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安安Lena

3、对峙

　　听着他答了那句一切都好，她回：”那就行。”
　　片刻小荷已然归来，上前细声言：“小姐？”
　　顺手将披风递于她。谢嫣然接过那披风，酒似是醒了很多，有些头疼，递了个眼神吩咐小荷道：“在府外等我罢，我同王爷有话要讲。”
　　待小荷会意退出亭，她将披风紧了些，望向他，他还是同以往一样好看啊，从前种种翻山倒海，借着月光酒意压境而来。她缓缓苦涩言：“王爷,且无话对我讲，又何必邀我至此？”
　　归云亭旁，便是一池湖水，夜幕降临，月亮挂在天上，印在水中，佳人在侧，良人在旁，外人瞧见定觉着佳偶天成。好不羡慕，可世人大多都只看得见事物美好本质，殊不知，亭中二人，心已相隔千里，并未因为梅子酒，湖中月，镜中花，而拉近半分，牵扯的除了心意，更多的，便是这世上人人皆望的江山权贵。
　　从前，她是不屑于这些的，就算他贪图，她也愿意飞蛾扑火，助他大业，可如今历经死劫，心结埋下，江山咫尺在握，她却觉着越发的理不清，算不尽。
　　总归是听着他道出那句安好，心中大石瓦解了几分，继而又沉沉压下，她有些不知所措，打了个冷颤，感受到夏夜里凉风，又紧了紧披风，指尖一片冰凉。她故作轻松，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那人无尽的沉默和无言，让她觉着寒心。
　　北堂墨染瞧着她似乎有些冷，伸手正想扶她身子坐下，便不要立在亭外，原身子就不好，上次那事儿后，越发虚弱，那人却轻退了些距离，欲伸的手，只无奈的悬在了空中，他干咳几声，不知如何自处。
　　本处理了些朝政，又快马赶回了府中，觉着有些疲惫，本是想同她好好说话，已是耐着几分性子，现而起了些怒意，却也忍着，讪讪道：“我今天寻你来…”
　　不等他说完，她抢了一句：“来商谈婚事？又或是想听一声恭贺？”她的言语间疏离刻薄。他的心像坠入沉沉湖水，一双眼眸渐渐暗淡，本是寻了外邦的医者，想替她瞧瞧身子，而现下他在她心中，就是如此贪恋权位，权益熏心之人吗。
　　北堂墨染压了压心神，他有些慌了，哪怕大军压境，哪怕生死一线，他都是坦然的，他的不坦然，无非就是从未正视过对她的情谊，至今，他都是不清楚的，她避着他，他也不逼她，唐王，苏寻仙，或是尚羽都能嘱咐的关心，他也只能忍在嘴边，每每听闻她病痛不适，心下又动恻隐或是些别的情愫。
　　即单刀直入提了婚事，他挑眉玩味，也不看她，只自顾自倒了杯酒，指尖轻抚杯沿缓道：“是。”
　　他本就想着迟早都要入府的，暂免去那么多不清不楚不想面对的弯弯绕绕，他也知道她不会像从前一般温婉应承，不然今儿也不会没个笑模样了。那便顺水推舟，娶了她，来日方长，或许总是会好的。
　　谢嫣然只觉着更冷了些，凉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他想说的话，果真和来时心中所想一般。她顺着他的眼睛，在无任何情绪，行了一礼。轻轻柔柔，声却坚定道：“现朝政未稳，硝烟未止，臣女无福，愿入盛音寺，照拂陛下，为国祈福，为家国尽绵薄之力。”
　　听她要去盛音寺，北堂墨染怒气已然难忍，去哪里都好，盛音寺是何意？照拂北堂奕又是何意？怕他狠下杀令？怒气使他眼眸有些微红，衣袖下捏紧了拳，隐忍压着怒气，压低了嗓子：“本王不允。”
　　如若不去盛音寺，那寺中的陛下，悄无声息没了命，也是未知。皇后同她情谊深重，若知北堂奕现状，何来安稳。
　　不允？她依旧拘着礼又言：“那殿下回府如何？”一字一句，都在试探，试探北堂墨染的情谊，试探北堂墨染的野心。
　　他终是藏不住那怒气，抽身行至她面前，指尖用力，提了她一把，逼着她目光和他相望，她瞧着他动了怒，眼眸微红盛满怒意，又将自己着力向着他，谢嫣然不禁觉着嘲讽，堂堂宸王，也有为了她动了大怒的时候，反而轻笑出了声。
　　这声笑，让他越发觉得有趣，竟觉着，这丫头，有几分谢相朝堂之资，手中筹码寥寥无几，却执意冲撞。
　　谢家几世忠良，也不是没有理由。更另眼相待几分，只那眼中，情谊又模糊了几分，加了几分欲望的纠葛。
