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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该死! ...


  •   封城第三十三天,城内的粮草和医药都开始告急。

      好在,叶旌和李沉舟也快回来了,他们在封城前就带着人去米粮最为丰富的晋城的西边和草药最为多的晋城的东边去筹集米粮和药草,就快回来了,会带来了足足可以让晋城人用两三个月的粮草和医药回来。

      封城第三十五天,今朝去见萧时复,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原本该在两日后到的米粮到不了,半路上,在客栈的仓库里,因蜡烛倾斜燃起大火,将那米粮焚烧殆尽。

      若是允诺的米粮不到,百姓吃光了家中余粮……谁都无法预料晋城会乱成什么模样……

      胡志仓着急得声音就躁了起来:“怎会如此不小心,将米粮给烧了?”

      “不小心?”萧时复幽暗黑眸藏在烟雾后,辨不清情绪,“大火烧米粮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确实是很不小心。”

      萧时复问胡志仓:“城里的米还能撑多少时日?”

      胡志仓:“最多三天。”

      萧时复的眼眸里凉意森森:“晋城乃是南来北往重要城池,怎么可能只有月旬的米粮存量?”

      胡志仓:“自是不该只有月旬的米粮存量,但如今我们压着米粮的价格不让涨……”

      话语未尽,意已明。

      这是有人,藏着米粮呢。

      “晋城最大的米商是谁?”

      “金家。”

      萧时复笑,笑里冒着寒气:“去金家借粮。”

      .

      今朝隐在暗处,垂下了眼眸。

      她懂萧时复说的不小心的意思。

      玄门关于萧时复的卷宗有半人多高,这里面有萧时复的,也有李沉舟、叶旌的。

      叶旌是萧时复奶娘之子,他会成为萧时复心腹是有旧日的情分在。

      李沉舟则不然,李沉舟是个孤子,被萧时复所救,后因做事沉稳、为人忠诚,进而一步步的成为萧时复身侧除了叶旌之外,最为看重的人。

      这样的人,会不知晓这米粮于晋城而言有多重要?运送着关乎晋城一城人生死的米粮,会不小心犯下所有人都睡着,无人看管米粮,让米粮被烧了个精光的错?

      若他不是不小心,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今朝脸色煞白,不,不是的。

      她不要胡思乱想,不要!

      这种没有根据的胡思乱想,除了扰乱人的心神之外,没有丝毫的作用。

      她该做的,是解决目前的难题。

      晋城的米粮只能撑三日,等于他们必须在三日内找到让整个晋城人能吃饱的米粮,这米粮必须撑足半个月,撑到下一批米粮的到来。

      可这么多的粮食,短短三日去哪里找?

      她不知道。

      她对晋城知之甚少。

      可她清楚,有人知道。

      胡志仓,这个晋城的一城之主一定清楚。

      .

      胡志仓是个县令,是个文官,跟着他显然比跟萧时复容易得多。

      今朝跟胡志仓跟了一天。

      胡志仓去找了金家人借粮,金家人一口回绝,理由是家里的米也只够自家吃一个月了。

      金府阔绰,人口众多,可再怎么多也多不过晋城一座城的人。

      金府能吃一个月的米粮全部拿出来,晋城的百姓也吃不了几天。

      晋城最大的米商,金家怎么可能只剩下这么点米粮?

      胡志仓不信。

      金家家主金鹤朔倒是十分的配合,敞开了金府大门,让胡志仓随意翻查。

      若是要些脸面的人面对这般的状况,许还会犹豫一下。

      胡志仓连官服都能穿得皱皱巴巴、一双布鞋上能补上两三个补丁,脸面这东西向来是不在乎的。

      当下手一挥,带着呼啦啦的衙役就进了金府搜查。

      搜来搜去,连地都恨不得拿宝剑挖上一挖,结果是——金府果真只剩下了能让金家吃一个月的米粮。

      这是意料中的事。

      金家家主金鹤朔并非是一个无脑之人,不然也不会稳坐家主之位,怎么可能在家中有很多余粮的时候,让胡志仓进去搜索,定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太要脸面的胡志仓没有灰溜溜的走,而是在将金家翻了个翻天覆地之后,又去找了那脸色甚是不佳的金家家主,打商量:“你看,你家米仓里不是还有不少米粮吗,不如按市场价卖一些?”

