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无尽》羽蛇

27、正日子

　　“久容哥如果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谢玄找各种机会献殷勤。

　　沈宣忍不了了：“谢凡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是呀。”

　　“既然是亲兄弟，为什么能……”沈宣想不出什么词来描述这种诡异的感觉：“你为什么能对他下这种狠手？”

　　看谢凡之前的伤势，他也能想到，谢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狠手？”谢玄并不理解。

　　“难道你们兄弟，平日里就是这么相处？”沈宣现在终于知道了，谢凡之前说“住在一起容易打起来”，是什么意思了。

　　“差不多。”

　　沈宣悚然：“一向如此？”

　　“嗯嗯。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这么说起来会有些无耻，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哥哥们，有没有像……像我这样对你？”

　　“没有。”

　　沈宣摸了摸谢玄的头。

　　难怪这孩子会这么喜欢黏着他。

　　有这么诡异的两个哥哥，这孩子又很少出门，想必该是没什么被温柔对待过。

　　那谢凡呢？有没有人曾经……

　　“小玄，你觉得，是你大哥好？还是你二哥好？”

　　“二哥好。”

　　谢凡都这德行了，居然还是“二哥好”，那他们的大哥之前到底是怎么对谢凡的？

　　沈宣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拍拍谢玄：“我再去给你拿点干粮，你吃完早点睡觉吧。”

　　他慢慢走向马车，在外面徘徊了很久，直到众人都已经陆续睡下，才轻轻将车帘掀开一条缝。

　　沈宣原本只想着看看，却见篝火晃动照出的光亮中，马车里的人向他这边侧了侧脸。

　　“观澜。”他只得轻轻叫了一声。

　　谢凡坐了起来——认识了这么久，沈宣第一次这样叫他。

　　“还没睡着？”沈宣也不清楚自己过来究竟为什么，他只是听了谢玄的话之后，突然生出了想见见谢凡的冲动。

　　“小阙又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见沈宣神色有异，谢凡问道。他对自己的弟弟简直太了解了。

　　“没有，我们只是随便聊了聊天。”

　　谢凡哼了一声，想着改天又该好好教训小阙一顿才行。

　　“观澜，”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沈宣觉得自己的声音艰涩低哑：“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上都，陪我一辈子？”

　　“不愿意。”谢凡立刻拒绝。

　　沈宣脸上有如火烧，尴尬无比，正要讪讪地含糊几句离开，却听谢凡又说：“你这么不爱惜性命，谁知道你的一辈子有多长。陪你七八十年还差不多。”

　　沈宣失笑——七八十年，难不成谢凡还指望他活到一百岁？

　　“我会努力活到那么久。”

　　就在沈宣就要放下车帘时，谢凡低低叫了他一声：“久容。”

　　“怎么？”

　　“小阙有没有跟你说，我……现在保护不了你了。”

　　夜色笼罩下，沈宣看不到谢凡的表情，只觉得谢凡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自信。

　　他的心里仿佛被人拧了一下。

　　他甚至能想到，从来都习惯于高高在上的谢凡，此时心中的忐忑。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谢凡探出半个身子，安静地看着他。

　　沈宣也没动。

　　他甚至都想了，依谢凡这贱嘴，肯定又会说自己不过是区区蝼蚁。听得多了，他都麻木了，连揍人的冲动都没有。

　　“久容，我现在只是个累赘。”

　　沈宣愣了愣。

　　从遇见谢凡起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无比清晰地闪过。虽然谢凡也对他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更多的时候，谢凡都在帮他护他。

　　只是深山中的三个月时间而已，他居然会有些习惯了依赖谢凡。

　　“观澜，我想保护你。”沈宣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了头。

　　谢凡绷紧的肩背松了下去，他向前慢慢探身过来，犹豫了一下，不自觉的伸出一只手搭在沈宣的肩上。

　　沈宣的身体僵了一下，看着向自己靠近的谢凡，居然没有想过躲闪。

　　谢凡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比平日里更令人沉迷，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沈宣喉结滑动，居然不由地向前倾了倾身。

　　“久容哥，我还没有吃……”一个软糯的声音迷迷糊糊传来。

　　谢玄睡了一半被饿醒，揉着眼睛来找沈宣，却在转过马车角后，悚然发现两双眼睛盯着自己。

　　“不不，我吃饱了！我吃饱了！我这就去睡觉！”他立刻求生欲爆满，捂着眼睛飞快逃走。

　　沈宣失笑，又有些手足无措地退了退：“不早了……你快睡吧。”

　　谢凡也咳了一声，缩回头去：“久容，马车里有点冷。”

　　“好，我知道了。”

　　路途顺利，他们很快开始接近上都，也许傍晚时分就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沈宣却发现谢家兄弟的情绪都很不对。

　　那夜，谢凡向他抱怨了马车里冷，他虽然有些纳闷，这个天气里怎么还会冷？却仍然立刻派人向马车里送去了两床棉被。

　　谢凡盯着他半天，长叹一声，抚了抚额头，钻进马车里去。

　　到现在为止，已经好一阵子没理他了。

　　他始终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做得不合心意了。真是谢凡心，海底针。

　　跟谢凡不同的是，谢玄明显越来越紧张起来，手指一直在不安地绞来绞去。

　　他起初还粗心得没发现，直到有人默不作声踢了他一脚。

　　“小玄，怎么了？”

　　谢玄紧张得甚至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直到他又问了一遍，才恍然回过神：“久……久容哥……我从来没进过京城。”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谢玄这一派儒雅贵公子的样貌，怎么如今却像个从乡下来的愣头青。

　　沈宣松了口气，塞了个点心在他手里：“进京城有什么好紧张的，跟安陵也差不多，只不过人多一点而已。”

　　“可是大哥说，京城里是天下最可怕的地方，人心如鬼，见什么吃什么，逃也逃不出来。”

　　沈宣在心里把那个混蛋骂了一顿，才安抚道：“你放心，真的就像安陵一样，大家都很和气。你不用害怕，而且你们就住在我的侯府里，很安全的。”

　　他自己说出这话来都觉得好笑。

　　这么一个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黑煞星，难道还需要他来保护安慰？

　　可谢玄听到这话，居然真的被安抚了下来。

　　谢凡在一旁将二人看了看，漫不经心笑了一声，插嘴道：“别瞎担心，一切有久容呢，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不会不管你的。”

　　“滚，谁跟你是一家人！”沈宣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话一出口，他便瞟到了谢玄疑惑的目光，不由寒毛倒立。

　　他这才想起来这孩子对自己这么亲近，搞不好是误以为自己是二嫂的原因——这他妈都是什么混账事啊。

　　迎着兄弟俩的目光，他嘴唇翕动几次，才生硬地补救：“正日……日子……不是还没……到吗……”

　　谢凡拍桌大笑。

　　沈宣满脸通红地掀帘子就跳下车去。

　　谢玄瞪大眼睛看着沈宣躲得远远的，好奇问：“二哥，久容哥怎么走了？”

　　“没事，你二嫂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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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宣：别理我，正抽自己嘴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