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我此生》沈爻

6、第 6 章

　　这句话是咬牙切齿的。
　　顾丁吉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了，看着黄毛阴鸷、被鲜血糊着的脸，他愣愣地想，贺东舟刚才是不是报自己的私仇顺带行了个侠呀。
　　贺东舟冷冷一笑：“楚辰，你还是这副德行，凌霸些弱学生，其实战斗力垃圾得一批。”
　　楚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柿子还挑软的捏，欺负你这样的还叫凌霸吗？可是贺东舟，你再牛逼，成绩再好，不过一个校园斗殴，学校不就想都不想就把你开了吗。”
　　贺东舟没说话，转了转手腕，上前一步，黄毛不由盯着他的动作往后避：“干嘛？已经停战了。”
　　贺东舟吐出两个字：“滚吧。”
　　黄毛带着人走了，走到一半又转身，冲贺东舟比中指，笑容阴森：“贺东舟，今天碰见你算我倒霉！不过托你的福，以后我会更频繁地找那小子。”
　　顾丁吉正把地上的那小子扶起来，对方腹部被踢了很多脚，手捂着肚子挺不直腰，头也低垂着，额发凌乱，看不清他脸。
　　贺东舟过来帮忙，一把架住人：“同学，送你去医院。”
　　戚岷游强忍着五脏六腑仿佛连一块儿在撕扯的锐疼，摇头：“不用，谢……谢谢你们。”
　　但是他这样也走不动路。
　　顾丁吉看看贺东舟，斗胆伸手把对方嘴角的血抹掉了，眼神询问贺东舟怎么办，要他拿主意。
　　贺东舟又问了一遍：“你真不去？我们不麻烦。”
　　戚岷游太阳穴一阵阵地眩晕，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贺东舟把人扶到小巷的墙边让他靠坐着。戚岷游背也火辣辣地疼，被打的时候就靠手臂和后背挡。垂着脑袋平静了一会儿，他深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薅了把散乱的额发，撑着墙壁起来：“谢谢，我们走吧。”
　　两人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即便有几块青紫，还沾着灰，这还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贺东舟和顾丁吉推着车陪他慢慢地走，月光拉得三道人影老长，留在空巷里的只有些发黑的血迹，那些拳脚声和少年的闷哼声早已被晚风吹得远了。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贺东舟耸肩，带着点嗤笑：“刚才那黄毛的话你可能没听见，托我这个老仇家的福，我帮你却好像更害了你。”
　　戚岷游轻轻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简直太好看了，顾丁吉不知道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会被人那么欺负：“你们救我的时候真得很帅，我以为是自己被打得眼花。当你遭受苦难的时候，原来真的会有人来救你，以后再被打，我就好受多了。”
　　他说得那么轻，那么淡，顾丁吉别过脸，差点要眼红。
　　“他们是要钱吗？”
　　戚岷游摇头。
　　贺东舟说：“楚辰家很有钱。”
　　顾丁吉不明白，又问：“那为什么？”
　　戚岷游说：“有些人的恶意，是不需要理由的。”
　　到了巷口，贺东舟问戚岷游要手机。戚岷游迟疑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旧款的智能机，屏裂了好几块儿。他没上锁，贺东舟直接拨出一个号码，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挂断后把手机还给对方：“今天瞎救了你得对你负责，虽然不能随时出现，但你有事的话，打给我。”
　　戚岷游感激得点点头，但他知道，这个号码他根本不会去打。
　　然后，戚岷游发现另一个男生不见了，他往旁边找，看见顾丁吉接着一个电话，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路边，他跑过去跟司机说了什么，又朝他们这边招手。
　　贺东舟把戚岷游扶过去，顾丁吉又接手把他塞进后座。门关后，顾丁吉把自己的钱包扔进半开的车窗里，然后一拍车顶，对司机说：“大哥，他让你回来你别回来，不然我给你差评！”
　　网约车司机一蹬油门，把人送去了医院。
　　顾丁吉望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车屁股，长长地叹了口气。
　　贺东舟看了他一眼：“怎么，小少爷一晚上见识到人间险恶了？”
　　“见识到了。”
　　“怕不怕？”
　　“不怕。”
　　顾丁吉又说：“有东哥罩着我，怕、怕他个鸟！”
　　这两人，下自习回家，碰上了这么一事儿，折腾着都有十一点了，还不着急回，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话。
