爽的女孩子，一把细细的马尾扎在脑后，圆圆的眼睛对着赵溯看了看，礼貌地笑了一下。
　　等旁听的人落座得差不多了，书记员开始宣读法庭纪律，赵溯看着对面低着头正在仔细研读材料的沈默，突然就笑了，这小子应该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吧？
　　记得大学要毕业的那一年，他们一起在兰山市法院实习，每次庭审的时候沈默的手心都会流汗，明明冷气很足，可是沈默都像是要生病一样，只是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念叨着什么。
　　每次赵溯都会捏一下他的手，告诉他不要害怕。毕业了这么些年，在律师这个行业浸淫了许久的沈默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害怕，只是偶尔还会露出自己的不自在。
　　赵溯从来不知道沈默的害怕源于何处，但是沈默不说，赵溯也不会问。
　　法锤落下，庭审正式开始。
　　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夏荼一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看了一眼沈默，对方竟然难得地向自己眨眨眼睛。
　　夏荼不禁看了一眼坐在公诉人位置上的那个男人，这个人和沈默明显很熟悉，只是他身上的气质与沈默完全不同，青青的胡茬没有刮干净，一双眼睛生的很好看，只是眼神过于凌厉，像是随时盯着猎物的老鹰，鼻梁很高挺，嘴唇却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子那样，用樱桃小口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只是这样的五官安放在如此冷峻的面孔上却也十分和谐。
　　赵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回望了一下夏荼，对上夏荼那玩世不恭的嘴角微笑，赵溯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出现在面上的是转化了的冷笑。
　　夏荼打了个颤，这个赵溯，让人感觉很难接近。作为检察官和本案的公诉人，赵溯很清楚夏荼的罪名是什么，这么个让人不齿的罪名，赵溯倒是真的觉得这个夏荼的行为真没法匹配上他的皮囊。
　　书记员宣读完法庭纪律，法官们依次入场，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法槌落下，审判员开始说话：“被告人夏荼侮辱罪一案，由兰山市八角湖区检察院于2016年7月10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经审查于同日受理，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今天不公开开庭审理本案……今天出庭支持公诉的是兰山市八角湖区检察院检察员赵溯，并对本庭的审判活动实行监督。被告人夏荼的委托辩护人为兰山市众恒律师事务所律师沈默，被告人，对此是否申请回避……”
　　看了一眼对面低着头还在抠A4纸页脚的沈默，赵溯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书记员小声出声提醒：“赵检察官，该您了……”赵溯才反应过来。
　　抱歉地笑了一下，赵溯开口：“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沈默悄悄清了清嗓子，等着赵溯说完之后开始进行辩护。
　　却没有想到夏荼还没等到赵溯说完，就说了一句：“我自愿认罪，无需进行讯问，而且我恳请法庭不接受我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说完，夏荼没有看一眼辩护人席上的沈默，悠然自得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沈默的脑子里似乎是炸了，他看着夏荼那张瘦削的脸庞，脸上交织着不解与迷茫，似乎那个人不是这几天与他共处一个屋檐下的男人，而是一个从未认识过，从未有过交集的人。
　　庭审的程序还在进行，审判长没有理会夏荼的话，看了一眼沈默，说：“请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
　　沈默表现出作为一个律师的良好素养，把辩护词念了出来。可是坐在公诉人席的赵溯的心在收紧，他明显感觉到沈默的不自在和难受，语气越平静，沈默的内心应该越难受吧。
　　沈默的内心在叫嚣：“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你明明答应我的，不会去认罪，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的性取向根本就不是女性，为什么要去顶这个锅，为什么？”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沈默的内心狠狠地激灵了一下。看到沈默的状态，赵溯不禁皱起了眉头。
　　沈默根本没有听到审判长后面说的话：“鉴于案件的特殊性，本案不当庭进行宣判……”
　　庭审结束了，圆脸大眼的书记员疑惑地看了一眼还没离开的赵溯，收拾完材料也跟着法官离开了，夏荼冷冰冰地回望了一眼满脸都是疑惑和不理解的沈默，撇嘴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跟着法警离开了。
　　赵溯走到沈默的身边，却发现沈默的双手一直在颤抖，赵溯把他扶起来，轻轻说了一句：“走吧，法庭要锁门了，我们出去再说。”
　　沈默木然地点点头，跟着赵溯走到了法院的办公大楼外。赵溯和同事打了个招呼，一把把沈默推进了他自己的车，然后赵溯也坐了进去。
　　却没有想到，沈默居然一下子抱住了赵溯，开始哭。赵溯有点奇怪，沈默从大学开始就喜欢到哪都跟着自己，只是这么伤心的沈默，赵溯倒是第一次看见。
　　赵溯拍了拍沈默的肩膀：“好了好了，大老爷们跟个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你这出门还不得给人笑死，再说了，一个小case而已，没必要那么在乎，你想想，你们律所你可是金字招牌，我听说那几个老家伙都无比器重你，也不用怕，现在最终判决还没有出来，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你说对不对？”
　　沈默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赵溯冷了冷脸，笑了笑：“我知道，夏荼是正阳集团的太子爷，正阳集团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好，夏荼即使名声再差，又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回归了正阳集团，又会被当做正面形象来树立典型的。”
　　沈默不再言语。赵溯发动了车，想了想，没有送沈默去律所，而是送他回了家，站在装修精致的大楼外，沈默从赵溯的手上拿过公文包，勉强笑了笑，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