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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 ...

  •   這是一個江湖動盪的時代。
      這是一個武林不太平的時代。
      為了自己宗門能夠霸佔更大的山頭、為了打擊別個宗門的死對頭、為了掠奪別人的武學秘笈等等自私的原因,武林人士之間的生死鬥,整個宗門被滅門的情況不勝枚舉。
      本來,江湖內亂與市井小民並無關係。然而,一些坐落於某大門派山頭下的小鎮小村還是被殃及。
      位於兩派之間的常平鎮,這邊廂唐門才剛收過保護費,那邊廂魔教又來收保護費,教鎮上居民叫苦連天。居民大多數只是小小的農民,既要交朝廷的稅金,又要交宗門的保護費,本已難以度日。如今由於兩派惡鬥,保護費更由每月交其中一派改為每月兩派亦需交……
      看著孩子愈來愈瘦削,看著媳婦兒愈來愈蒼白,居民紛紛與鎮長控訴,想要鎮長出面與兩個宗門交涉,必要時拿朝廷來壓壓他們也好。看著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也愈加消瘦,鎮長只好應允。
      只是他們都少看了兩個宗門的齷齪。
      那天,兩派宗門同時到來徵收保護費時,鎮長與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得他們點頭同意,也是第一次空手而歸。居民們歡呼雀躍,以為贏得了以後的安寧。
      誰知,當晚大多數居民都死於喝了被下了毒的水,而生還的居民則被魔教中人給刺殺了。
      年約六歲的傅清玄因為躲在大米缸裡逃過一劫。只是當他從大缸爬出來時,看著滿地鮮血,看著他的父親死不瞑目,他當場愣住,久久回不了神。明明剛才還一起打鬧的人,現在卻是陰陽相隔,他不想接受,不能接受卻無能為力。他不想哭,他知道現在他得逃走才對,止住發抖的雙腿,這才忍住悲慟走上前,每一步都像耗費他所有精力似的,終於來到父親面前,伸手為他蓋上眼皮……
      他走出家,來到街上,入目一片狼藉。他不相信整個小鎮於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死了,是以,他逐家逐戶的搜索。
      他是鎮長的兒子,對於鎮上居民數目或多或少有點了解,這些了解方便他在每一個屋子找尋倖存者。
      找到只剩下最後一個屋子時,傅清玄已然絕望。他木然地望著那房子。
      會不會整個小鎮就只有他倖存呢?只有他孤獨地活在世上……
      「咚」一聲從那間未被搜索的房子傳來,傅清玄馬上過去。打開門,便見一個年約五歲的小男孩滿身灰塵的跌坐地上。
      定睛一看,他說:「流雲?」
      眼神空洞的段流雲抬眸,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回神,回過神後便掙扎著爬起身,朝他懷裡撲去。
      「嗚哇哇清玄哥!爹!娘!嗚嗚嗚……」他哭得聲嘶力竭。
      見此,一直強忍不哭的傅清玄也情不自禁地崩潰大哭。
      月夜下,滿地屍骸、鮮血流淌的常平鎮,兩個小孩在小屋的門口放聲大哭。

      哭過以後,為免被兩派宗門發現還有倖存者,他們便收拾了少許行囊上路,盡可能遠離常平鎮。
      走過一個個山頭,餓了便吃野果充飢,渴了便飲山水解渴。兩個多月時間,終於走到了靠近長樂鎮的破廟。
      「清玄哥,我們就在這休息嗎?」段流雲環顧四周,道:「離那兩派都這麼遠,應該沒問題了吧。」
      「嗯。」傅清玄走到破廟的角落,把他的一件外袍攤開在地上,招了招手,「流雲。」
      待段流雲走近,他撫平他凌亂的髮絲,「這麼多天都沒怎休息好,睡吧。」
      「嗯。」
      兩個小孩緊靠著彼此,小手相牽著,一同入眠,全然不知道有一男子一直在橫樑上看著他們。

