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小保姆》桃子味的棉花糖

5、第五章

　　周月心里装着事，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等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又醒了过来。

　　她闭着眼睛听外面的动静，听家里的公鸡开始打鸣，然后又听到了堂屋开门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了她爹拿着大扫帚刷刷刷的扫地声，然后是周月娘压着嗓门让他轻点的声音。

　　周月爹依言动作轻了许多，传进房间时就只剩下了沙沙沙的摩擦地面声。

　　隔壁床的周春睡的正香，还打着轻微的呼噜声。

　　周月放在被子里的手动了下，下一刻，一直紧闭的双眼也睁了开来，眼眸清亮，丝毫没有早晨初醒的懵懂。

　　她也没打算吵醒周春，坐起身的动作既轻且慢，穿好了衣服，下床踢了鞋就出去了。

　　院子里果然是周月爹在扫地，厨房的烟囱里已经开始往外冒白烟了。

　　周月爹看到她还有些惊讶，但随即就笑着问了句:“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月边用手指顺着头发，边回了句:“醒了就起来了，我娘呢？”

　　最后一句也就随口一问，周月绑好了头发就自己进厨房找她娘去了。

　　“起了？锅里有热水，去兑点凉水先洗把脸，马上就能吃饭了。”

　　周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娘一眼，低应了一句，舀了水就出去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半。

　　看来她娘今天心情还好。

　　周月洗漱完，周家大哥的房门也开了，这会儿天才麻麻亮，不过周志今天还要去上工，所以起的也挺早。

　　周家大嫂也没多耽搁，跟着自己丈夫也踏出了房门。

　　一眼瞥见院子里喂鸡的周月，还笑着打趣了一句:“小月今儿起的也挺早啊。”

　　说着话，她又不经意间回看了眼周春房间的方向，轻笑一声，正好看见周月娘走出厨房，才没说什么。

　　别看她婆婆昨才因为小姑子发了大火，再不待见也不让她提一句意见，谁让她是个外人呢。

　　吃过早饭，周月还在愁着怎么找机会单独跟她娘说一说她的事，只还没让她烦多久，机会就来了。

　　前几天家里刚挖了红薯，但是红薯藤还在地里晾着，阴了两天了，周月娘怕下雨，一大早的就准备去把它拉回来。

　　这红薯藤可不能淋了雨，家里的羊冬天可就靠这过活了，淋了雨一霉就不能吃了。

　　红薯藤不多，周月娘一个人就能弄完了，现在加个周月，就更省劲了，周月也能找到机会跟她娘独处了。

　　家里有板车，还有牛，可惜周月娘宁愿自己拉着板车也不愿累了家里耕地的牛。

　　从几年前分产到户，田地管制也没那么严了，农村里，田间地头水沟旁一切能长粮食的空地都让人给种上了。

　　周月家也占了一片，种了高产的红薯，现在红薯都已经收到地窖里去了。

　　地里的红薯藤需要捆到一起，这样才好装车。

　　心里装着事，周月干活就没这么麻利了，周月娘看在眼里，还以为女儿是早上起早了，没精力，就开口让她去旁边坐着歇会儿。

　　听到她娘说话，周月心里想了许久的话就这样拖脱口而出了。

　　“娘，你觉得我能出去打工吗？就像玲香姐那样。”

　　“啥？”

　　周月轻咬了下唇，握着镰刀的手紧了下，再次鼓起勇气道:“娘，我想跟玲香姐一块去北京！”

　　“去啥北京啊？你出过门吗？别被人给卖了怎么办？”

　　周月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扔了手上的红薯藤就站直了身，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回过神来就是一顿反问。

　　话虽然直白的难听，但里面满满的都是对女儿的担忧。

　　“你是不是上次听说人家挣钱多羡慕了？想用钱跟娘说啊，咱家虽然穷，但娘也不想你走这么远。”

　　知道她娘在担心什么，这些问题，周月昨天就设想过了。

　　“娘，我想去，反正我在大东表哥家也是做的保姆的活，跟着玲香姐不也是做保姆的活，还有钱花，我跟着熟人走，怎么可能被卖？”

　　“不是，你这连市里都没去过，怎么能一下子走这么远？那拐卖妇女的可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娃娃，那万一有个什么谁担待的起？万一你要出个什么意外，你让爹跟娘还怎么过？”

　　说着说着，周月娘似乎联想到了那一幕，脸色霎时就难看了一瞬，随后又更加坚定的拒绝。

　　“不行，你不能去，这实在太远了。”

　　她娘不放心她也是理所应当，但这样直接拒绝却一下子让周月有些头疼。

　　踌躇了会儿，她决定用另一个办法。

　　“娘，我已经大了，就是出个远门而已，我可以的，再说了，那咱家也需要钱啊，还有我爹，他一天跑二三十里地也才赚了一块多钱，还有我哥，他干一天又才多少钱？”

　　“我要是给人做保姆一个月就能拿几十块，为什么不去啊？”

　　“那，那也不行，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我不放心。”

　　“没事的，你看玲香姐她不也做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吗？哪儿就我这么倒霉，专让我碰上了？”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咱家不缺你这几十块。”

