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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被闹钟从噩梦中叫醒,林薇怀揣着一肚子怨气,在床上诅咒了五分钟她刚工作了一周的A市第一医院,然后从床上弹起准备接受现实。

      当林薇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走出房门的时候,莫清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美美的喝着她马克杯里的咖啡。不过林薇相信,绝对是速溶的。

       瞄了一眼餐桌,很好,早餐有她的的份儿。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纠结成一团的头发梳顺,然后扎成了马尾,林薇看着梳子上令人害怕的黑色发团,翻了个白眼。

       抓起盘子里的油条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是第二口。

      当林薇终于因为噎住而不得不抢过莫清水的马克杯狠灌一口咖啡时,她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

      “林薇,你能不能像个女人一点?”她此刻画了精致眼线的眼皮微闭,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接受无能。

       虽然从小林薇就有一个成为精致女人的梦想,可是当她选择学医这条路的时候,林薇离这个梦想就越来越远了。

      林薇终于借助咖啡的力量将油条吞进胃里,舒了口气擦擦手便拎起包去门口换鞋。身后传来莫清水恨铁不成钢的喊叫“今天晚上的相亲别忘了!”

       林薇随口答“有空就去。”

      “什么叫有空?你一个二十八岁大龄剩女,差不多行了啊!”莫清水就是莫清水,随便一句话就扎心窝子。

      如果不是她的提醒,林薇可能都忘记了自己二十八岁的年龄,医院里林薇如同十八岁的小青年一样健步如飞,做起心脏复苏来也完全不逊色于那些刚从医学院过来实习的年轻小伙子。

      本来觉得自己还有一片大好年华,仔细想想才发现原来八年前就已经加入了奔三的行列,再过两年就奔四了。

       “今天的对象是我姨妈介绍的,律师,和你这个大医生正好相配。”莫清水不惜追到了门口。林薇扯起一个微笑“这么好的事儿,你姨妈怎么不先紧着你啊?”

       这么一问,莫清水的眼睛又瞪起来了,这姑娘啥都好,笑起来能甜倒牙,唯独生气的时候教人怵得慌。

      “人家指明要医生,我一画漫画的,人家能要吗。再说了,你不是更需要嘛,林姐?”林薇看着莫清水又不自觉露出来的甜死人的笑容,终究还是扼杀了想打她一顿的念头。

       “行,林姐尽量!”林薇在她开展下一步攻势之前跨出了门,寒冬腊月的,估计她也不会从暖气房里窜出来对自己说教。耳根子瞬间清净,林薇瞄了眼手表,时间刚好。

      七点钟的A市,路上已经有很多行色匆匆的人群,大都是和林薇一样为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生活下去而努力着的小市民。

      林薇穿过两旁种着梧桐树的大路,只觉得双手和脸颊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突然间耳边充斥了汽车排气管巨大的声响,白色的跑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看着被气流吹起的枯黄的梧桐树叶又掉落回地上,然后匆匆随着行人钻入了地下地铁站,一如往常。

      “请问你一个月以内是否有过性生活?”林薇眼前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女孩子,扎着清爽的马尾辫,胶原蛋白充足的脸颊上浮着两朵红晕,唇红齿白,看起来文静漂亮。

       然而所有的指标告诉林薇,她怀孕了。

       “你这个医生会不会讲话啊!我女儿十六岁,规规矩矩的,怎么会有。。那种?”女孩的脸此刻已经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她身边是气急败坏的中年妇女,应该是女孩的母亲。

       “女士,希望你能出去,让我和她单独谈一谈。”林薇心里已经有数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例,“我跟你讲,我们不看了!我要去投诉你!”