      鼻間嗅到燒烤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對兩個多月未曾飽餐一頓的孩子更是極具吸引力。很快,傅清玄跟段流雲都從夢中清醒過來。
      段流雲兩眼放光的看著眼前,一名清俊的灰衣男子坐在破廟中央,燃起柴枝弄出來一個小小的火堆,數條魚分別被竹枝串起,就在火堆旁烤著。
      「那個哥……」段流雲拉了拉醒來後便一直沉默著的傅清玄衣袖,指了指前方,深怕他忽略那美味般,便又拉拉他的袖子。
      「嗯。」傅清玄當然看到了,但他只是拉著他的手站起,把他拉起來,再拿起地上的外袍,抖落灰塵,便又重新穿上。然後,他牽上段流雲的手,「走吧。」
      段流雲看看他,又看看烤魚,想了想便緊握著他的手,跟著他朝門外走去。
      灰衣男子一直沒有看他們,但並不妨礙他知道他們的動向,擁有武力的人都是耳聰目明,五感比常人要高,想當然知道他們正要離開了。
      「萍水相逢自當有緣。兩位小弟弟,要來吃魚嗎?」他開口叫住他們。
      二人只得停住腳步,一同回頭。
      「在下柳離。兩位小弟弟呢?」他揚起微笑,給人春風拂面的感覺。只是他對面的兩個小少年似乎視若無睹,眼神清楚明白地寫著防備,尤其是較高個子的那位。
      傅清玄把段流雲扯到身後,淡漠地說:「不勞閣下費心了。我們仍在趕路,就此別過。」轉身便離去。
      柳離笑意加深,慢條斯理地吃光烤魚,手一揚便把火堆滅了。
      接下來的數天,段流雲頻頻回頭看,只見那個說要請他們吃魚的男子一直保持著距離的跟著他們。
      「清玄哥,那人還在呀。」
      傅清玄也注意到他,沒有回頭望,只是囑咐道:「怪叔叔。流雲,別管他。」
      但柳離也不知是何用意,一直跟著他們,在他們睡時把野果放在他們身邊,偶爾還會送些新衣袍。
      傅清玄看在眼裡,本也不想接受,但見段流雲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的贈禮算了,不吃白不吃。他總是先吃一口野果,確定沒毒時才讓他吃。而那些新衣袍,他們是捨不得穿上,只是舊衣袍真的殘破了,才不得不換掉。
      傅清玄回頭,朝不遠處的柳離抱拳感謝,他回以微笑,卻沒有上前,讓人弄不清他意欲何為。
      又過了一個多月,柳離仍跟著他們,仍會送上食物衣服,更會替他們趕跑野獸。他一個陌生人對他們的好,二人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總算對他少了防備。
      終於有一天,傅清玄停下腳步,牽著段流雲回頭走向一直笑若春風的男子,「柳前輩。你對我們的好,我們看在眼裡。只是,若有要事,不妨直說。」他的確少了些防備,但人心險惡,他不得不防。
      見狀,柳離沒有回應他的話,反問道:「你們的名字是什麼?」
      「傅清玄。」
      「我是段流雲。」
      總算知道兩個小少年叫什麼名字了。柳離挺滿意的。
      他接著說:「是這樣的。」頓了頓,他笑得像隻狐狸,「拜我為師吧。」
      「欸?」

      過了不久,他們知道了師父柳離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怪人。他孑然一身,從小憑著獨門易容術混跡各個門派,學習百家之長。久而久之,劍法、弓術、拳腳功夫、掌法、陣法無一不精,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他竟然連魔教唐門也成功混進去,連暗器、用毒、醫術也學有所成。
      本來這麼一個學了大多門派功夫的人理應被唾棄,被人追殺……但是江湖不平呀!每天處理自家門派事務,與別家門派對決都已經花光了他們的心力,根本分不出心神跟人才來追殺一個沒有門派,而且武功還高得出奇的人……這樣勞民傷財的行為他們才不做喔!
      然後他們師父就遇到了一個想要平定江湖,很有志氣的男子,被那人死磨硬泡的逼著跟他一同平息江湖糾紛……
      適逢那人回鄉,他們師父很閒,便突發其想的想要收徒弟……而他們就是剛巧路過被他相中了賴著不走的倒霉徒弟……