      金鹤朔不可置信的看着胡志仓。

      早就听说胡县令不要脸,可没想到这般的不要脸。

      连他私人米仓里的米都要买,还以市场价买。

      如今晋城米粮大缺,如果不是被县衙强压着,米价早就不知涨多少倍了。

      可就算县衙强压着,只要缺粮一事未得到解决,这米价也压不了多少日子了,一旦到了县衙都压不了的时候,那米价会涨到什么地步谁都不敢想象。

      这样的状况下,还想以市场价买他私库里的米粮?

      做梦!

      金家家主脸色铁青的回:“抱歉,这米还不够我们吃一个月的,不卖!”

      胡志仓灰溜溜的走了。

      去了别的米铺。

      之后,晋城大一点的米铺子的仓库,胡志仓都搜了一遍。

      .

      晋城的城墙头。

      胡志仓:“那些仓库里确实没有更多的米粮了。”

      更糟糕的是,晋城里,已经开始疯传晋城缺米的事,才稍稍安稳的晋城只怕马上就会大乱了。

      毕竟疫病虽然传人,但也不是人人都会染上,就算染上了也不是人人都会死,可如果没有米粮,大家都是凡人,哪可能饿不死?

      萧时复垂眸,手指不急不缓的点着桌面。

      他开口,慢条斯理的说:“传出消息,两日后,第一批米粮进晋城。”

      胡志仓惊喜:“这么快就有米粮运过来了?”

      萧时复否认:“没有。”

      惊喜瞬间变成了惊吓,胡志仓:“没有传出消息干嘛?”

      不说,晋城的百姓顶多就是瞎猜,两日时光还不至于乱到什么程度。

      可若是说好的米粮进不了城,那就不是瞎猜,是赤裸裸的欺骗,已经被疫病骗了一次的晋城百姓心中的气还没全部消呢,怎么能再在米粮这种大事上挑起一城人的怒火?

      嫌还不够乱吗?

      萧时复的嘴角勾起了笑:“米粮两日后自然就有了。”

      城墙头,萧时复漠然的抬眸,看向了金家。

      .

      晋城的另一处,不知萧时复空口许出了“两日内有米进城”的大话的今朝,视线也看向了金家。

      今日白日,她跟着胡志仓带队的衙役也去了各个米铺子的仓库。

      如果说,城里本就有粮,只是因着县令不让米价大涨,米商们方才以少米作为威胁。

      那么,这些仓库里本该是有米粮的,只是后来被转移走了。

      米粮沉重,拉米粮的马车轮子会深深的陷入到泥土中,顺着这轮印自然就能找到藏放米粮之处。

      只是——

      前儿个下了场大雨,痕迹都被掩盖了。

      所以没法从米仓查到线索。

      当然,若是能调派大量人手,也并非没有办法查找。

      可奈何,如今疫病,各处都要人手维持治安,根本就不可能抽出人手。

      想要找到那些被藏起来的米粮,正常的路已经走不通了,必须兵行险着。

      只能想法子让金家——那个拥有晋城最多米铺子的金家,吐出那些被藏起来的米粮?

      可该怎么样让金家吐出那些米粮呢?

      .

      那日夜半,金府忽地起了大火。

      金家的奴仆皆睡熟了过去,等到火光冲天,方才有奴仆清醒过来,赶紧叫醒熟睡的人,去救火。

      着火的地方是金府的米仓。

      等金府的奴仆们将那火扑灭,米仓里的米已经燃烧殆尽了。

      金家家主金鹤朔看着已成灰烬的米仓,额头青筋暴跳:“查,跟我查!”

      这一查查出了诸多的不对。

      第一,着火时,金府的奴仆竟全部都熟睡了,尤其是米仓到大门这一路上的奴仆,睡得尤其死。

      第二,从米仓到大门口,从大门口往外,有很明显的打扫过的痕迹,像极了车轮子陷入到地里、然后被洒扫掩盖掉的痕迹。这痕迹出了大门后,一直蜿蜒到城门口那条大街的青石板路。

      这米去了哪里,猜都不用猜。

      若是平日,这么清晰的痕迹,报官定然能讨回个公道,可如今幕后主使者是晋城的一城之主,是历国的南梁王。

      报官除了上赶着让人笑话,还有什么用?