　　周月娘一副劝不听的模样，实在是前些年的拐卖犯太多了，她可亲眼见过一个因为孩子被拐走整天疯疯癫癫的婆娘，她不想到时候也像她一样，她宁愿穷也不让女儿出去。

　　原本设想的很好，可谁知道她娘怎么反应这么大的。

　　周月心里烦躁，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她有心想再劝劝，可她娘已经摆摆手去干活了，一副不想听的模样。

　　周家当家的虽然是周月爹，但其实真正拿主意的还是周月娘，不管怎么说，只要她娘同意，这事就好办了，可现在。

　　再是不情愿，她也只能等下次再说了，深吸口气，周月把心事暂且压下，开始专心干活。

　　红薯藤理好，一团一团的扔到板车上，堆的满满的，周月娘在前面拉，周月就跟在后面使劲推。

　　一路上碰见村里人，有熟人上来搭把手，直接帮着给推进了周家。

　　“谢谢啊，赶紧进来喝口水。”

　　那人摆摆手，转身就出了院门。

　　下午周月嫂子抱着孩子出去串门，周家又只剩下了周月娘俩。

　　秋收剩的许多玉米棒子还没剥，母女两个就对坐着慢慢干活。

　　周月瞅着时机，又开始游说她娘。

　　“娘，我真的想出去看看，你也说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远门，为什么就不让我去呢？”

　　“你这孩子真是，你要在你表哥家好好干，等他给你安排进农科院不好吗。”

　　想到表嫂赵兰花的那些事，周月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别说表哥以后给不给她安排，就是真给安排，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而且现在有一份更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为什么还要抱着一点希望去等。

　　“我不想去农科院，我想去北京，就算不挣钱，也想去长长见识。”

　　周月娘这下算是听出女儿的心思了，她想起以前因为家里因为钱没让女儿继续念书的那段时间，她也是心心念念的整天没什么精神，可最后还是听话的妥协了。

　　“不是娘不让你去，实在是不放心啊，那村里广播你也天天听，那外面这么多，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呦？”

　　“坏人是多，可好人更多啊，刚才不还有人帮你？”

　　“那怎么一样，都是一个村的，谁家不帮谁家一把的。”

　　“那怎么不一样了，那出门在外还有警察呢，火车上都有人巡逻的，我又不笨，送上门去给人家拐啊？”

　　周月娘无言以对，抬头轻瞪了女儿一眼，却恰好看到周月脸上的坚定，她愣了下，随后又叹口气。

　　从周月跟她说这事开始，头一次劝了语气。

　　“你是真想去？”

　　周月眼前一亮，深吸口气，面上更加坚定的点了点头。

　　“想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四女儿啊，就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以前听话，那是因为她没有目标，这回，怕是不答应还不成了。

　　“你要真想去，我拦也拦不住，可你在这跟我说的起劲，人家玲香可没有说带你呢。”

　　这话确实让周月愣了下，不过随后她就察觉了她娘这话的意思，心里忍不住一喜，立马保证道:“我想先让娘同意，只要娘同意，我立马就去问玲香姐。”

　　“行吧，女儿大了管不住，你想去就去吧，要去你舅家那村，就让你嫂子陪你去吧。”

　　“谢谢娘！我这就去找嫂子！”

　　周月说完这话，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就真的去喊她嫂子去了。

　　四女儿从小就乖巧，除了上学的事，周月娘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积极的时候。

　　周月嫂子一头雾水的被喊回来，孩子交给了婆婆，又去骑了家里的宝贝自行车载着小姑子去婆婆娘家。

　　路上她问了几次，周月只笑着回了一句待会儿就知道了。

　　周月正想着待会儿见了舅妈怎么说，见了那个玲香姐怎么说，反正待会儿肯定就知道了，她就没再解释这么多了。

　　看到两人来，周月舅妈也是一头的雾水，只等周月说明来意，她才明白过来。

　　虽然有些吃惊，但她也没多问，想着人都来找她了，那妹子肯定也知道了，索性就直接领着人往村西头的王家去了。

　　“你这来的正好，要是再晚一天啊，玲香就已经坐上车回北京了，她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都是一个村的，玲香又因为些事格外引人注目，她家的事，周月舅妈也知道一些。

　　给她们开门的正好是玲香娘，听到动静，玲香也从屋里出来了，正是那天周月母女两个碰到的年轻人。

　　想到待会儿要说的事，周月便格外认真的又打量了她几眼。

　　圆脸盘，大眼睛，嘴唇略厚，笑起来的样子格外面善，玲香的头发剪的很短，齐耳短发梳的整整齐齐，她今天穿着一件背带裤的连体牛仔裤，上衣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衣，端的靓丽，在这里还是独一份的打扮。

　　事情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外的顺利，几乎周月一说明来意，玲香都没犹豫几下就同意了。

　　“你想去，我就带你去，其实咱们村里的姑娘在那边格外受欢迎呢，手脚麻利，干活又好，绝对不愁没活干。”

　　“就是我明天就走了，时间有点赶，你来的及吗？”

　　“来的及，我待会儿就回去收拾东西去，谢谢玲香姐你愿意带我。”

　　王玲香扬唇一笑，大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她说话的时候带点家乡土话又带点普通话，意外的却很好听。

　　“谢什么谢啊，你比我小，我就当妹子照顾你了。”

　　出了王家门，前后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实在有些快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