      「清玄!為師餓了!」
      「自己找吃的。」
      「你偏心!怎麼就只做了流雲的份呀?」
      「師父乖,給你吃一塊!」
      「……」
      這是柳師父徒弟的日常。
      「清玄,出發了喔。江穆那小子找到游龍幫的藏匿地點了!」
      「殊……別吵醒流雲。」
      「清玄,你想我出手還是你出手?」
      「我。流雲交給你,他有什麼閃失唯你是問。」
      「你眼中還有我這師父嗎?」
      「今天準備了蟹黃酥、清蒸螃蟹跟蟹膏粉絲。」
      「你果真是為師的乖徒兒!」
      「流雲想吃。」
      「滾出去打架!」
      這是柳師徒跟著有志氣的男子平定江湖的日常。
      傅清玄一直寵著段流雲,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會先給他,彷彿這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段流雲想當然的依賴著他,二人總是相依相偎,都十來二十歲了還是那樣親近的……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跟在柳離跟江穆身邊,一邊學著武功,一邊平定江湖。他們不像柳離那樣天資聰敏,各派武功都懂。在柳離的教育下,傅清玄的劍法、醫毒、拳腳功夫較為精通,而段流雲則是弓術、陣法、暗器有顯著才華。
      只是有一次,柳離他們要處理蕭風派的糾紛,讓二人去處理春華門的事情時,傅清玄為保護段流雲而中毒,幸得柳離趕來及時才得救——自此,段流雲便拚命的鑽研醫毒,總算有所學成。
      他們見證著柳江二人的名字從無名小卒到江湖鬼見愁,在江湖中名氣愈來愈大,甚至有些小門小派遇到不平事,會找人通知他們請求解決。終於……就連一直相鬥的唐門跟魔教也來找他們解決事情……

      「師父。」走在路上,傅清玄開口。
      聽到自家大徒弟這麼認真地叫他,柳離嚇了一跳。怎麼了?他沒有惹到他呀。流雲也沒有投訴說他搶了他的桃花釀……
      察覺到不對勁,他問︰「怎麼了嗎?」
      來到此時,傅清玄才把過去發生的種種向他道來,並說︰「這兩個門派,我是一個也不想放過的。但是我知道,心懷仇恨對這江湖並無益處。所以我不會尋仇,同時,我也不會幫忙。」
      「我也是。」段流雲也開口,帶點囂張的樣子又說︰「不尋仇已經是我們對他的恩賜了。還要幫他們忙?沒門。」
      聞言,柳離卻是笑了。
      他家的徒兒總算是跟他說這事了。其實他早知道二人來自常平鎮,看到當時他們像是兩隻被遺棄的幼獸,他一時心血來潮,才想收二人為徒。他不想這兩個小嵬子一直沐浴在仇恨中,便放在身邊好好教養。而他們也是懂事的。瞧!為了他們平定江湖的目標,便學著淡化他們的仇恨了。
      只是……他果然是一個護短的師父呀……
      「乖徒兒。我們就替他們清理門戶如何?」

