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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从昨日一夜的雨水冲刷走出,钱塘城如出浴的少女,弥漫着清新与诱惑的气息。街角巷尾的各色招牌在阳光下张望,商贾挑夫步履匆忙,买卖吆喝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车水马龙的穿梭响动……在人们眼前耳边一如既往的进行。
      但唐庄内的仆役奴婢被在今天却很不同。每个人都在料理整理开手中的东西,在他们忙碌之间,红色的喜幔,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灯笼,在庄院内外迅速蔓延开来。赵老头儿仰着头眯着眼正在指挥着内堂的仆役挂置红底金字喜联,
      “往左,往左。不对,太过来了,再下去些……哎哟!”他猛低下头回转身,撞上他的那个小仆役刚想开口,赵老头已气急败坏骂开了。“狗娘养的小兔崽子,不长眼了………你瞎跑什么,赶着寻娘胎啊!”
      “是小的没长眼撞上您老,赵爷,您没事吧?”小仆役忙道。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眼。”赵老头不耐烦的转过身,“这大小姐的婚事谁要敢出一点差错,我非敲断他骨头不可。”
      “是,是,是。”仆役啄米似的点着头,凑上前道:“不过,赵爷,府内伙房那边有一伙人送了宴席的菜肉过来。”
      “胡闹,这点小事也要来通报什么?!你去帐房支些银子付账便是。”
      “是,是,是。”仆役继续啄米,脚步却没移。
      “狗东西,你还站着干嘛?!”赵老头怒道。
      “赵爷….那伙人着实奇怪,放着银子不收,也不肯走。”仆役小心翼翼道。
      赵老头疑惑的转过身,“连银子也不收?”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只说了一句,府里有人等他们。”
      赵老头低头想了想,抬头对那仆役道,“没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说完的急步向后院伙房跑去。

      唐寻涧背着手伫立在屋内,他已经孤独的在房间内等待了太久。这是一种既恐惧又期待的心理,当然,他不曾意识到这点,自始自终他都不觉得自己能被谁打败,所以不该有恐惧。但院外隐隐传来的声音在他耳边无限的扩大,这些噪音让他很烦躁,却又不能躲避。
      他忽然觉察出门外的人影。
      “谁?!”
      “老爷,是我。”
      他听出了赵老头的声音,神情缓和了下来:“进来吧。”
      赵老头神色紧张走进屋,微微哈了哈腰道:“老爷,有一伙人找您。”
      唐寻涧的脸骤然刷白,他努力的平静了一下:“几个人?”
      “十个人。”赵老头偷偷望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扳指小心翼翼递上。唐寻涧的眼睛一下定在了那个玉扳指上。定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小小一个扳指在他的手中似一座大山般向下坠着。又是一阵很久的凝视,他慢慢将扳指握紧入了拳头。他的额上已现出青筋,青筋在跳动,他的眼睛却已闭起,声音也随眼睑一起沉下去:
      “请他们进内堂休息。我,一会过去。”

      竹苑依旧安静。
      沈三转过头,唐寻涧已经站在了门口,默然的望着他。他的目中闪过冷光,神情却是淡淡的,像是漠不关心,随口说道:
      “他们来了。”
      沈三冷笑一声,回转过头,望着床上的唐儿,“把解药给我。”
      唐寻涧背着手走进屋内,长叹一声,神情竟有些黯然,“如果,她的母亲还在,看见你一定会欣慰高兴。”
      沈三淡淡道:“你不必多说废话。”
      唐寻涧脸色更沉了,他从怀中揣出一个小锦盒,“解药我会给她,你出去内堂见他们,一会自然会带她过去。”他说完了之后,眼睛象毒剑一般地盯在沈三的脸上,在等着他的答复。
      沈三带着一股鄙视与嘲讽,轻轻扬起嘴角。他望了唐寻涧一眼,又回转头看了看唐儿,“我以前只觉得你很阴险毒辣,原来还胆小到要让一个女子做盾牌。”他继续道,“一会我若是见不到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你知道会如何。”
      “我自然知道。”唐寻涧咬着牙,阴森森的说道。
      “那就好。”沈三说完,慢慢站起身。
      在他抽身欲走时,渐渐松开紧握的那只手,那冰冷的指尖忽然动了一下,有一种抓握的姿态。沈三忽然明白了,唐儿并没完全昏死。她在挽留,用仅有的一丝气力挽留。
