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佞行》占流光

2、表态

　　京都的雪越来越大了，不消一日，雪已覆盖了整个城。屋内，烛光摇曳，将案前人影子拖的又细又长，活像地狱来的鬼魅。宋锦搁下手中的狼毫，开口道：“几时了？”身后立着的宋祈恭敬道：“主上，已然辰时了，主上还是快些上榻吧，明日还要上朝。”
　　宋锦揪了揪眉心：“出去吧。”宋祈无声退出。
　　大雪下了一夜，将将在天明时小了不少，街上不时传来“唰唰”的扫雪声。下了朝的宋锦身着深紫武麒麟的官服，外罩玄色鎏金披风，墨发高高束起，策着他那匹马，缓缓前行。瞧起来还真是人模人样，风流倜傥。
　　此时有女郎出来赏雪，瞧见宋锦却是无心顾及其他了，三两个结伴，颇为羞怯地将头上绢花抛向宋锦。反观宋锦：已然下了马且桃花眼含笑，唇角勾起，顷刻间又是一副无赖的样子。其中为首的女郎颇为胆大，上前一步，却又绞着帕子含羞带怯地问道：“不知公子是哪家郎君，生得如此玉树临风。”
　　宋锦嘻嘻一笑：“在下是……”“定北将军家的风流小郎君”话道一半，被人抢了话头，还是带着讥讽意味的，宋锦回首，流云般拂曳攒动的袍摆直逼入眼，抬首一瞧，却是被惊艳到了，这人的容貌让宋锦无以形容，都道祸国妖姬妲己容貌妖冶，眼前这位与她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一身大红交领宽袖大袍，袍摆处用红色丝线绣了大片红海棠，红袍上用红线修纹还是头一次见，倒像是暗纹一般，周身贵气逼人，让人移不开眼。想来就是那位行事张扬仙人之姿的定远候，宋锦幼时不在京都，就算是几年前回来，当时风流名声在外，与这位贵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关于这位的传言倒是听过不少，这位定远侯祖上是开国功臣，祖祖辈辈世袭爵位，他尚且年幼时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因抑郁成疾魂归西天，从小是老侯爷抚养长大，不及弱冠便承袭了爵位，传闻行事狠辣，当年扶持着皇上从徐太后手中夺回了权，将那徐后一家与其手下爪牙清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里里外外官员换了大半。颇得皇上信任，可现今却隐隐有了谋逆的意思。关于他，还有令人惊异的事，即这样张狂的人竟好听戏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且还爱美，喜欢论人相貌行事。据说从前丞相千金京都第一美人洛姝向他表了倾慕之意，正常的应该都是欢喜应了然后抱得美人归，不料这位言辞干净利落地拒了，原因竟是人美虽美矣，却是浮夸。这一语，让人名声受损，最后只嫁了个不起眼的人物。其实宋锦听到这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陆莲有什么不对，毕竟像他那样容貌与手段的人，全天下也难找到配得上他的女子。如今见了他，只觉流言不假。
　　宋锦刻意拉了脸：“这可真是令小人受宠若惊了，真是料不到有朝一日还能与您这样的位高三卿的人物有了交集。”语中也是嚣张跋扈，暗暗讽刺陆莲，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这一瞧，陆莲还真是像极了那话本子里目空一切的大奸臣，而宋锦就是那誓死不渝的忠臣。
　　那几位女郎纵然是仰慕这两位，缘因此时的场面也不得不离去。陆莲甩开红扇：“好生的伶牙俐齿。”随即撩开马车的帘帐翻身进去了。
　　一旁小贩倒是激动不已，与身边的人喋喋不休着，大抵是太过惊异，还不时用怪异的眼神看看宋锦。宋锦长腿一跨，又上了马继续走着，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全然没有惊惶的感觉。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儿。
　　不消一刻宋锦便入府进了正厅，宋锦顺手扭开颈变鎏金压扣将被雪染得霜白的披风向后抖落，此时的宋锦像是换了个人，就像一汪被冻住的谭水，深不可测，又寒气逼人。一旁宋祈一直觎着他，见状立马弯身接住，毕恭毕敬地立在一侧。宋锦揪了揪眉心，周遭散发着，冷声道：“去取套常服过来。”宋祈应了一声照做。
　　换了一身深色直缀，宋锦直直地盯着案上的砚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无端让人想到阴曹地府里够人魂魄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