      「江湖那兩隻鬼見愁出手了!」
      客棧裡人聲鼎沸,都在圍著一個話題打轉︰唐門跟魔教幾近滅門。
      「聽說他們是為了徒弟而出手的呀。兩個邪派就這樣栽了!真痛快!」
      「別再說邪派了。聽說他們清理掉那兩個門派中所有心術不正的人,現在兩個門派剩下來的都是一心鑽研自家宗門武功的江湖人呢!」
      「這就太好了!」
      「對呀!至少不會再發生像是十多年前常平鎮的事情呢……」
      「因為他們,現在整個江湖漸漸太平了呀!」
      「真是太好了!」
      對於傅清玄跟段流雲來說,也是太好了。至今,他們終於報仇了,了卻這件一直牽掛著的事情。而了無牽掛後,傅清玄開始正視自己對段流雲的感情他喜歡他,所以會寵他、想念他、擔憂他——他本以為這是因爲他把他當弟弟了。可是,他發現他接受不了他跟別人在一起……連江叔帶著段流雲練功也讓他心生不滿。
      「流雲,這個給你。」一個月夜,傅清玄把製作得簡約的白弓交給他,「這是雲弓。」
      「謝謝師兄。」拜師後,段流雲似乎喜歡上稱呼他為師兄,就像是專屬於他一人的叫法。不像傅清玄那般糾結,段流雲早知道自己喜歡他,是以,他調笑般問:「這麼神秘兮兮的送給我,是訂情信物麼?」
      「嗯……我說是,你怎麼看?」聞言,他落落大方的笑了。
      段流雲沒有回答他,只是笑著靠近,然後——拉過他的手,吻上他的唇。
      二人訂情不久,柳離表示閃瞎狗眼,「整天膩膩歪歪的。還沒訂情時就已經相依相偎,訂情後簡直沒眼看!」
      傅清玄腰上掛著段流雲為他製的清玄劍,一手牽著他,一副有他萬事足的模樣,沒有反駁柳離。而段流雲一手被他牢牢牽著,背上是他心愛的雲弓,笑容可掬,語調討打的說:「單身狗。」
      柳離氣不過,哭喪著臉朝江穆跑去,「反了!反了!兩個徒弟反了!」
      江穆伸手牽著他,溫柔地說:「乖,你有我呢。」

      由於這些年來一個又一個門派被教訓,被解救,武林的秩序漸漸成形。在這時候,武林中數個較大的門派合作,達成協議,組成了武林盟。理所當然的,武林盟向柳離江穆一行人發來邀請。
      江穆是肯定加入的,以他的武學計謀,如無意外,他還會是武林盟主。
      至於柳離……他在猶豫。他這個人呀……隨心所欲慣了,所以樂於當個沒有門派,四處遊山玩水的普通人,並不喜歡被困在一處,更不喜歡有什麼責任。要是跟著江穆加入了武林盟,他還可以四出遊走嗎?放眼世界,他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他還想四出走走,去見識一番話本中所說的東海跟沙漠……
      夜深人靜,柳離獨自在山坡上遠眺,而江穆已然前往武林盟。
      「師父。」
      「清玄,你沒睡麼?」
      傅清玄看著他,男子跟他們初見時沒大分別,依然穿著一身灰衣,依然是黑髮俊顏,明明是四十來歲的一個人,卻長得像二十多歲似的。而就是這麼一個人,一直養育教導著他們……雖然傅清玄口中沒說,但他早把他當作是他第二個爹親。
      「師父,你不想加入武林盟吧。」他道,「即使江叔……」
      「……嗯。」柳離如是說︰「武林盟的話,江穆可以達成他的理想。但是,我要的不是這些。」
      「師父?」
      「江穆曾說過,會陪我看遍世界。可是他的承諾終究比不過他的理想。」柳離笑說︰「他這人,很想為江湖,為武林盡一分力。但是我可沒有這遠大的抱負呢。這些年為武林勞心勞力還不夠,還要加入武林盟?我還是算了吧。」
      道不同,不相為謀——正是柳離跟江穆二人的結局。