      沈三微微一笑。爱或者唏嘘,仿佛都已默许。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将手轻轻放下,转身拿起刀,大步迈出了屋子。
      风吹着竹林,宛如浪涛,内堂的路似乎一下变得曲折幽秘、寒气侵人。可沈三的脸上却是一种平静的表情。他的心曾充斥着犹豫和怯意,也会牵挂身后那张苍白的脸,可是等他走过这一片竹林时,他就将这些完全抛开了。
      情愁和牵挂只是会让人们更软弱。
      而他明白,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要平静和冷静。为了爱己和己爱的人,他一直很坚强的活着,如今更是。
      走到内堂门口,他抬起头望向屋内,慢慢停住了脚。面对的,实在有些意外。
      他们的衣服是最普通的粗布,上面有些补丁,有的已经洗得陈旧发白,却又被雨后未干的泥水溅染斑驳。
      因为同样的黝黑脸上,同样的皱纹纵横,分不清谁是主是仆。
      任何人看到的,都只是十个上了年纪的老农。
      而人最能暴露自己的却总是自己的眼睛。
      一见到他进来,整个内堂齐刷刷将眼睛直射向他。沈三只感觉这目光如刃,尘封许久忽然出鞘的刃。刀刃静静等待着他。沈三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迈入了堂中。他的脚步平稳而坚定,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之间那一线的薄薄刀刃间隙上。
      他走到了大厅中间,刀刃中间,又停住了脚。沉默许久,低下头,用一种平静却又低沉的声音开了口:“我来了。”
      整个内堂一种让人窒息的安静。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什么该开口的。这本是十个人二十年心里所期待的一幕,而如今真实的出现,却让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沈三在耐心的坚持着,直到有一双粗糙厚实的手缓缓落在了他的肩上。这双手曾经拿起过世间最精贵的酒杯,抚摸过最高贵女人的脸庞,左右过千万人的生死,而如今,它在沈三肩上微微的发抖。
      沈三没有抬头,双膝慢慢弯曲,落至地面。沉郁哀伤的吐出两个字:
      “父亲。”
      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了,也触及压抑的心事,所以说的有些生硬,却也更加真实。
      两个字让肩上的手慢慢变得有力,抓紧了他的肩。一股平和而温柔的力将沈三轻轻扶起。双手从肩头缓缓滑向他的脸庞,带一种刺痛与痒的感觉在皮肤上,像是两块老树皮抹过。沈三最先看见的是一双有些湿润的眼睛,浑浊苍老的眼睛。然后他立刻就看见了这个人的脸一张满布皱纹的脸,须发都已白了,他的年纪还不过五十,但已是个历经风霜的老人。
      他的嘴唇痉挛着,想发出的声音在喉间却死死被卡住了。
      沈三望着他,认真的看着,却再也没看到唐寻涧口中那个二十年前的影子。
      “你长大了。”老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哽咽。
      沈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紧抿着唇,点点头。
      老人拍着沈三的肩,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斩夜刀。那浑浊的眼睛难以抑制的闪过异样的光彩,可是立刻又恢复冷静。
      “端木一也离世了?”
      沈三点点头。
      老人好像忽然觉得喉咙干涩,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得满头青筋暴露,眼睛里却仿佛有泪流下。沈三扶住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老人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抬起头凝视着他,字字缓缓道:“你要记住他。”
      沈三咬着唇,点点头。
      老人不再多言,轻抚着着刀鞘,神情已渐渐宁静,神情也更庄严。忽然他又开口道:“对他说来,这把刀就是他的命,甚至比性命还珍贵,如今,他将刀给了你,你一定要保护好。”
      “我明白。”沈三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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