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李众

1、拯救

　　拯 救
　　李众
　　他十分兴奋，没想到顺手牵羊就成功了，望着手里攥着红色的百元大钞，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心底冲向大脑，迅速向全身蔓延。虽然只有区区几百元，还不足以还清别人的钱,但仍可以度过几天艰难的日子。他又有些忐忑不安，自己的举动，是否被人发现，这是个很可怕的问题。如果被发现后果难以预料：被抓、被铐、被揍甚至被人瞧不起，尽管这是第一次。他漫不经心的转头乜斜了身旁的中年人，三十五岁左右，板寸头，长脸庞，身材魁梧，还是很英俊的，此时他正在呼呼大睡，没有任何反应，周围的乘客也无异常，各自干着自己的事，这让他心里安稳下来。他似乎有些后悔，欠别人的钱，用这种不劳而获的方式，自己成什么了，假如这钱是中年人给孩子交的学费、给妻子过生日或是看望老人用的。他不敢往下想，但已经到手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愿苍天老爷、菩萨奶奶保佑我。身旁的中年人动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心情骤然紧张，他想应该尽快下车，下车就安全了。
　　熟睡的中年人在单位值夜班一直都在处理事情，几乎一整夜未合眼，早晨下班后，上了公交车在最后一排刚坐下，疲劳感顿生，他想趁有几站路的时间眯一会，解解乏。睡了片刻，在汽车颠簸乘客摇摆中，职业的敏感让他感觉到有人故意碰了自己的身体，裤兜被人动了一下。此刻他虽然闭着眼睛，却睡意全无。他微微侧头，瞟了一眼身边的人，对方也用异样的目光与他对视一下，瞬间躲开。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衣着也很得体，长得也很清秀。他的动作很笨拙，不像老手，手法也不麻利，中年人眼神左右一扫，好像也没有同伙。中年人的头脑在紧张的思索着，若此时抓住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会引起车内一阵混乱，甚至会引起人们的愤怒，不好收场。他是个新手，要给他留些体面，但也不能放他跑掉，那样会怂恿他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想着用什么方法既让他受到教育，又让他知道这样下去很危险，从此断了这个念想。虽然他看似睡着，但脑子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
　　汽车到站了，年轻人迅速起身第一个从后门下车，下车后他左右望了望，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悠闲地向车后面的一条路走去，步子也矫健起来。当他穿过斑马线朝一个小区走去，走到拐弯处，迎面看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骑着自行车被从侧方突然窜出的一辆电动车碰了一下，老人刹车不及连人带车摔到在地。他疾步走过去，慢慢扶起老人。骑电动车的是个女性，她满脸愧疚停下车搀扶老人，关切地问老人摔坏了没有。年轻人帮着老人把散落一地的蔬菜捡起来，把歪倒的自行车停好，把菜放在车筐里，这一切都让中年人看在眼里。
　　中年人是在车站最后一个下来的，他戴上墨镜，穿上风衣戴上风帽，跟在年轻人的后面。此时他也快步走过来询问老人身体怎样，是否到医院检查。老人摆摆手，笑着对神情紧张的女人说：“没事，你刹车时车子惯性撞上我的，我慌忙下车，没站稳，就坐地上了。你走吧，赶紧上班，谢谢小伙子。”他说着对年轻人点点头，就推车离开。“要不要送送你。”年轻人依然不放心。
　　中年人看着老人离开，笑着对年轻人说：“小伙子，你做的不错，帮助别人很热心。”年轻人的目光仍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老人，头也没转微微一笑回道：“算不得什么，让我碰上了，顺手帮一下。”
　　“唉！幸亏老人无事，若摔伤了你不怕老人讹上你。如今社会风气不好说。”中年人说完眼睛盯着年轻人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年轻人听了有些不顺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我不是这个意思，确实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遇到这事有些人心存顾虑，能躲则躲或视而不见。不过你帮人的过程我都看到了，即使有人诬陷你，我会站出来为你作证。”中年人加重语气说道。
　　“我才不怕呢。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年轻人瞟了他一眼应声回答。
　　“说得好呀，看来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行善积德，除恶匡正，这是君子之道。”中年人慢慢转话题。
　　“恩！”年轻人转头瞅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曾似相识，但也看不清面孔，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对他的话还是认同地点点头。
　　“人都有不顺的时候，甚至为难的事情，就看你怎么对待和处理，选择的方法对不对。”中年人笑着看了年轻人一眼，和他边走边聊。“假如你遇到难处的时候，你会怎么面对它，找什么方法解决？”中年人引入正题，口气也有点咄咄逼人。
　　年轻人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看中年人，表情有点尴尬，似笑非笑模棱两可地回答“恩，恩，那当然。”
　　中年人火辣辣的眼神直视着他，他躲过那炙热犀利的目光，感觉心跳有点加快，低着头不由加快了脚步。
　　“小伙子，你有心事？”中年人觉察到自己的话触动了他。
　　年轻人没有回答，冥冥之中他觉得中年人好像话里有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天呐！年轻人不敢再往下想。他开始局促不安，觉得身体有点燥热，额头微微冒汗。他想现在赶紧离开，但他还是极力掩饰心虚的回答:“没有呀，当然要用正确的方法解决啦。”说完依然低头快行。
　　“对呀，大多数人会用正确的方法处理，不伤害别人，不危害社会。但也有极个别人头脑发热，铤而走险，稍不留神走向犯罪的边缘。”中年人一语点到要害。
　　好似头顶响了个炸雷，几句话如利剑字字扎心，年轻人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几乎感到窒息，甚至想跑掉，不再和他争论什么善与恶、曲与直。
　　中年人真切的看到了年轻人由于内心的剧烈波动变得神情木讷，面色苍白。他跟上年轻人的步伐，目光依然温和的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人品不错，心底也很善良。不过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如果意识到做错了，能改掉，刹车了，你还是个不错的青年。”说完中年人慢慢取下墨镜，把头上的风帽也褪下。他看着年轻人笑呵呵地说：“小伙子，我说的对吗！”
　　空气几乎凝固，年轻人怔怔地站在那里似钉子一样，呆呆地盯着中年人。此刻他一切都清楚了，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需要再说。他的身体由于紧张和恐惧有些颤抖，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因为就在中年人装墨镜时，他看到了警官证。此时他想跪下，向他忏悔，向他道歉，求他饶恕，他主动的伸出双手。
　　但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反常或执法的动作，依然和蔼地笑着伸手拉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你的生活可能遇到难题，头脑一时不冷静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但你的人品不错，不然怎么能那样热心助人呢？你能帮助别人，我也可以帮你，钱拿去用吧，够用吗？”而后中年人面容冷峻严肃地讲道“但是从此以后绝不能再这样，我也是以一个公安民警的身份警告你！你的人生路很长，不能因为遇到一点难处就犯傻，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
　　一席话如春风化雨，涤荡心头的阴霾，年轻人的心情由紧张、恐惧、激动最后都化为深深的感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串珠似的顺着脸颊流下。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哽咽：“我记住了，你原谅了我，你也同时救了我，把我从悬崖边拉过来。但我不能原谅自己，我会加倍努力，用挣来的钱还你。我不是要还你的钱，而是向你赎罪。”
　　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说：“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其它都不用了，我也到家了。”说完信任的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转身向另一条路走去。
　　年轻人用手拭泪，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这位警官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温暖的洒在大地上，年轻人整了整衣服，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身心十分舒畅和轻松，迎着灿烂的阳光，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