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惑心》墨凉衣

2、第一章 影卫言七

　　春天了。
　　言七站在院子里，有些出神地望着一颗刚刚抽出新芽的柳树。那嫩绿的颜色满是生机，他的心却已是荒芜一片。不知是谁说过，这树已经活了七年了。他陪伴北玄夜，也有七年了。
　　“言七，庄主传你去前厅议事。”梅香道，看向言七的目光里透着怜悯。这么些年，庄主身边的人有谁不知道言七对庄主的心思。可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有妄自揣测的余地。
　　“知道了。”言七扯了扯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作为笑容，声音平静。他回头看了眼那颗像是经久不衰的柳树，转身回了房。
　　言七取出衣服的时候，不期然看见了一件披风。他轻轻抚摸过披风，恍然间想起七年前的事了。
　　七年前，他弄丢了师父，再次成了一个无父无母之人。他空余一身武艺，却无归处可寻。是北玄夜，给了他目标，给了他那一丝致命的温暖。
　　“要跟我走吗？”细雪飘飞的时节，北玄夜罕见地带着一丝温意地询问着身前的少年。
　　“我会跟着你，直到你完成心愿。”青衣少年将剑收起，极为认真的说道。那是他最初的誓言。
　　不知何时，他的心动了妄念。那丝妄念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直到他彻底沦陷，直到他再无退路可言。
　　言七换好了衣物，面无表情地迈步往前厅走去。现在，他只是北玄夜的影卫，仅此，而已。
　　言七踏入前厅的时候，北玄夜正半搂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主位上慵懒地半眯眼眸。
　　他躬了躬身，眼神平静无波，“见过庄主。”
　　“不必多礼，小七。”独属于北玄夜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那话中透着丝丝少有的温和。
　　“谢庄主。”言七抬头的时候，正看见北玄夜怀中的少年以一种鄙夷又不屑地目光打量着他。言七的心到底还是被那目光刺痛了一下，他自嘲地想到：言七，你现在除了一身武艺还剩下什么呢？
　　言七迅速敛去了目光，再次低垂下头，恭敬问道：“庄主不知有何事吩咐？”
　　“只是许久没有见你了，有些想念了。”北玄夜口中说着打趣的话，漆黑如夜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得仿佛隆冬时节的冰雪。
　　言七的心因着北玄夜的话悸动了一下，他极力压下仿佛被在乎的错觉，道：“望庄主不要再开属下的玩笑。”
　　他爱了北玄夜整整六年，从少年到青年，从年少到成熟。可他知道，这份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北玄夜的心，早就没了。当那个名叫沐枫的少年坠落下山崖的那瞬，北玄夜的心也随之死寂。
　　言七因此痛苦过，但在一次次痛苦中，他终于学会了麻木。即便是无法拥有北玄夜的爱，他也会帮他完成心愿——以此回报七年前北玄夜给予他的丝丝温暖。
　　北玄夜吻了吻怀中少年的眼睛，语气陡然冰冷起来，一双眼睛里爆发出无尽的恨意，“三日后，随我一同铲除红衣教。”
　　言七的心停滞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终还是要动手了。或许，在沐枫坠崖的那刻开始，北玄夜心底就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只待时机成熟就生根发芽。而他当年的誓愿，不正是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吗？
　　言七知道，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身影。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北玄夜与怀里的少年调情。心底的苦涩不断上泛，言七却不想再去理会。
　　“属下知道了，若无吩咐，属下想先行告退，好去准备三日后攻教事宜。”言七说着，眼眸垂了下来。
　　北玄夜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眼神有一瞬空茫，视线里言七那精瘦的身影隐约与一个人重合起来，竟是惊人的相似。
　　他推来怀中的少年，猛地站起，目光如炬地看向言七，却再也找不到那份相似。或许，只是错觉吧。
　　“小七，去吧。”北玄夜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不再理会那一闪而逝的念头。
　　言七平复了心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将要带的东西一件件装好后，言七将目光落到了一把匕首上。
　　那是七年前北玄夜送他的匕首，那时候的北玄夜还不是如今的这副模样，而是神情冰冷地告诉他这是给防身用的。
　　北玄夜遇上他的时候，正是沐枫坠崖后一个月。那日他的那丝温暖，或许也是为如今做的准备。可他却仍沉沦于此，执着不休。
　　言七用手覆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有种奇异的跳动，仿佛有活物在里面蠕动。那是一只蛊虫。
　　言七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皮肤几近透明，诡异十分。他颤抖地摘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用力地吞咽，等待着心脏中的躁动逐渐平息。
　　言七在剧痛的侵蚀下竟是微微笑了，窗边那一盆妖异的蓝色伴着那抹脆弱的笑，显出一种绝望与孤寂来。
　　他只不过是想要守护一个人，即使明知他的多情是无情，却仍还是收不回那妄念。
　　言七闭上双眼，将所有的脆弱敛去，面上只余下坚定。无论如何，他都会替北玄夜完成夙愿。一切结束之后，或许，他就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去寻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人了吧。

作者有话说

　　小七首次登场，还请各位多多收藏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