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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感冒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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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裹着惨白的浴巾从洗手间走出来,这是我最后的衣服了。很奇怪,冲完冷水澡出来脸上明明感觉到很暖和,但身上却止不住的打颤。我抱着肩膀走到自己的卧室。“呃……呃——”干呕瞬间让我恢复了刚才的记忆立刻逃离了那里。我别无选择只能推开门进了华梦的卧室。
我打开她卧室的窗子,拼命呼吸着窗外涌进来的新鲜空气,回头看着卧室窗明几净的样子,我发现刚才的杀虫根本多此一举,谁会相信这样干净整洁的房子会生臭虫?她房间的每一件物品都规整的收拾成了各种立方体。上衣、裤子、袜子、被褥一切外形具有可塑性的物体统统被她摆放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像鞋子、梳子、中性笔等不规则物品不是被放进专有的盒子中就是集中放进了归纳箱里。至于笔记本、鞋盒、妆盒、提盒、瓶瓶罐罐等,这些外形本身很规则的物品所呈现出来的整齐排列的效果就更不用多说了。如果不看她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米多长的hellokitty,你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军人的房间。“艾蒙东给我买的就是毛绒玩具吧。但我感觉他现在送我什么我都不喜欢,无论他本人还是他的‘化身’哪怕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都高兴不起来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对艾蒙东有一种由衷的反感。
“华梦不但爱干净,还爱啃书。”我看着她挂在墙壁上的小书架,由衷感叹起来。书架上放着的几乎都是博物馆方面的书籍,我看了一下就直摇头。但在书架最左侧发现了两本不一样的书。一本是典藏版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它是商务印书馆推出的线装硬板书,很是美观,但里面的书页蓬松,一看就是经常翻阅。另一本是曾扬华写的《红楼梦引论》,这本只是前三分之一的书页有蓬松翻动的痕迹。我又大致找了一下,却没找到《红楼梦》文本,她也从未和我借过我的那本《红楼梦》。因为曾经闲聊,我和她交换过看书的喜好信息,她说她对虚构的故事兴趣不大,读的小说类的名著则更少,所以我对发现的这两本有点诧异。我又发现在书架上面的隔层罗着一沓很厚的纸张,我拿起来随便翻看了一下,却发现了她正在编写的学术论文,名字叫《哈布特格与烟荷包问题刍议》。“她文笔很好,我早就听说她想写一篇有关哈布特格的文章,本以为她只打算对此写一首诗歌或者抒情散文之类的小品文,没想到她对哈布特格的喜爱已经上升到学术研究的高度了。”因为这是有关蒙古族服饰的问题,我自然就被内容吸引了进去,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
“哈布特格和烟荷包都是蒙古族女性的腰间饰物,是蕴含着深厚民族文化和高超技艺的刺绣工艺品......蒙古荷包也是体现蒙古族姑娘心灵手巧的重要媒介,蒙古荷包缝制的美观与否甚至能影响到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婚恋……有的荷包挂有色彩艳丽的彩带,彩带数量不同寓意也相应不同。”嗯,我知道这个,我记得两条彩带代表亲情,一般送长辈,五条华梦说是嫁人用的,其他的我看看......“四条代表友情,送给好姐妹......五条是用于结婚庆典,新娘送给新郎.......六条和三条在代表含义上学术界对此存有异议,一方认为只有六条代表爱情,另一方则认为三条、六条都可作为爱情信物,送给心上人......六条代表爱情的依据多参考东北民歌《白虎哥哥》,里面唱到:……”华梦好厉害!这首民歌我小时候就耳熟能详,经常听奶奶唱过:“垂有六个飘带的烟荷包,在六月的月光下细心缝制,本想送给白虎哥哥,妈妈却让阿拉塔巴干拿走(蒙语)……”
我要不是鼻子不通气,我能一直用蒙语唱下去。现在的哈布特格和烟荷包很少再有蒙古族姑娘缝制,大多只存在于博物馆。本在蒙古族内渐渐衰落以致埋没境地的一些民俗服饰文化竟然能被一个汉人一点点发掘出来,重新被世人认知。我真是太佩服华梦的学识了!我又大致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看到后面内容越写越简略,多是内容纲要,里面有许多华梦括号加注的地方,括号里面写着资料尚缺,待查找补充。“如果她的这篇文章今后写作还遇到什么难处,我一定联系蒙古族那边的亲人都来帮他这个忙。”我恭恭敬敬的把她的学术手稿放回书架上。
不知怎么,好像刚才唱民歌太兴奋用脱了力,我感觉脑袋一阵阵眩晕,我坐在华梦软绵绵的床上后,身体也立刻变得软塌塌起来,我浑身乏力,特别想躺下来休息,可是我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不能躺在华梦的床上。“好冷——”我明明感觉到吹进来的是热风,但还是关上了窗子。我想去抻华梦的被子披在身上取暖,但是我伸过去的手又在空中停住了,我和她有点小别扭,用她的被子反而不好(奇怪,那你刚才用她的皮套怎么那么自然)。我看着套在手腕上的皮套,对我和华梦最近的尴尬处境无奈笑了一声。
艾蒙东动不动就会说不懂我们女生,其实我们自己也不懂啊。有时候我也很羡慕男生那种今天吵架明天还能一起喝酒的相处风格,因为女生之间有时看上去有说有笑,逛街去洗手间都拉着手,打闹时也举止亲昵,可是你不知道她们哪一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尤其是在处理矛盾误会的问题上,女生大部分都是“纠结”的代名词,我们心思细到“你那天踩脏了我花了两个小时洗好的小白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但只要你不道歉(语言或者行为都没有抱歉的意思的话),我就认为你在针对我,所以我要暂时和你绝交,静观其变”的地步,而绝不是男生的那种“卧槽,你敢踩老子鞋,我他妈要踹死你”的那种粗鲁却坦荡荡的直抒胸臆。没错,我也很烦女生那种什么都看在眼里,肺都要气炸但就是不点、不破、不解决问题、不直面矛盾核心,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各自为营的相处习惯。可是我和华梦之间也是这样吗?我也不确定,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在于缺乏主动坦白问题的一方,所以最近一见面就一直处在尴尬冷场的状态。