      女孩的母亲拉起女孩的手就走,走前还不忘把检查报告揉成一团丢在林薇身上。

       憋着一通委屈把纸团扔进废纸篓,只能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生活所迫,不得不忍。

       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震动,林薇有气无力的解开锁屏,一条短信刺痛了她的眼睛。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母亲的短信“你叔叔今天出狱,回家吃晚饭。”

      林薇的手指此刻僵硬不已,只回复了仅仅一个字“好。”不仅仅是因为接下来还有数不清的患者要接诊,还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叔叔的回归就如同一根老旧的绳索,已经有了年头,却依旧能把她拉回那似乎已经要消失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原来十八年,也就这么快就过去了。

      当林薇硬着头皮在主任办公室挨了一通“才上班一周就请假还有没有把这个工作放在眼里”之类的批评之后,她终于还是得到了准许,因为过于紧张,转身的时候撞到了端着一杯咖啡的陆盛凡,他的咖啡一大半都洒到了林薇的白大褂上。

      他挑了挑修得很好看的眉毛,很有礼貌的冲她笑了“真是抱歉。”林薇刹那间明白了医院上上下下的女职工对他的虎视眈眈,情深似海。

      一个长得这么超脱的单身男青年,温柔又多金,连对林薇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十八线妇产科小医生都这么有礼,着实难得。

       只不过遗憾的是,林薇比较喜欢读一个人的微表情,大学里也选修了心理学。所以她清楚地看见了他方才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所以她报之以一个假笑,然后逃离了主任办公室。

      这个世界上那有什么白马王子来拯救林薇这个在泥潭里挣扎了二十几年依旧上不了岸的灰姑娘?

      幼稚。林薇承认在她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的时候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再相信童话了,比起那个,医院的年终奖金和每个月要担心的房租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林薇把弄脏了的白大褂扔进医院的洗衣篮,正准备去车站的时候,陆盛凡拦住了她。下午三点钟的太阳在他身后,照耀的林薇有点睁不开眼。林薇看见他深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闪光。

       “刚才真的很抱歉,这杯咖啡请你喝。”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二句话,刚才在主任办公室的道歉是第一次。

      林薇突然想起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的道歉要道两次的原理,只有两次真挚的道歉才能让人真心原谅而不是口头的应承。

       林薇抬头看着他过于美好的眉眼,有些不知所措。

      走廊上走动的人很多,她能感受到如芒在背。也许明天整个医院里就会传遍院草陆盛凡好像看上了妇产科的林薇这种让她以后在医院会非常不好过的八卦。

       如果林薇现在接过他手中的咖啡,八卦的内容就会是林薇不要脸倒贴,如果她不接,那么就可能会被众多女职工群殴致死。

       所以,万分纠结之中林薇还是接过了那杯咖啡,并且十分小心的不碰到他的手指。

       “谢谢。”林薇嘟囔了一声侧身从他身边穿过。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淡淡的钻入她的鼻腔。

      林薇没有听见他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很久以后陆盛凡才对她说“林薇,当时我就是想捉弄一下你。谁让你一眼就看穿了我呢?”

       当时的林薇没有想太多,觉得那就是一个报复。

      林薇喝完了所有的咖啡,导致她在两个小时的大巴车颠簸之中精神抖擞,并没有昏昏欲睡。如果不出意外话,再过半小时就能回到她生长了十多年的小城T市了。

      只是她特别希望这辆大巴能开的慢一点,叔叔十八年的牢狱之灾,虽然现在想来其实不怪自己,如果不是她报警,他可能现在已经见阎王去了,或者有极少一部分的可能,他拿到了钱,撕了票,带着她和妈妈逃离中国逍遥法外。

      那么付北延,也不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再次出现在林薇的生命里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可是对叔叔莫名其妙的内疚感让林薇在他坐牢的十八年间一次都没有去探望,想到等会儿的久别重逢的戏码,她就忍不住狠狠抠自己的手心。

       如果时光倒流,林薇应该还是会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从小老师教导她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孩子,还因为那双至今还在她脑海中的眼睛。只是,可能,林薇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十八岁的时候是,现在也是,无论他是不是记得她,都无所谓了。林薇逃离T城,读书工作,花了十年变成另一个人。曾经她熟悉的,都已经远去褪色在记忆里。

