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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客人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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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黑色窗帘隔绝了一切光线,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十几平米的房间似乎丧失了时间,原本就没什么摆设,此刻便显得分外大了起来,让人只想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下去。
如果说现在最不受待见的是什么,那肯定像这样“Hey!Is anybody connected?It's a superphone!!!!!”
马景涛式的咆哮铃声轰炸过几轮后,床上裹成蚕蛹一般的玩意儿里终于探出了一只手,奈何侦查兵无法抵御冬季敌军的凶猛来袭,一把捞过噪音来源,又迅速缩了回去。
冷暖对比,加之睡眠不足的痛苦迅速燃烧起了闫九的愤怒。
“他娘哪个孙子?”
一晚上没喝水的声音显得低黯嘶哑,感觉下一秒人就能沿着电话线爬过去。
对面立刻传来的声音倒是丝毫没受影响,反倒欢脱得要命:“九哥九哥,后天我来找你玩昂!哈哈哈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我还带了我哥的,介绍给你认识,你要来接我的昂!哈哈哈哈哈!”
闫九静默了一会儿,心想个二货:“很震惊,不开心,不来接你,你滚吧。”然后不顾对面哭嚎,黑心辣手的掐断了电话,继续睡。
奈何本来睡眠就浅,这下又被打搅,裹着自己的蚕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只好骂骂咧咧地起来,一看才7点,凌晨3点才把酒吧收拾好睡下,发誓下回困成狗也要记得把手机关了再睡。
闫九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楼下就是酒吧。
照理讲他是买不起现在算开发成商业街的房子的,怎奈机缘太过巧合。刚来s城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这里破得没有翻身的资格,位置又是城乡结合部,他偏偏像是中了邪,愣是不管这里的房子有多破买了下来,直到当地政府靠这里一座老桥慢慢摸索捣鼓出一套文化商业区,才跌破了无数人的眼镜。
而闫九,自顾自掏光了裤兜里的最后一个钢镚,大肆装修了原本破烂的小二层,实在没钱再租屋子住了,只好下面酒吧,上面猪窝,然后就本着不赔钱的原则得过且过起来,居然还真的成为8年来这条街上最老牌的酒吧——Dawn,恨得那些兢兢业业的酒吧经营者因高昂租金还时不时亏个本的止不住心里呕血。可用闫九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倒霉太久了,总该转转运。
哦,对了,上面的猪窝除了闫九这个猪头外,还有三个,一个厨子,一个调酒师,一个青春期的小屁孩,前两个都是当年落魄的时候被闫九的包吃包住骗过来的,现在是Dawn的金字招牌,后面一个捡的,现在唉.……不提也罢。
闫九话虽说着让别人滚蛋,却还是掏出手机打算问问从w市过来几点的车程。刚拨出号码,抬头却看到了厨房的人影。
“诚哥,你怎么起那么早,不再多睡会儿?”闫九问着早早就在厨房劳作的男人。
“我不像你,睡得还早点,早起一会儿没事。”男人回头回了句,四四方方的脸带着点上了年纪不可避免的沧桑,笑起来却还带着憨憨的温暖。
“不对啊,桌上碗挺多呀,你给谁做了早餐,不是,谁大早上出去了?”他还没等何实诚开口,“是不是任亦书这个兔崽子?他娘昨晚人影都没见着!”干燥到冒火的嗓子愣是加了点撕裂音。
何实诚匆匆过来给他倒了杯温水,“别大早上就生气,是俞襄,俞襄出去的。”
闫九没被他绕走,不依不挠道,“那任亦书出去没?”
何实诚一脸无奈,“刚走,去同学家过周末了,他就怕你开完家长会回来骂他。”““他怎么这么出息呢,有种别回了!考出来就这么点分还去考个鬼的大学!”
何实诚劝了又劝,直到他承诺不进行男子单打和过于激烈的言语攻击才作罢。
“那俞襄呢,他哪去了?他不是日不上三竿决不起的么。”
“他呀”何实诚看着他脸色,估摸着,终于给了他致命一击,“他说要出去玩几天,太累了,算请假,工资你看着扣。”
闫九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咣咣”地拍着桌子:“扣光扣光,必须扣光。太不把老板放眼里了吧!”