      師徒三人四處逍遙自在,樂也融融,自此不再理會武林的紛爭。
      三人穿梭在蒼翠繁茂的森林,在綠野間感受天地,跟野獸們賽跑,然後走出鬱鬱蔥蔥的林木,終於親眼見識了海的瑰麗,浪的洶湧。
      看著浩瀚汪洋,柳離感受到人類在自然界的渺小,不由語重心長地對兩個徒兒說:「來到我這等武學境界,困在江湖並不能有所感悟。唯有四處奔走才能有更大的造化。」
      傅清玄了然,同時了解到江穆怕是這輩子都追不上他家師父的武學修為。
      這時候,段流雲握緊了傅清玄的手,笑道:「將來我們也要一起浪跡天涯喔。看遍這個世間,然後找一處喜歡的樂土居住。」
      「好。」傅清玄摸摸他的髮,滿眼寵溺。
      聞言,柳離也笑了,「流雲的目標不錯。」
      「我把師兄也包含在目標裡,當然不錯啦。」他直接撲進傅清玄的懷中,一副恃寵生嬌的小模樣。
      隨後,就在三人看慣了藍天白雲,天水一色的美景,打算從無垠海洋啓程朝黃沙大漠出發時,江穆卻來找他們。
      「你……」柳離看著他一身衣袍素白金紋,跟往昔那位麻衣竹履的男子大相徑庭,想說的話哽在喉嚨,最後只餘下一抹淡笑,問:「盟主大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呢?」
      「阿離……」時間過去半年之久,江穆已然習慣別人稱他為盟主,但孰料柳離這麼一叫,卻是讓他輕皺眉頭。他不喜歡柳離的疏遠,但想到他來此的目的,又緩了緩臉色,「阿離能否借一步說話?」
      柳離看著他,輕道:「好。」心底泛起一陣惆悵。
      那一個下午,他們談了很久。一直至日落西山,江穆才離去,留下柳離一人細想。
      過了很久,月上半空,柳離仍是維持那個姿勢。段流雲見狀,不敢多言,傅清玄輕拍他的手作安撫,便舉步獨自朝他走去。
      坐在地上的柳離一直看著江穆離去的路兀自想得出神。
      江穆仍是江穆,卻不再是那個有志氣的江穆,而是被武林盟主地位沖昏頭腦的江穆。
      思至此,他淡淡地笑了。
      「師父。」傅清玄在他身後兩步站定。
      「清玄啊……來得好。過來坐,為師有事說。」待他走到他身旁坐下,柳離續說:「江盟主說柳某身負各家門派武學,理應為武林留下傳承。理當如何?」
      「江盟主想師父開創門派?」傅清玄皺眉,他知道江穆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柳離不喜歡困在門派中。他又問:「他管得著麼?」
      「怎會管不著呢。」柳離笑得很諷刺,「若不,便是竊取各家門派武學,將受全武林追殺。」
      「這……」傅清玄眉眉緊緊一皺,思索了片刻道:「江穆背後無門無派,這盟主之位坐不牢固。若憑藉集各大門派武學於一身的師父支持,將能穩坐盟主之位。」又說:「一旦師父開創門派,師父對各種武學也信手捻來,屆時必成門派之首,於他有利。若不開創門派,師父一人集各大武學卻不為他所用,更是影響到他地位的一大威脅。」愈說,他的眉皺得愈緊。
      想了想,他問:「但他怎麼確定師父開創門派後不會反咬他一口呢?」
      柳離仍是笑,「別想了……你只要知道江盟主要我開創門派當他的靠山,而且他還真好手段,竟能威脅到我。」語氣是森然的。
      「那師父的意思是……」
      「清玄派。」柳離冷笑說:「既然他要找靠山,就給他開創門派吧。非我所開,卻與我相關,看他有什麼好不滿的。」
      「師父,我……」
      「你可以的。就劍法而言,你青出於藍,比我更勝一籌。」頓了頓,他說:「就是你跟流雲浪跡天涯的目標,怕是要緩緩了。」