      可是今天叔叔出狱这件事,把林薇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林薇依旧是哪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十年的姑娘,T城太小,又聒噪,年少的林薇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现在虽然年岁过去,说不定她在街上走着,还会有人指着林薇说“看,那个就是因为自己爸爸工伤死了,叔叔绑架老板儿子,竟然还报警抓了自己叔叔的女人。”

       在林薇出神的档口,大巴猛地停了,她的额头撞到前面的椅背,埋了进去又弹出来,林薇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时,发现妈已经在车站等她了。

       比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她的白头发更多了,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和林薇招手。

      林薇憋住了眼泪急匆匆的下车,然后抱了抱她。竟然死活没认出她旁边站着的头发花白的男人就是她当初还算风华正茂的叔叔。

      直到他轻轻拍了拍林薇的肩膀,用熟悉的口吻叫她“小薇”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林薇那句“叔叔”也硬是在喉咙里哽了半天才吐出来,他却慈眉善目的笑了,好像他这个十八年只是出了趟远门,如今回来看到长大成人的林薇,充满欣慰。

      然而林薇,却在十八年里不停在心里描绘出他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样子。可是现在看着这样一个满脸褶子笑的憨憨的五十岁的男人,林薇只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心里,似乎有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又被渐渐开启。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林薇才又回到了A市,先回了公寓准备洗个澡,莫清水却一下子开始兴师问罪起来“林薇!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顶替你去相的亲!天哪,那个律师,还说是青年才俊呢,脸和火星表面似的,昨天我简直丢了半条命。倒不是长得丑的原因,整个饭局,他就在说那些我根本听不懂的法律知识试图把我同化,好在最后他问我手机号的时候老娘眼疾手快拦了一辆出租车跑了!”

       林薇看着手舞足蹈,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莫清水,虽说有些抱歉,可看见她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忍不住笑出了声,以至于最后为了安抚这位小公主的情绪,她只能忍痛包下了接下来一周的洗碗倒垃圾等家务活。

       换了拖鞋正准备去浴室时,莫清水冷不丁来了一句“今天早上有个帅哥来找你来着,问你是不是住在这儿,因为实在太帅了,而且我看他手腕上的表至少二十万,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就说是啊!”

      林薇无奈的转头,看见莫清水的星星眼,“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嘴里的那个人好吗?打底二十万的表?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人。肯定是同名同姓搞错了。”她解开头发,开始脱衣服。

       “他说找林薇的嘛,说是一个老朋友,还带了礼物。”莫清水嘟着嘴有些委曲,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林薇真的是拿莫清水没办法,“你在家待着就是给我惹麻烦的是吧?”,这下子还得找到那个人把礼物还回去,费心费力的。

      接过了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钻石吊坠,莫清水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不是超漂亮?这个牌子我知道的,这个吊坠的价格差不多是我们几个月的房租了。。。”

      林薇摇摇头,笑着拿起那个吊坠,发现了盒子底部的一张小纸条。

      她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了起来,笑容僵在脸上,脱了一半的外套耸拉着,用莫清水后来的话说,就像是突然间得了痴呆症。

       莫清水吓到了,连忙去拉林薇的手,却发现很凉,像碰到了一块冰。“林薇,你别吓我啊!”

       五年的朝夕相处,她也从来没见过林薇这个样子。

      分明从来没有在一起,付北延确是林薇心里的一道疤。

       如果十岁那年没有救他,也许会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林薇还能记住当年所有的细枝末节,即使过了十八年也是恍如昨日。

      “没事清水,只是它太漂亮了。”林薇颤抖着把吊坠放入盒中塞到莫清水的手里,然后跌跌撞撞冲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坐在马桶上哭了。
      “林薇你没事吧。”莫清水还在敲着门。
      林薇用力捂住嘴,她不能说的秘密,始于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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