何实诚在一边默默看了一会儿他发疯,最后诊断他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副作用狂犬病犯了,遂不去管他,只顾收拾好了餐桌等他自愈。
狂犬病者出去晨跑了两圈终于找回了理智,盘算了一波店中幸存人头数,又琢磨着程安的行程,心想还工作个屁,于是穿着他路边强行问人索要的文化衫,盖着满头的汗,兴高采烈地就向他所剩无几的员工们宣布了这一英明神武的决定:周末的黄金时间老子不要了,就当过年提前放的,大家都散了散了。
这糟心玩意儿又按照平时休业的习惯唰唰写了几笔,于是这两天来Dawn的人都在门口只能这么一段手写在木板上的通知:本周六、周日,本着员工生理心理健康,本店暂时休业,老朋友老规矩,新朋友可去对面Dusk,有钱捧个钱场,没钱不用给这个面子。另:报本店老板名打七五折。
有钱不赚十三点,把生意白白让给别人,照理正常人都干不出来。但且不说Dawn和Dusk什么关系,Dawn这么自信主要是这些年对消费人群定位明确,新客总有慕名而来的,但占了绝大部分的还是熟客群体,对Dawn这一套臭不要脸的规矩早已烂熟于心了。更重要的是,Dusk闫九也有份。
何实诚端详了这看似逻辑混乱、狗屁不通的告示好一会儿,还是忧心忡忡地问:“这行么,这不是给闻敛添麻烦吗?”
闫九无所谓地挥挥手,“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大蚊子也没少占我们便宜。”后一想还是算了,给他去个电话吧。
“喂,敛敛呀——,我跟你讲balabala......”
没事叫人家大蚊子,有事叫人家敛敛。
就这种德行的人,长这么大居然没被人打死,当谢周围人不杀之恩。
“九哥,这儿这儿!看过来呀!你最喜欢的小弟在这儿呐!”
嘈杂的环境居然都没能把这丢人现眼的声音盖住。闫九当即想假装没听到,转身就走,可那坨会发声的玩意儿飞了过来,避无可避地撞上了他,也亏他下盘够稳,不然呵呵。
闫九默默在心里抹了把泪,“安子,我怎么觉得你又胖了?”
缠得跟八爪鱼似的的程安乐呵呵地从他身上下来,抖落着自己一身白白胖胖的肉,说“嘿嘿,我也觉得是有点,最近太累了,家里给我大补,哈哈哈哈。”
闫九看着他那一脸幸福得冒泡的傻笑,忍不住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也笑了。
老实说,他一个开酒吧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自然是有的,所以平时认识的人多,人脉也广。但他自己挑得很,脾气也算不上好,真的愿意来往的也就那么几个,这小胖子算一个,但实际上跟他认识也不过一年,年龄差了快7岁,说起来也算眼缘,用何实诚的话来说就是“看着他这么吃就高兴”,但任亦书表示小胖子就是喜欢蹭吃蹭喝。
虽然每次任亦书看到他都要炸毛,但总体来讲店里人都挺喜欢这个讨喜欢脱的胖子。
“话说你不是说带你哥来了吗,人呢?”
“他买水去了,喏,他来了。”小胖子圆滚滚的手指往人潮中一指。
闫九懒懒地往那一扫,逆着光,看不太清人脸,身高腿长的。
“哟,不错嘛,大帅哥啊,还以为是你的翻版来着。”闫九随口打趣道。
“那是我表哥,我家长得最好看的了好嘛,再说胖子怎么了,胖子都是潜力股,说不定我瘦下来也长那个样呢!”程安有些愤愤。
“是是是,就是还得打个生长激素,免得身高配不上。”闫九没心没肺地安慰,气得程安想咬他。
那男人走近了,当真是好相貌。可三十岁后,男人的相貌就往往不再是旁人第一眼的重点,对气质的观感取代了它的位置,而闫九这时唯一的想法便是:精光内敛,温润如玉。
还没等第一个想法消化完,第二个想法就冲上了天灵盖:他娘好像有点眼熟。
抓起小胖子的后领,附耳问:“你哥叫啥?”
“程余。”
闫九“啧”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沉鱼落雁,好名字。”
“……”
“师兄,好久不见呐。”闫九不那么正经的咧嘴一笑。
“好久不见。”
“你你你你你们,怎么还认识昂?!”小胖子大惊失色,从听到闫九的第一句话就惊得合不拢嘴。
闫九被他的样子逗乐了,说“去你家提亲时认识的,聘礼都给你下好了。”
小胖子风中凌乱。
程余给面子得没笑出声。
“你就骗骗我吧。”小胖子郁闷得要命,兴致冲冲地,又是抽时间,又是从外地赶过来,介绍两人认识,结果人家倒好,早认识上了,看样子还比他早得多。
“哥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昂。”
“确实是很久没见。”程余顿了顿,“也没想到。”
闫九大笑起来接话,“没想到我现在做这行吧,算起来也七八年没见了,还能记住在一个学校的小师弟,你哥多不容易啊哈哈哈,别跟个深闺怨妇似的,”说着勾住了程安的肩,“走走走,哥哥请你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