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美食小吃摊》玉纹暖

76、进化

　　酒店门口，华丽的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水珠飞溅，这装饰物在旧日或许并不稀罕，在如今却是珍贵的干净水源。

　　德杰克手持巨石斧，在喷泉旁来回警戒。

　　失去「天幕」保护的星舰基地，像是待开垦的富饶之地，很容易吸引饥肠辘辘的流浪异能者小队。

　　德杰克不担心他们来拓荒、来取水，只防备他们出手猎杀。

　　实验室跑出的怪物们还在自动贩卖机前排队。

　　它们虽然被隔绝在酒店玻璃大门外，却同样是受保护的星舰基地公民。

　　我看着连顾客名都和我们普通人一样，还有订单备注里点点思绪。这些怪物，太像人了…

　　弗雷波：「重建工程浩大，又要加班了。」
　　德迈克：「还好现在的伙食不戳」
　　杰瑞得：「哎呀，我要也是美食异能者就好了…」
　　弗雷波：「歇了吧，许愿好使的话，我还想长个人样儿呢。」
　　德迈克：「唉，如果有人样的话，进「放归计划」我也认了。」
　　杰瑞得：「咱们这个模样，放归了也会被当成野怪杀死了。」
　　大家：「是啊，是啊。」

　　我左手握拳，又展开。

　　遗留数据中提到的「放归计划」，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多猜测也没用，不如当面问问麦斯博士。

　　我打定主意，开始寻找目标。

　　根据订餐地图，麦斯博士就在酒店内部自助餐厅。

　　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几个脑虫在餐桌上来回穿梭，在烟熏三文鱼刺身、甜辣鸭舌的能量光点中跳舞。

　　看到我来，几个脑虫忽然断电似的一停。

　　其中一个脑虫问：「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请便。」

　　脑虫们熟门熟路的用两只前钢爪，从自助餐桌上夹了柠檬蛋糕、土豆粉球、烤火鸡腿，到自己的餐盘里。

　　又从刷新食物了的餐架上拿了鸡蛋卷和萝卜丝汤。努力扒饭，用食物能量补充电量。

　　我：「…」

　　作为机械造物它们还挺灵活的。

　　我看了一会，忽然想起自问，我是来干嘛的来着？哦，对，要跟麦斯博士聊聊。

　　识别顾客名，麦斯博士就在这几个脑虫之中。

　　不过，与宣传视频中他向大家展示的内嵌式脑虫不一样，此时的麦斯博士是一个「大脑修复型脑虫」。

　　他的大脑在修复中？

　　这可是麦斯博士！
　　地球上最聪明的科研家！
　　他的大脑是「决定基地发展」的关键性大脑！

　　我：「怎么会让它受伤呢？什么时候受伤的？」

　　我震惊的把它拿起来，确认又确认。

　　脑虫上的订单气泡扭扭曲曲，字符混乱，顾客名确实是麦斯博士。

　　脑子成了糨糊，确实是破损的不成样子了。

　　「他把自己的脑虫放在拼接战舰上，作为控制中枢之一，在昨天与「外神归乡者们」的战斗中损毁了。」

　　另一个脑虫徐徐解释道。「我是威廉哦。」

　　「威廉统帅？」

　　看来是外神入侵时那场生死局，威廉统帅提前备份了自己的脑数据。

　　「…故意的？为什么？」

　　脑虫发出机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苦涩味道，「他觉得，是赎罪的时候了。」

　　我隐约猜测他所说的「罪」，和实验有关。

　　我：「可是，基地还需要博士啊？」

　　一个正在疯狂吸收「新鲜生蚝配海胆」的脑虫忽然转过来，像是舞蹈求偶的蜘蛛一样，举着条腿来回移动。

　　「我是麦斯博士大脑ai备份，超级智慧哦！亲，有问题请尽情咨询我吧！」

　　我：「…」

　　威廉统帅的ai脑虫：「…刚备份完，没有合适的机器人可供安装，就先用空着的脑虫型光脑运行数据了。嗯，目前还在学习和迭代。」

　　我指着窗外楼下的怪物们，「麦斯博士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

　　麦斯博士ai脑虫：「抱歉，相关信息安全等级为绝密，暂未开放。」

　　我看着脑虫前额光幕上显示的萌态大眼睛，一阵无语，

　　「行了，回去吃你的吧。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威廉统帅的ai脑虫说道。

　　麦斯博士ai脑虫欢欣的声音道：「好嘞，有问题记得再叫我哟！」

　　统帅脑虫：「本体会时时将信息蓝牙发给我，所以我知道很多。」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怪物吗？用于「放归实验」的怪物？」

　　统帅脑虫语气坚决，「不，你们都是人类，和我一样的人类。」

　　我略感震惊，这么荒缪的谎言当面说出来，仿佛指着鼻子说我傻。

　　虽然这种话出自基地领袖之口，也不至于叫我盲目认同吧。

　　统帅脑虫：「我们不过是走在人类进化的不同进程之中。」

　　我：「？」

　　统帅脑虫：「他们有的出生时就与众不同，有的是野外作业被污染的人，有的是在太空探索时发生了变异的人。
　　基地的实验室帮助他们存活下来，不断探索他们的潜力。
　　基地的「天幕」「围墙」甚至「营养液」的研发，都在不同角度利用了他们的能力。
　　污染变异，不都是堕落的退化，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光明的进化。」

