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中》间颂

5、女孩

　　时间已接近午夜。周以川下了晚班，按照温老前辈的吩咐锁好诊所的门，正欲离去时惊奇地发现一个小姑娘正站在门口高大的法国梧桐下。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大概十岁的样子，穿着可爱的碎花连衣裙，梳着双马尾，手里抱着一个白白的小狗玩偶。

　　她见周以川出来，大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
　　周以川觉得小姑娘一个人站在路边门口怪可怜的，于是决定学习雷锋对其施以援手。这么小的女孩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应付得来。
　　“是和家长走散了吗？”他朝女孩喊道。
　　女孩攥紧了玩偶，抿起嘴，紧张地点点头。
　　“需要用我的手机打电话吗？”周以川一边和蔼地问话一边把肩膀上的背包拿下，开始翻找手机。

　　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周以川抬起头。见刚刚的小女孩倒在地上，手中的小狗玩偶飞出老远。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抱回了诊所。
　　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周以川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想到上次温朔的症状，周以川心里有了点底。
　　“喔，为什么又一个睡着的。”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温朔的电话。
　　“老师，我刚刚捡了个睡着的小姑娘，放在诊所了啊。”

　　“？？？”温朔刚刚结束了应酬，正要回家洗洗睡，突然接到小周的电话，于是只好急急忙忙往诊所赶去。

　　小姑娘已经醒了，但无论周以川怎么哄她，她就是不愿出声，只看房似的随意打量四周，仿佛觉得刚刚的晕倒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当她看见晕晕乎乎推门进来的温朔，身体微微僵了一僵。

　　温朔刚刚跟樊龙总裁半推半就喝了几个来回，现在身上有股冲天的酒气。
　　“哎，小周啊，这小孩面色不好啊，这么苍白——真是你在外面捡的？”

　　看来脑子还算清醒，周以川松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你的家长呢？”温朔摇摇晃晃地走到女孩面前。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温朔，指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哦，小姑娘嗓子怎么啦？——小周，笔墨伺候着。”

　　“呵，这醉鬼把还我当丫鬟了……还有为什么她不理我理温前辈？”小周想着，愤愤地瞅了温朔一眼。

　　女孩接过纸笔，工工整整地写上“不知道”三个大字。
　　“……你家长的电话是什么？”
　　女孩指指刚刚写了字的纸。
　　“你家在哪？”
　　“不知道。”
　　“你念哪所学校？”
　　“不知道。”
　　“你多大啦？”
　　“不知道。”
　　“你是在哪里跟你家长走散的？”
　　“不知道。”
　　“你想回家吗？”
　　“不。”
　　“哦，那今晚找不到家长就先别回家了。留下来住这。你叫什么名字？”温朔真的喝醉了，居然变得如此有耐心。
　　女孩一笔一划地写下“烟望”二字。
　　“姓烟？真少见啊。”
　　女孩侧头想了想，在前面加了个“苏”。
　　“你家长带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哥哥。”
　　“你哥哥哪位？”
　　“你。”
　　“……嘁。我可没有妹妹。”
　　温朔的酒劲突然就上来了，居然开始跟小朋友一般见识。
　　像是要向小姑娘证明一般，他快步走到诊所的电话机前，操起话筒叭叭叭摁了个号码，不一会儿便大喊起来：“妈！我是不是您唯一的亲儿子！”说完还得意地把电话机高高举起，按下免提键，像是要向全世界宣告“我是我妈的亲儿子！”
　　周以川捂脸，心道：“对不起阿姨，打扰您休息了，我没能阻止喝多了的温老师。”
　　不料温妈听到这句话，起床气立刻烟消云散，连声音也开始发颤：“哎呀，小朔，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真是长大了……我本来就打算最近告诉你，正好你也知道了……那还是就跟你说实话吧。”
　　温朔整个人一激灵，电话机被手滑的温老师从两米多的高空惨烈地摔在了地上。
　　周围空气突然安静。周以川把脸捂得更紧了，心道：“对不起电话，委屈你了，我没能阻止喝高了的温老师。”
　　就连作为罪魁祸首的小姑娘也瞪大眼睛，围观这奇妙的发展。
　　半晌，温朔才默默捡起电话，艰难地开口：“那我妹……”
　　一听见他开口温妈就有些激动，立刻打断了他：“小朔你要记住，就算你不是妈亲生的，妈也一样爱你！”
　　“嗯？？？”温朔震惊：“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那边焦虑的温妈并没有听清，叹了口气，道：“别激动，是真的。小朔啊，不瞒你说，你和阿昀是妈在同一个旮旯里捡到的……这也是一种缘分啊，所以妈才把阿昀交给你养。不过就算你不是妈亲生的，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不疼你疼谁？对不对？妈一直都把你当作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你不要多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我的妈……喂？喂？”
　　母子俩都本不是爱煽情的人。为了避免尴尬，温妈非常贴心地说完便迅速挂了电话，并且拒接了温朔继续打过去的好几通电话。

　　“好吧小周，我喝多了有点头疼，今晚你就住这，照顾好你捡回来的倒霉姑……刀形眉毛的姑娘。明天再带她去警局找哥哥。”温朔扶额，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诊所。

　　周以川大张着嘴，和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面面相觑。女孩也愣住了，片刻后却突然“噗呲”一下，然后无声地大笑了起来，笑容竟有些扭曲，双眼亮得吓人。
　　她飞快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激动地亮在周以川面前，双手微微颤抖。
　　“刀形眉毛是什么？”
　　温老师随口嘴炮祸害我！周以川看着她被压抑的愤怒点燃的眼睛，心想着可能高估自己了。

　　其实自己连十来岁的小姑娘也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