      當時,柳離怎麼也想不到,傅清玄二人的目標一緩便是下一輩子才實現。

      那時候,傅清玄聽柳離意思,跟段流雲交代後便著手忙碌開創門派。段流雲不懂太多,只知道不給那該死的江穆開創門派當他靠山,師父便會被全武林追殺。
      後來,雖然掌門不是柳離,而是他的大徒弟。雖然開創出的清玄派不能憑藉柳離各家武學成為門派之首,但其劍法也是很多人追捧的。江穆有清玄派當靠山,便不用再怕他的盟主之位被取代。
      段流雲以為只要他家師兄開創清玄派後,安頓好,便會很快跟他一起浪盪江湖。可是……他等了又等,一年又一年,都第三年了,卻仍等不來他家師兄跟他走。而且,愈來愈忙碌的師兄留給他的時間也愈來愈少了……有江穆作前車之鑑,他以為……傅清玄也是想要逐鹿江湖。
      他問不到柳離意見,在清玄派開創後,他家師父便閉關了。
      「師兄。」趁著傅清玄給門派弟子講解完,走過迴廊時,段流雲上前捉緊他的手,滿是不安的看著他,「你還是我的師兄嗎?」
      傅清玄的回答是一個擁抱。
      「師兄?」
      「流雲乖。」他的聲音帶著不捨,「還要再等等。」
      「等多久?」段流雲不解,他知道他家師兄有事瞞著他,但是他一直不說,他便不問。可是,既然要他等他,怎麼還不說個清楚呢?
      「我……也不知道。」
      就衝著這句「不知道」,就因為他不知限期的等待,段流雲生氣了。他推開了他的懷抱,看著他錯愕的眼神,寒著臉的一字一句說︰「不知道?你他娘的跟我說不知道?」頓了頓,他說︰「傅清玄,我要的不是無休止的等待。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苦衷的話你給我現在說清楚。否則,我只當你是第二個江穆。」
      提到江穆,傅清玄眼神變冷了。
      只是,他仍是沒有說出什麼理由,只是道︰「我不會是江穆。」
      然而他沒有說原因的回答讓段流雲心涼了。

      後來,便是段流雲自行開創了流雲宗。在他角度來看,既然傅清玄終日忙碌,那麼他也在忙好了,只是他的忙碌很容易被中斷,只要傅清玄來接他,那麼他便會撇下流雲宗的一切跟他走。
      但他等了兩年,也等不來傅清玄來接他一起遠離江湖——兩年間他等到了傅清玄跟往常一樣每天來給他送飯,而他會黑著臉的吃。
      然後兩年後的某一天,他家師父出關了。
      「流雲,你長大了呢。」柳離看著自行開創門派的段流雲說。
      他的小徒弟,保有赤子之心,任性囂張,敢作敢為。而且很懶,能依賴師兄的話絕不會動手。現在想必是對清玄氣極了,才會讓他如此有毅力的當個門派掌門。
      「師父!」段流雲很驚喜,「你總算出關了呢!」
      「嗯。」他說:「我不出關都不知道你們倆在吵架呢。」
      「才沒有吵……」段流雲嘟嚷道,心想:他們根本吵不起來,師兄無論怎樣也待他如初。而且,他只是換個方式生活,根本仍在等師兄跟他走。
      「沒有吵架便沒有吵架吧。」柳離開口說:「你家師兄找你,去清玄派後山找他吧。」
      「好!」聞言,他撇下師父飛快走了,柳離搖頭輕笑。
      在清玄派後山處,傅清玄做好一石桌的美食為段流雲慶生。段流雲喜不自勝,笑得眼睛都咪起來,而他最開心的是他家師兄說的話——「待兩宗合一後在這裡等,我們一起浪跡江湖吧。」

      再後來,他們等不來這天。

      段流雲只知道,有一天他家師兄在他面前悄無聲色地倒下去,他走上前把他抱起,師兄渾身無力,蒼白的臉容上卻漾著笑,對他說:「好好活下去。」而師父在他身側,哀傷的側過身,黯然嘆息。