我们曾经好得就像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我和她却一直话很少。尽管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也只在必要的时候才说话。但我们俩怪就怪在话虽少,但却一点没有绝交的气氛。我某样东西着急找不到了她会简略给出寻找建议,她出门忘了带遮阳伞我也会适当提醒。而且最怪异的就是她明明对这份姐妹情很看重,却一直用一种近乎冷淡甚至是“抗拒”的态度在对待。最明显的就是前两天市委监察部门突击检查,部长在外面催得紧,我着急地穿戴工作设备,扩音器佩戴一半发现蒙古靴子还没穿好,我顺手把扩音器甩到后腰去整理靴子,起身再够扩音器的时候电线在后腰缠住了,自己怎么也够不到。正在够的时候,我余光看见华梦要走过来帮我,但我一抬眼看她的眼睛时,她站住却不过来了。当时我没注意到麦克风耷拉到了扩音器的位置,扩音设备瞬间发生自激现象,发出了刺耳的叫啸声。而此时部长正在门外接待检查领导,她怒气冲冲的进来要准备责骂,但华梦却故意说自己的扩音器坏了,想换一个。部长以为是她制造的噪音所以没有深究。我后来向她道谢,她却说自己的扩音器本来就坏了,然后就冷漠走开,那天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我知道她说自己扩音器坏了的事根本就是在扯谎,她的讲解设备是我们讲解员里制作最精良,保养最好,耗费最慢的,作为我们当中最优秀的讲解员,扩音器绝不会坏的那么“巧”。要说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心结我这几天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我只是隐约感到,绝不是某件小事让我们变成这样,而是那种非常重要,关乎我们的姐妹交往但却有难言之隐的事情。
我最近一直怀疑这件事就是因为她也喜欢艾蒙东。
在我和她相处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有一次我看她在洗澡,想到自己多次拜托她搓背,自己却一次也没有帮她搓过,我心血来潮便走进浴室。我开门进来的时候,她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把胳膊交合在前面,右手握住左手手腕然后一直背对着我。我提出搓背要求,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反而有点木讷的站在那里等我去搓。我俩开始时全程无话,我为了避免尴尬,一边搓一边和她吐槽艾蒙东的直男行径。本以为好闺蜜肯定要和我一起吐槽啊,她却还是没有说话。我故意把我和艾蒙东的吵架经历添油加醋,说得搞笑些,她话也不搭,只是在深呼吸,而且一次比一次重,之后没等我搓完,她便突然挣脱开,走到喷头下冲洗,还是背对着我。最后她干脆泡到了浴缸里,只说了句自己感觉胸口有点闷便不再说话了(感觉闷竟然还去浴缸里泡着?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话不过脑子)。这之后还是我自己尴尬的关门出去了。
没错!就是我说起艾蒙东时她才这样的,她控制不住在吃艾蒙东的醋,她对他肯定有着我不知道的情感和秘密。嗯,如果这样解释,昨晚我和艾蒙东出去过夜,她不断和我发信息也不难理解了。她想打扰我们,她不愿意接受我们结合的事实,所以一遍遍用确认我安全的方式来确认我们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
“可是我们已经什么都发生了。”我说出这句,心底却莫名泛起一阵阵胜利者的骄傲,“我相信她是坦荡人,绝不会像一般女孩子那样背后耍心机,有误会也任其发展。只是这样的事,任她的性子再怎么直率随性也会羞于说出来,主动坦白问题的是我才对。”
“这么晚了她还没有回来,我还是打个电话吧,等回来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我强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去客厅拿手机。没想到刚要向前起身,膝盖就受不住压力,咚的一声闷响,我一头栽在地上。我跪在地上摸着出血的额头才发现,我的身体已经烫的要命了。
“糟糕的一天,重感冒竟然真的应验了。”
好想有人陪。哪怕就一会儿。
我猫着腰像个老太太赶集一样心里着急,腿脚却慢慢悠悠的挪步去客厅找手机。
“艾哥哥……艾哥哥……”
“不好意思,在准备开会,紧急会议,我开完就走,么么哒,马上了。”
他挂断了。
“梦梦,梦梦。”我一边拨华梦的电话一边梦语呢喃,我此时已经被高烧折磨得开始有点说胡话了。没想到刚刚拨通的华梦电话竟然被秒接,我本想叫她华梦的。此时都被她听到了耳朵里。
“嗯,什么事?”
“呃......你什么时候回来?”
“声音不对,你怎么了?”华梦说完,我便听到她那头传来了被信号干扰时扩音器发出的一阵嘀嘀声。
“哎呀,你在讲解吧?”我努力打起精神组织自己的语言。
“快下班来了个团,正在接待。”
“那你快忙。”
讲解途中竟然敢接电话,她不想干了吗?
“你需要我赶紧回去吗?”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立刻想说没事。
结果华梦抢先说,“等我一小下,马上了。”
我感动极了,同时也非常后悔刚才想了那么多揣测华梦为人的话,我们之间哪有那么多事,这世上没有比闺蜜间的友谊更真挚的了。而艾蒙东那不痛不痒,亡羊补牢的关心我再也不需要了。我有一肚子的感谢话和道歉话要说,但知道她现在非常忙,我只乖乖说了声“好”就赶紧挂断了。
终于,我毫无顾忌的爬上了华梦的床,抻出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