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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徽府宴会(上) ...


  •   徽家老太这几天快活极了。

      这徽府浩大,她一个体弱的老人却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每日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些安静的下人,晨起和晚睡都没有区别,她就只能呆呆看着日落日出,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几句话。

      “唉,唉,唉唉唉唉唉……”年近古稀的徽老太太天天长吁短叹,原本福气十足胖胖的体态都消瘦不少,她忧愁地望着湖州的方向,就盼着自己小儿子一家能够早日回来,自己也能够享受一把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这一天终于让她盼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如果她还能年轻二十岁,一定仰天长笑一番。

      如今有温婉贤淑的儿媳妇照顾自己,又有三个貌美如花的孙女,孝顺的儿子和懂事的小孙子。

      老太喜滋滋地快活了好几天,却知道了一个让她晴天霹雳的消息。

      “什么?你要在陵安择婿?我还没享受到几天子孙福,你就要把孩子们给嫁出去?”徽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徽白的鼻子吼着。

      徽白挠挠鼻尖,苦笑着说:“母亲哎,这孩子都大了,哪有不让孩子出嫁的啊?”

      “谁说不让孩子出嫁的?只是我想多留几年嘛。”老夫人委屈巴巴地嚷着。

      “多留几年?音宁都十八了,再不嫁她会受人非议的!”

      不说则已,一说老夫人瞬间就炸了,她环顾四周一圈,一把夺过小丫鬟手中的扫帚,向着徽白身上就打过去。

      “哎,哎,娘……娘,稳重稳重啊……”徽白一把抱住脑袋,低头乱窜躲着老母亲的乱打。

      “还好意思说,还好意思说……”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如若不是你眼光差,给我宁儿挑了这么一个畜生,至于给我宁儿,给我徽家蒙羞吗?臭小子……”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下人都看着呢……母亲……”

      柱子后悄悄地探出俩个小脑袋,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幼安小声地问:“祖母不会是疯了吧……”

      “瞎说!你这可是对长辈不敬!”永朔年纪虽小,瞪起眼睛说教倒挺像这么一回事,“祖母那是疼爱我们,不想我们早早离家,尤其是你们三个,一出嫁就难回家咯。”

      幼安嘀嘀咕咕地嘟囔着:“我觉着祖母说的没错啊,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出嫁,我也舍不得姐姐……”

      隔日,民间传说中的徽家择婿“三不”又多了一条,徽女不远嫁。

      徽家回城,各家权贵都要来拜见庆贺,为此徽家特地准备了一场巨大的宴会,几乎宴请了所有的朝臣世家,为此徽家从南方运了近半船的鲜花,请了数十位名厨为宴席掌刀,山石美酒屏风歌舞戏班源源不断地进入徽家,引得陵安人都对这场宴会好奇不已。

      所以,宴会开始前,参加宴会的人们就已经来了不少,徽白带着永朔早早地在外等候着,与来者一个一个地打着招呼。

      一架轿子稳稳地落在徽府门前,车帘子一掀开,一双厚底黑缎鞋落地,走出了一个面容淡漠的中年人,高大且从容,身后的轿子又钻出了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皆是面容俊秀的孩子,与中年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容淡漠。

      周围的人一见这三人纷纷过去向他们行礼寒暄,永朔远远地看到,悄声问着徽白:“父亲,这是何人啊?派头这么大。”徽白小声地告诉他:“这是朝中新贵,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郎中令崔志杰。”

      说着,徽白就迎上前去,崔志杰也笑着赶上来,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崔兄,许久未见,没料到再竟已官至郎中令,真是可喜可贺呀。”徽白笑意盈盈地说着。

      “哎,崔某无论官至何处,都不会忘了徽大人的伯乐之恩啊,当年若不是徽大人,我也不会有机会入朝为官呐。”崔志杰急忙回到,余光看到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咧嘴一笑:“这是贵公子吧。”