      金家二字问家主金鹤朔:“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

      若米在城内,还能想想办法,毕竟现在晋城的衙役自顾不暇,没那么多人去看管米粮,他金府的奴仆可没那么多事做。

      可洒扫的痕迹清清楚楚的显示,米已经出了城。

      城外都是些杀人不用偿命的主,他敢去要吗?别说没实证,就算有实证,他也不敢去。

      他只能诅咒,诅咒那运送米粮的人在城内染了疫病,通过运送米粮将疫病传到晋城外的守军身上。

      若是真如此,等到晋城解封,他一定好好的参萧时复一本。

      如今没有了米,金府的人也要支撑不下去了。

      金鹤朔恶狠狠的看着米仓那焦黑的梁,道:“熬,先熬两日。”

      米仓被烧,没有储存的米粮,厨房里还是有的,熬个两日,没问题。

      萧时复不是说一日后,米粮就会进晋城吗?

      他就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米粮进晋城,如果有,他金家也能买,如果米粮很充足,他也就可以不用害怕什么去私藏米粮的仓库运米了。

      只是,想想,胸口的那股子郁闷之气真的、真的难以消散。

      无耻,太无耻了!这事明摆着不是胡志仓做的,就是萧时复做的,可偏生都这般明显了,却无实证,只能忍气吞声。

      明明知道奴仆有些无辜,毕竟,小小一个奴仆,怎么可能抵得住南梁王和一城县令的算计,可那难以消去的怒气还是让他忍不住要牵连无辜。

      金鹤朔怒道:“守米仓、守大门的杖责三十后直接发买,其他奴仆全部扣半月工钱。”

      金家管家战战兢兢的回:“主家,如今疫病封城,所有买卖都停滞了,也无人……”

      无人出来买奴仆,要发卖也没人接手啊。

      金鹤朔:“……”

      如今,只是发卖个奴仆都这般的不顺心了?

      他怒气更加的盛:“赶!给我赶走!这总能成了吧!”

      .

      一日后,金家早就有奴仆守在了城门,准备在米粮进城的时候,数上一数,究竟运来了多少米粮。

      结果,从清晨等到了日东升,还是没有等到一丝一毫城门会打开的痕迹。

      反而是晋城最大的街上,传来了米粮的消息。

      金家奴仆赶紧派了一人去打听,说是为了防止城门开,引起不必要的混乱,米粮是在半夜的时候进的城门。

      可有家里早就没了米粮、就等着县衙米粮救命的人说,半夜就等在了城门口,不曾见过城门开,亦不曾见过有米粮进城。

      有人问:“你何时等在此处的?”

      那人答:“约莫子时。”

      有人说:“许是子时之前运进来的呢?”

      人县令说的是半夜,又没规定一定是子时?

      周围的百姓听了纷纷点头,不管是什么时候进城的,这米粮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这就够了。

      金鹤朔听了,脸一下子铁青。

      米,应该是从未曾离开过晋城。

      也是,如今城内疫病,萧时复怎么敢将城内的米粮运到城外去。

      可他,竟中了计。

      该死!

      该死!

      若非中计,他金家要找出这批米粮也并非不可能,毕竟胡志仓能藏的地方有限。

      可——

      真是该死!

      该死!

      金鹤朔再问米粮的数目。

      奴仆回了个数。

      一听那数目,金鹤朔气得当场就砸了手中的茶杯,茶杯砸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这进晋城的米粮,跟他被烧的米仓里的米粮,数目是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该死!

      该死!

      更该死的是——

      这些米粮根本撑不了晋城多少日。

      金鹤朔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绝对不能去私藏米仓的地方拿米。

      金鹤朔派出了人去米铺:“他不是运米进城了吗?这米既然进城,就是要卖给大家吃的,咱买,咱拿银子买回来!”

      自己家的米粮,得拿着钱去买,真是想想都吐血。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将米以市场价卖给胡志仓。

      悔啊悔。

      可谁能想到堂堂南梁王和一城县令,竟会无耻到这般的地步?

      .