　　他只将身子靠近她身侧，正了声：“盛音寺烟火昌盛，容不下情思未断之人，太皇太后仙逝，宫中花草需有人料理，为表本王的一点孝心，那些花草便交于你了。”
　　宫中谁人不知，太皇太后生前最疼爱的就是谢家千金。二人正僵持不下，小荷带着苏寻仙，尚羽匆匆赶来，苏寻仙见气氛压人，用那扇子重重点在北堂墨染还未松开的手上，揶揄道：“王爷，料理花草小事一桩，谢小姐金贵，我替她可好？”
　　北堂墨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动了怒，拂手打了苏寻仙的扇子，白了他一眼。夜色正浓，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寻仙，继又瞧了尚羽，怎来的这样巧，目光在落向去扶谢嫣然的小荷身上，似是明了什么，原是指了小荷去请了救兵，可那又如何？
　　他漠然朝尚羽吩咐道：“明日便派楚将军送谢小姐入宫。”
　　那声毋庸置疑。尚羽只低低应声：“是。”
　　小荷正欲扶了她家小姐出亭归家，那宸王云淡风轻在言：“夜深了，回府多有不便。”又吩咐了下人备好了厢房，将那谢嫣然留在了府中。
　　今日风波的，本不止宸王府，张天正张大人府上亦掀起了些波澜，谢相疼爱这千金，是这黄道国人人皆知的，也知自个女儿已不似从前了，可这感情之事，旁人插手，终是无用的，一位父亲能做的，也只有未雨绸缪了，谢相下朝后，忙换了常服，命管家备下车马只道：“不用跟着，从后门出府，避开眼线，去张府。”
　　战火稍平，朝政掌在北堂墨染手中，这宸王势力庞杂，苏寻仙同各国皆有经济往来，财源定是不断的，书童尚羽虽未为官，却也掌着城中各处秘要，眼线遍布，楚将军虽是红颜，亦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也不是简单角色，与白无尘新婚燕尔，在这京中已是佳话了，光是这几位，单拉一位出来便难对付，从前太皇太后在时，还有太后牵制，如今，势单力薄，仅仅手握兵权，总是不行了，若嫣然在嫁于宸王，更是如虎天翼，奉宸王为君也未尝不可，只这帝王业在身，怕只怕狡兔死走狗烹。
　　为保谢家周全，只能同张大人商议是否以朝廷人事空虚，引荐同僚入宫制衡至于唤谁。便都是后话了。
　　张大人见是丞相来了，忙迎了进去，细瞧了无人跟着，只同谢相进了书房，奉了茶盏，二人做定，谢相开口：“今日来府，有事相求。”
　　张大人忙回之：“丞相言重，何须用求这样的话来折煞臣下。”
　　张大人掌着国中典法多年，文官品至正三，只谈朝政，不谈人情，为人刚正，所以今日谢相才来相求。
　　谢相道：“朝中之臣本应文武过半，相互制衡，相顾相扶，但如今竟是权臣天下，老夫手握兵符，亦觉力不从心。”
　　张大人怎会不懂丞相之意，思衬片刻问道：“那丞相是想广布千机令，纳百川人才。”只那千机令只五年一布，距离上次颁令不过年余，或只有新帝登基，朝臣空虚才会在颁千机令。现下的确无合适理由。”
　　谢相只会不知，摆手道：“不必千机令，只需大人在上朝之时稍几句话便可。老夫膝下有二子一女，我已年迈，身边儿女相伴总是好些。”
　　张大人明白谢相话中之意，谢相继而言：“老夫听闻张大人的侄儿少年英豪，书画无双，我儿游历时书信提过几句。”
　　张大人执礼道：“丞相说的可是修明？”谢相点头，这修明能文能武，且不恋权位，引荐入朝，也未尝不是见好事，如若谢思远同谢思樾能唤回，在借唐王之力护陛下周全，稳朝中形式，应是稳妥了，便是嫣然嫁了宸王，他想要这兵权为嫁礼，以二子之职，同张大人的帮扶，谢家也不是毫无筹码。
　　张大人只立了掌，郑重道：“张天正便同丞相击掌为誓。三掌为约。”
　　将此事办妥后，月色已深，谢相归府见女儿还未归，也懒的遣人去请。第二日天色微微见亮，才听管家来禀，嫣然昨日醉酒，冲撞了宸王，便被扣在了王府，这还不算完，这宸王之令，今儿便会让楚将军接了女儿进宫。这才几日的功夫，这女儿可真真是不给自己省心，长吁短叹后，换了朝服，便匆匆入宫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