      永朔温顺地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永朔见过崔伯父。”

      “永朔,居然都长这么大了。”崔志杰拍拍永朔的肩,将身后的两个儿子也介绍给徽白:“这是我的长子崔晰。”崔晰显然认真地装扮过,长发全部细细编成小辫再以金冠高束,大红袍子上有着云纹金边,脚上蹬着黑色长靴,神气得要命。他嘴角勾着,对着徽白一鞠躬:“崔晰见过徽大人。”

      徽白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斯文却透着桀骜气质的孩子,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变了这么多。”

      崔兆被父亲暗地里一推,也不情不愿地装作乖巧向徽白行礼,崔志杰:“这是我的小儿子,崔兆。”

      “朔儿,快带贵客入席。”简单介绍完,后面的客人又涌了上来,徽白急忙让永朔接待崔家父子,自己去迎接新的来宾了。

      “崔伯父,这边请。”永朔手一招,引着崔志杰向大堂走去。

      “哎,哥哥,你说这次我们能不能看见崔家大小姐啊?”崔兆小声地问崔晰。

      崔晰不做声,余光却在不停打量四周,强压着心中紧张,将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握紧。

      崔兆问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好生没趣地看着前方相谈甚欢的父亲与徽家小弟,又忍不住话唠:“这崔少爷小小年纪一副正派模样,简直是所有世家老头心目中最完美的儿子形象,真是没意思,你说你家徽大小姐不会也是这模样吧,那就太没趣儿了。”

      崔晰被他磨的不耐烦,瞪了他一眼:“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洒脱不羁?风流成性?跟你一样的姑娘?”崔晰冷笑一声:“那我怕你只能去怡红院里找了!”

      “怡红院又怎么了?瞧不起红尘姑娘呀?”崔兆大笑,又想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却被永朔温和地打断了。

      “三位贵客,大堂已到,请进。”永朔拨开一枝繁花垂压的桃花,大堂宴会景象展现出来。

      红毯长铺、鲜花遍布,帷幔流苏垂下随风摇曳,盆景雅致,酒香四溢,大堂边上是有名的徽府曲水流觞,流水汩汩,羽觞随波泛,流香袅袅。雅乐已奏起,丝竹声飘扬。

      早到的客人们已经欢声笑语聚在一块儿,寒暄声环绕,宴席未始,却已是热闹非凡。

      崔志杰向永朔点点头,正要入席,却远远地跑过来了一个藕色衣裙的丫头。

      小丫头跑得可快了,转眼就扑到了永朔身上,嚷嚷着:“永朔,永朔,有人欺负我,有人欺负我!”

      徽永朔一把拉开小丫头,诧异地问:“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小丫头一抬头,圆圆的杏花眼瞪起来,哼哼两声:“我不过是把往杨家小姐的杯子里扔了只蟑螂进去,她就又哭又闹,还把她父亲给招来了,弄得好像我多么横行霸道,恶贯满盈似的。”

      “扔……扔蟑螂?”永朔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对啊,就是小小的一只蟑螂而已,湖州的蟑螂可比这大多了,乌黑油亮还会飞呢!”幼安张牙舞爪地比划着,把崔兆都逗乐了。

      “那,那你也不能往人女孩子杯里扔蟑螂啊……”

      “那你是没听到她说什么!她对我们徽府指手画脚的,鼻孔都要朝天啦!”幼安把鼻子一扬,两手叉腰学着杨小姐阴阳怪气的语调:“这徽府也不过如此嘛,庭院也没有那么大嘛,这缸里的莲花还没有我杨家的莲花品种好。”

      “最要紧的是,她居然敢妄议我姐姐,说大姐是没人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幼安握紧拳头,眼神沉了下来:“我当时恨不得把她嘴都给撕烂喽。”

      “三小姐,说的对,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真潇洒。”崔晰背着手,头微微一歪,笑着说。