      金鹤朔派出了小厮拿着银子推着板车去买米,没办法,金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一顿饭要消耗的米粮都是寻常人家的几十倍。

      可——三个时辰后,小厮回来了,空荡荡的板车依旧空荡荡,一小袋米十分可怜的缩在板车上的一角。

      管家捏着那米袋试了试,估计也就五斤,还不够金家一餐吃的。

      小厮低头:“胡县令说了,晋城封城匆忙,这米粮是从别地调来的,这是第一批到晋城的米粮,为了让人人都能买上这米粮,不至于饿肚子,一户人家最多只能买五斤。”

      他已经竭尽全力的买了最多分量了。

      小厮:“胡县令说,第二批米在五日后就会到。”

      五斤米,普通人家稍微收紧点裤腰带,熬过五日完全没问题,可这是家大业大的金家,一顿都不止吃这么一点。

      管家拿着那少得可怜的米,去见了金鹤朔。

      金鹤朔气得砸了一方上号的砚台,价值五百斤大米。

      管家拎着那五斤的米就跟拎着烫手的山芋一般,诚惶诚恐的问:“那接下去该怎么办?”

      金鹤朔闭眼,胸口急剧的起伏,半刻钟后,方才从唇齿中生硬的逼出几个字:“叫天青来。”

      天青,是金家的嫡孙。

      金家最有头脑的嫡孙。

      .

      看着金家的奴仆用那大大的平板车将小小的五金米给运回家。

      不太要脸面的胡志仓都觉得自己此事做得甚是缺德。

      哦,不!

      不是他做的。

      是南梁王萧时复做的。

      他自认自己已经十分的不要脸了。

      没办法,有时候,不要脸比要脸能活得好一些,比如说灾年,不要脸的去知府家坐坐、哭哭穷,拨下来的救济总是会稍微多一点;不要脸的请县里的富绅喝喝茶、哭哭穷,又能多弄点金银米粮;不要脸,让他的百姓能活得稍稍好些。

      所以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可没想到萧时复比他还不要脸,米卖不来,借不到,那就直接偷,还将人家的米仓直接烧了,还让人家自己花钱卖回去,还不让人家卖太多,只给卖五斤。

      五斤,金家怎么够啊。

      看着金家奴仆,那大大的平板车上那小小的五斤米。

      胡志仓都为金家家主觉得心塞。

      .

      五斤米,再加上厨房里残留的那么点米粮,是断断不可能支撑五日的。

      可是再多的米却是卖不到了,除就算他不要脸的让自己的子孙都去排队,也卖不到。

      再说了断断他也做不出这般丧脸面的事。

      可他金家是要在晋城长久的居住下去的。

      何况如今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们有米!

      有非常非常多的米!

      就是为了不让人知晓藏米所在之地所以才不敢去拿米。

      但如今,就算不想让人知晓,也不得不去拿米了。

      但,萧时复和胡志仓这般的阴险、不要脸,只怕也猜到了他的这一举止,只怕,金家外面,已经藏有了萧时复和胡志仓的人了。

      该怎么将他们引走?

      .

      金府外。

      今朝穿着一身黑衣、静静的躺在离金家不远处的树枝上。

      漆黑的夜里,远远望去,人跟树,已经融为了一体。

      自从听说了金家米仓起火,今朝就猜到了这可能是萧时复做的。

      先搬出金家米仓里的米应急,同时逼迫金家人不得不动用私藏的米库里的米。

      金家人就算中计了,也无可奈何,毕竟私藏的米粮再重要,也没有金家人的人命重要。

      萧时复确实厉害,一招套着一招。

      只是,就算萧时复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人,是人就可能有疏漏,何况他如今又身处晋城外,总是有些触手不及的地方。

      而且,金家人在晋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近乎只手遮天,如今明知是陷阱,哪会那般容易的就轻易暴露米粮所藏之处。

      所以,今朝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来此看看。

      那夜,亥时起,每次更鼓声后半个时辰,金家就开一次门,一共开了三次,每次都起码有二三十人和板车,板车上裹了布,能让板车尽可能少的发出声音。那些人出了门后,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今朝看见,藏在金家附近的暗卫和衙役们,悄无声息的跟上出门的金家人。

      第三次,跟着金家人的暗卫和衙役们已经很少,达不到一对一的跟踪,只能挑选其中可能性最高的跟,比如,长相瘦弱一看就不是干重活的人,就不跟了。

      今朝一直没动。

      她懒懒的躺在树上看着金家门开、门关。

      看着金家门前再一次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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