      他守在傅清玄的遺體旁,聽著柳離把一切娓娓道來,他終於知道傅清玄瞞了他什麼。為什麼傅清玄明明志不在清玄派,卻一直守在清玄派?為什麼柳離一「閉關」便是五年多?
      竟是因為他。
      當初江穆以段流雲的性命威脅柳離——他在他身上下了蠱。因此,柳離要傅清玄聽從吩咐,開創門派支持他,在江穆以為一切在他掌握之中時柳離現身,知道他根本不打算給段流雲解蠱毒便把他給殺了。誰料,他死前竟笑說自己給他們下了情蠱。
      那時傅清玄也有跟他說過,當他走近段流雲時便有錐心之痛襲來,所以柳離是相信江穆死前這句話。
      最終,他只恨自己當初看錯了人,害了他視如親子的兩個徒弟。
      只是柳離是誰?別忘了他的易容術近乎完美。在他死後,他易容成江穆,混到了不涉足江湖紛爭的苗疆域——江穆的故鄉。他自行設計,配以在苗疆域學到有關蠱的知識,在清玄派設陣來減緩傅清玄的情蠱發作,又吩附傅清玄做給段流雲的每頓飯都得加入雄黃、蒜子、菖蒲,慢慢化解他體內的蠱毒。
      他則留在苗疆域,看有否解情蠱之法。
      情蠱是眾蠱中最為特別,分為子母蠱,只有攜母蠱者走近攜子蠱者時會錐心痛,疼痛逐年遞增,不出六年必亡。且若子蠱亡,母蠱及攜母蠱者同亡,反之亦然,無論怎樣解蠱毒,總會有一人亡。
      傅清玄要求柳離不要告訴段流雲,因為深知他的性子——若知曉,他極有可能帶著子蠱自盡,讓傅清玄安好。
      而傅清玄怎會容許此事發生?從訂情那刻起,他便決定要護段流雲一世安穩。所以他有些慶幸,自己是攜母蠱者,只有他才會有這錐心之痛。
      當柳離從苗疆域回來,對他搖頭時,他便知道自己怕是陪不了段流雲的以後了。連他家師父耗了五年也找不到解情蠱之法,那恐怕無人能解吧。
      最後,他只能留給段流雲一抹笑,夾雜著他願其安好一生的期盼。

      「流雲。你老實點回答從那之後,你怎麼了?」
      月夜能帶來很好的氣氛,最適合情人們談心。傅清玄跟段流雲四處浪蕩,目前在近海處定居。二人坐在海邊巨石上依偎在一起,聊著聊著,便提及從前。
      傅清玄一直不知道,他死了以後,段流雲跟柳離怎麼了。
      只見段流雲更多的靠在他懷裡,雙手緊圈著他的腰,抬頭對他笑一笑,道:「我還能怎樣?我告別了師父,抱著你一起跳涯了。而師父大概是重新浪跡天涯去。」
      他笑得可愛,說得輕快,卻聽得傅清玄一陣揪心。他只得用力的抱著他,沉默了。
      「所以呀師兄,你今生可別又早我一步先走了。」段流雲說:「我真的跟著你同生共死的呀。」
      「嗯。」傅清玄把頭埋在他的肩,道:「今生要與你白頭偕老。」
      「說到做到喔。」
      「流雲,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我早知道了。」段流雲的樣子忒囂張的,看得傅清玄心一動便一把咬上他的唇。
      「海風大了,走了。」他把他抱起,一臉正直,就是兩頰微紅洩露了他的意圖,「我們回去繼續。」硬邦邦的口吻說的卻是急不可待的話。
      段流雲任他抱,雙手圈上他的脖子,眼睛賊亮賊亮的看著他家師兄強裝正經的模樣,笑說:「師兄,我有沒有說過你很禽獸?」
      「你早知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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