      幼安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三位客人,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出言赞同她的公子哥儿,永朔急忙向崔志杰介绍:“这是我三姐,徽家三小姐。”说罢,又对着幼安说:“这是崔郎中令和他的两位公子,还不快行礼。”

      幼安“哦”了一声,乖巧端正地给崔志杰行了个礼。

      “好了,你快跟我走吧,一会儿杨老爷来找你麻烦。”永朔忧心忡忡地低语道。

      “哼!我才不怕他呢,我就怕他恶人先告状,父亲又得罚我,说起来,他不过是先皇封的一个异姓侯爷,连实权都没有,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竟敢让我……”永朔一把捂住三姐的嘴,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讪讪地冲着崔志杰一笑:“崔伯父,我们先告辞了,你们玩得开心哈。”

      接着,他就半推半拉地把幼安拽走了。

      崔志杰高深莫测地看了会儿,笑了摇摇头:“不愧是百年世家的女儿,恐怕世间没几个看得上眼的人吧。”

      崔兆也不停地回头看着那被拽得踉踉跄跄走路的小丫头,会心一笑,凑到崔晰身边:“这三小姐可真是个妙人,原来徽府还是养得出古灵精怪的孩子的。”

      日头渐正,客人们都来齐了,宴会的餐前点心都已经撤下,歌舞节目开始助兴,就等着主人到席,参观徽府的客人也一一到位坐下,就只有淮阳侯在着急地嘱咐着下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崔兆垂眸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暗自地笑了,偏头对兄长说:“哥哥,我去如厕,一会儿就回来。”崔晰也没有在意他,点点头,任由崔兆自行离开了。

      徽府的下人礼貌懂事,一一向着漫步闲游的崔兆行礼,一个显然是管事的丫鬟走上前,柔声问着崔兆有何要求,崔兆嘴角一勾,问她:“你们三小姐在哪儿?”

      重重藤蔓遮挡的听风小苑后,却别有一番天地,扒开藤蔓里面是徽家的洞中潭,天然的山洞和养着红鲤的月牙潭十分的雅致,小苑建在高地,往常在小苑里坐着可听到穿入山林的风声和流水声,今日却多了些隐隐约约的哭声。

      月牙潭边,披头散发衣裳也湿了大半的姑娘,不顾形象地嚎着嗓子大哭,赫然是淮阳侯的女儿杨思思,而另一个抱臂冷眼看着的自然是徽三小姐,徽幼安。

      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看着却挺端正的华服少年正和颜悦色地对着幼安说些什么,“幼安小姐,家妹实在不懂事,惹你生气是她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她过不去了。”

      “哥!是她欺负我!你帮我教训她教训她呀!”

      “住嘴!”杨世子不耐烦地说道:“脑仁都叫你震得生疼,一个拿不出手的庶女,少在徽府丢人现眼了,人徽小姐犯得上和你置气吗?”

      “我差点被她推进水里,头发也乱了,衣裳也湿了,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啊!”

      “放肆!我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是三小姐的侍女下水救的你,你怎么不知感恩,还反咬一口呢?”

      “她这是使计,故意自导自演给你们看的!我,我要告诉父亲,你胳膊肘往外拐,见到徽家小姐就丢了魂,帮着外人欺负我!”杨思思尖叫着就要往外跑,杨世子一把把她拉过来:“你还想怎样?你看看你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想顶着这副尊容去各位世族面前转一圈?怕是想丢尽我们杨家的脸!”