　　“我可没说要罩着你。”
　　顾丁吉没料到：“那我凭什么喊你哥！”
　　贺东舟微微挑起嘴角：“你自己要喊的。”
　　顾丁吉自己嘀咕着什么，贺东舟没听清：“说什么，大点儿声。”
　　“还得加一条。”
　　“什么？”
　　“校牌好使，头脑好使，篮球牛逼，穿校服有型，还得加一条，打架超神！”
　　“顾丁吉，”贺东舟喊他大名儿，“我是不是你偶像？”
　　“是！”
　　顾丁吉满腔豪情，贺东舟打架的帅样儿在他脑子里放电影，还伴有噼里啪啦的火花，炸得他朝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声喊：“东哥！你是我偶像！欧巴！”
　　贺东舟一巴掌扇他脑袋上：“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
　　顾丁吉一个劲儿傻笑，路灯下，脸白得跟什么芙蓉似的。
　　“刀我看看。”
　　顾丁吉插在书包侧兜里，身子往他那边一斜，贺东舟把刀拿出来看，又忍不住骂，“这刀锋得很，你他妈刚才真准备用这个干仗？”
　　“对啊。”
　　“知道往哪捅吗？捅死人怎么办？你坐牢大哥可不去看你。”
　　“我妈会去看我！”
　　“……”贺东舟单手把刀叠起来，在他脸上轻拍了下，说，真是个傻子。
　　“下次打架别用刀。”
　　“那下次打架你会罩我吗？”
　　“罩你。”
　　走了一截路，两人终于分两头，各自骑车回家。
　　明天还要上学呢，经历了今晚这些惊心动魄，顾丁吉差点以为自己真在看电影。而一想到上学，他心又碎了。
　　回家没敢把晚上的事儿告诉叶熹微，对方只是奇怪语文老师怎么把学生留这么晚，正怀疑呢，顾丁吉连哼三声，说饿得胃疼，叶熹微一听赶紧去给他弄宵夜。
　　等宵夜的时候，顾丁吉坐在楼梯上发呆，他想起了那个楚辰和贺东舟的对话。
　　原来贺东舟是被二中开除的。
　　因为校内斗殴。
　　为什么斗殴呢？他觉得贺东舟不是好勇斗狠的人，他连早上的操都懒得跑，怎么会爱打架呢？他只是天赋异禀吧。一定又是那个楚辰搞校园凌霸，贺东舟路见不平一顿打。
　　东哥可真酷。
　　叶熹微喊他过来吃宵夜，他咬了口蛋，脑袋里忽然通透了，贺东舟来他们班，不是抢他草儿和班宠地位的，他是来做老大的！
　　叶熹微在一边坐着看他吃，顾丁吉抽纸巾擦嘴，忽然被捉住了手。
　　“你手上这是什么，血吗？”
　　“噢，今天不小心把手划破了。”
　　“真不小心。”叶熹微起身去拿酒精片，回来的时候顾丁吉手指上的血已经没了，上面还是濡湿的。
　　“血呢？”
　　“……舔了。”
　　叶熹微：“……”
　　一上午的课硬捱过去，顾丁吉一点精神食粮没吃进，饿得前胸贴后背，张罗着男生们去外面吃饭，说总在食堂吃没劲。
　　其实他们一中食堂的饭菜质量在全市都有名儿，算是良心食堂，味儿好还不贵，以前还上过电视台。顾丁吉这是少爷体质，纯属吃刁了嘴。
　　有人说去吃蘑菇鸡腿饭。
　　有人说去吃炸酱面配冰可乐。
　　最后顾丁吉一掷千金，请他们在附近的小西餐厅里吃了顿牛排。
　　班长吃完了一边剔牙一边说：“这下午第三节课就得饿。”
　　路边摆着小摊，有卖肉夹馍的，几个人又都去买了一个吃。吃完了就该回教室休息了，顾丁吉却有别的心思，他问：“要么去东舟书店逛逛呗？”
　　何燃说行，走着，去买两本杂志看！
　　一群男的又浩浩荡荡往书店去。
　　路上遇见时月和张小婕吃饭回来，两个人挽着手。顾丁吉心里猛跳，这两个女孩儿不是一挂的啊，怎么成闺蜜了？
　　这么说，时月可能把他俩的秘密告诉他同桌了？
　　时月轻瞥了眼他，很快就把目光转开了。顾丁吉面色无常，两路人打完招呼，谁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贺东舟竟然不在东舟书店。
　　“青姨，东哥呢？”
　　店里打着空调，很凉快，汪美青给他们拿饮料喝：“我也不太清楚，带他弟买东西去了吧好像。”
　　班长说，东舟还有弟弟呢？真好。
　　汪美青笑笑。
　　顾丁吉忙打岔：“青姨，有什么好看的漫画呀？”
　　汪美青说：“你们要看杂志漫画就在阿姨这看会儿，当中午放松。快高三了，不能多看啦。”
　　几个男生都快把小书店挤满了，靠的靠，坐的坐，也亏得中午人少，不然别人真没法进来。
　　顾丁吉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本漫画，这期连载的内容真不咋地。
　　然后又想，没有贺东舟在的东舟书店，可真没劲儿。
　　走的时候，班长拿了两本卷子，还是打的七折。班长跟他们不一样，虽然整天也瞎哄，但是考试不瞎考，是班里前十。没有成绩的班长，服不了众，管不了班级，当不了老赵的小帮手。
　　商场里，贺东舟把陈子豪按定：“老实交代，真的是给要走的实习老师买礼物吗？”
　　“哥！”陈子豪情绪崩溃，哭丧着一张脸：“没骗你，是实习老师，也是我的心上人。”
　　贺东舟反手差点又是一巴掌：“你他妈才初中，还想搞师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