　　我细细品味他说的这句话。

　　另一种光明的进化。

　　他把这些怪物的来源说的十分纯粹，都是天然产生的一样，可基地是否有用实验的方法，制造这种有用的怪物呢？

　　人类存亡之际，生存是唯一的、最终的目的，一些手段原本涉及的伦理道德问题，是否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不是科学家，更不是哲学家，我无法评判其中的对与错。

　　我只是我，「放归计划」的亲身参与者。「说说关于我的事情吧。」

　　统帅脑虫认真解释道：
　　「虽然有「天幕」和「围墙」，污染依然没有完全隔绝在基地之外。
　　我们称呼为邪神孢子，称呼为病毒，称呼为光，称呼为污染因子…
　　微小的污染已经渗透的无处不在，只是看不到听不到难以察觉感知罢了。」

　　我离开基地后，明显能感觉到空气和光线中的污染等级的上升，没想到基地里也不是完全纯净。

　　「污染暴露」变成了极为泛化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幸免。

　　统帅脑虫：「众所周知，基地根据基因筛查变异程度和异化能力，给所有人编排序列。
　　而你的D系列，属于未知类型，个体之间差异很大。
　　但有一个共同特征，对于属于人类文明的知识传承不亲和，计算能力低于基地平均水平，体力也一般，之前的考试筛查当然不会通过。
　　也就是所谓的基因型「学渣」。
　　抱歉，…」

　　统帅脑虫看到我颇为幽怨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的阐述过于直白。

　　我忽然察觉，自己如今竟然也是能让基地首领忌惮的存在了，马上端起范儿，点头示意威廉统帅继续。

　　它缓了缓，继续道：「「放归计划」实际上就是利用野外生存环境刺激，激发人体进一步异变，加强基因多样性表达的机会。」

　　我：「我脑子里的异能提示音是怎么回事？」

　　有机械声音的异能提示，喝营养液的记忆，跟住在脑虫里的脑子多像啊。

　　我不信这只是巧合。

　　统帅脑虫：「基地所有幼儿，包括你，也包括我小时候，在两岁半之前，都会接受系统性早教。
　　我们长大之后，幼年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学习的内容并没有被完全忘记，只不过沉淀到深处，形成我们的潜意识。」

　　我：「你的意思是，这系统提示音其实是我的潜意识？而且是基地在我两岁前心理暗示植入的潜意识…为什么？」

　　统帅脑虫：「人类异化演变的进程越来越快，自我认知很容易陷入困顿。
　　「「我」到底算不算「人」，我应该站在谁的立场上？」这样的问题不只是你有。
　　在迷茫时，我们需要有一个声音来引导，数据化定义我们的改变，让不合理的异化变得像游戏或者机甲操作系统一样，变成合理的成长过程。」

　　我恍然：「这种人工植入潜意识的早教培训，可以降低大家精神崩溃的概率。」

　　统帅脑虫弯动机械腿，做出点头的姿态，「没错，而当我们成年，异能稳定以后，这样的潜意识声音便会淡去消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也有例外。」

　　它看向我，「「放归计划」离开星舰基地的人，会在受到新的刺激，产生严重异变之后，再次听到那个声音，获得心灵上的疏导。」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基地出来的，斯.兰登和阿·史蒂夫没有异能提示音，而德杰克和我一样能听到这种声音，一下子一切都有了解释。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潜意识引导，我的能力会是怎么样的呈现？

　　会像12点后贝尤格尔的童话世界那样，显露出可怕的真实？

　　我的能力，是否真是一种精神污染？

　　就像阿史蒂夫曾经担心的那样，怪物般将一个石头、枯叶、粪便，变成一场盛宴，毫无察觉的冒险者们以为得到了款待。

　　不对。

　　我真切的感知异能商城产出的食材，拿在手里的鲜活鱿鱼怪，清香肆意的小葱和大蒜，骨骼标致的鸡架…

　　这都是我的潜意识吗？

　　还有采集技能，以及从顾客身上获得的食材反馈…

　　我发现一只路过的鼠怪，借此感受了一下自身的能力运转。

　　我可以提取鼠怪体内氨基酸及无机物，转化污染物中的成分与能量，使其从分子层面重新构建为可食用肉类。

　　脑虫和威廉统帅食用我做出的美食之后，会有无法完全吸收的物质残留，也有其本身体内的污染微粒，受我气息引导，重新汇聚到我这里。

　　经过发酵、转化，重新变为可食用的物质。

　　我又看向空间背包格子，里面有外神烈日与混乱星辰，还有煤炭石油92号等等物质。

　　若是以合适的方法引爆，其威力足以摧毁一个银河系。

　　但它们只是安安稳稳的在那里，在我的催动下，照耀蔬菜、转化肉食，就像一个慢慢形成的，新的小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