      杨思思一听愣了,手中的香帕都拧做一团,她的脸因愤恨而扭曲,甩开杨世子的手,猛地就扑向了幼安。

      幼安正悠闲地看着好戏呢,心想着本以为会和杨思思干上一架,没想到冒出个杨世子,为了讨好自己连妹妹都不帮,狗咬狗,她倒什么都不用管,看戏就成了。

      没想到,刚这么想着,杨思思就扑到了自己身上,两个姑娘在草地上滚作一团,开始打架。

      两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又穿着厚厚的礼服,自然是只能掐脖子扯头发了,一点闺中淑女的模样都没了,身边的侍女们都不知道怎么拉开她们二人,杨世子更是出来没见过这种光景,整个人都怔住了。

      年纪略大些的杨思思占了上风,扑腾到幼安身上,一把掐着幼安的脖子,幼安当时脸就涨红了,无力地拍打着杨思思的手,几欲窒息过去。

      这时,一只骨肉分明的手出现,毫不留情地推着杨思思的脸过去,力气之大,杨思思当时还以为自己的脖子都要折断了,脸一下就红肿了,愣愣地瘫倒在地。

      而那双好看的手又将拼命咳嗽的幼安扶起来,崔晰看了眼幼安原本白嫩的脖子上,红肿了一大片,在凉风中火辣辣地烧着,他一挑眉没有说话,倒是看向了杨世子。

      “崔兆?你怎么在这儿?”杨世子皱紧眉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崔兆。

      崔兆哈哈大笑:“那里有好戏,那里就有我崔二小爷。我今天可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帮自家亲妹,反帮恶霸小姐的戏码。”

      杨思思一脸委屈,说话声也变得娇滴滴的:“崔二哥哥,小女子好可怜啊,哥哥不帮理也不帮亲,反倒是帮着外人来指责我。”

      “哎别乱叫,我父亲可没给我生过妹妹,你哥在那儿站着呢。”崔兆挠挠耳朵:“还有刚才我可是听到你的尖叫声的,突然变这么温柔,我可不习惯啊!”

      “崔哥哥!难道你不是来帮我的吗?”杨思思脚一跺,怒气冲冲地说。

      “我这人也是不帮理不帮亲,只帮……美人儿。”崔兆似笑非笑地看着幼安,原本咳嗽的幼安,都被他这含情脉脉的眼神给吓呆住了。

      崔兆啊,从来不嫌事大,向来损人不利己,只为图个乐儿,他知道杨思思喜欢自己,这么一说,更是激起了杨思思的怒火,她眼里几乎都要喷火了。

      “宴席就要开始了,你们还在这儿吵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扭头一看,红衣少年似风中火焰般明亮,小辫上系着的小铃铛还在细碎作响。

      “哥哥,你怎么来了?”崔兆意外地问。

      “你离席这么久,我怕你又给我惹事,就跟来看看你。”

      崔晰负着手,走到崔兆旁边,见小幼安可怜巴巴地捂着脖子,温声笑说:“让崔哥哥看看你的伤口。”幼安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了下来,崔晰见幼安的脖子全都红肿了,皱紧眉头,冰凉的手指轻轻一触,惹得幼安一痒,咯咯笑了,崔晰抬头看了她一眼,自己也笑了。

      杨思思望着着一幕,却都要气炸了,明明自己才是受欺负的人,怎么所有男人全去慰问那个小贱人了!她又开始尖叫,眼里蓄着泪:“你们都是贱人,都是坏蛋!徽幼安,你跟你姐姐一样都是贱货!”

      崔晰猛地转过身,脸色一沉,而幼安反应更快,直接冲到杨思思面前,声音因掐伤还有些嘶哑地说:“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姐姐就是个没人要的贱货,人家都和表小姐苟且了,她还要求着人家娶她!没人要的东西,不要脸!她肯定是奇丑无比!”杨思思尖叫的声音在整个洞中潭回荡,幼安一个巴掌就要扇过去,然而有人的速度比她还快。

      一只细嫩的玉手娇而有力地抓住了幼安的手腕,一个温和又隐隐带着威严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中:“安儿,不得无理!”

      崔晰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都僵了,袖中的手再一次紧紧地握住,他的心一下又一下地猛烈跳动起来,他甚至不敢侧身看一眼说话的那个女子,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徽音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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