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惧寥寥

4、第四章

　　许言所住的花园小区是城南的老居民房，路上来往的大多是散步的老人和玩闹的孩子。在静谧的黄昏时刻，姜奕一行四人上门走访许言一家。
　　乔楠楠按下门铃的时候，姜奕在仔细打量门口的环境。墙上挂着半旧的春联，大门底有灰尘覆盖，门口铺着一块脏兮兮的踏垫。看来这家人不太注重表面功夫。
　　姜奕想了想，还是没去蹭地上的踏垫。恐怕他的鞋底都要比这块布干净。
　　在乔楠楠按下第三次的门铃后，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是谁啊？”女孩娇娇糯糯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钱达理掏出证件往猫眼上放：“警察，负责许言案件，上门走访。”
　　女孩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喊来了父母。在许父许母的询问下，钱达理重复回答。
　　门才开了。
　　一对中年夫妇，身后站着女儿。这是姜奕第一次接触许言的家人，在心里有了对他们的初评价。许父许母刚下班回家，还未脱下身上的工作服，二女儿许思穿着睡裙，披了一件外套。
　　许家夫妻请四人进门后，吩咐女儿去倒水，钱达理连忙说不用。
　　“我们只是来问些事情，不用麻烦。”
　　“这怎么行。”老实憨厚的许父面对警察的突然来访，既紧张又无措，他还是执意让女儿去倒水来招呼客人。许思乖巧的点头，从厨房端来四杯水，乔楠楠上前接了过去。
　　许家装修普通，家具朴实不起眼，与门外的随意相比，屋内十分整洁。客厅内没有沙发和茶几，只有一张红木桌子。还因为椅子不够坐，许思从房间内拿出几个凳子。忙乎了一阵后，许思便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姜奕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这边，钱达理他们已经按照原定的计划，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都对案件不起帮助作用，也没有发现这对夫妻的异常。谈到伤心处，许母哽咽哭泣，说不出完整的话。
　　“许先生，您大儿子呢？”姜奕问道。
　　“他下楼买菜了，等会儿就回来了。”
　　“那麻烦您让二女儿也出来吧，等人到齐了，有事要和你们说。”
　　许父有些迟疑，但见姜奕一脸严肃，便让许思也出来。等许思出来时，她换了一身衣服，长裤短袖。不明白警察要做什么，她小步走到母亲身边，坐了下来。许母还在抹眼泪，没有理会许思，许思则抽出纸巾递给母亲，要她擦擦。
　　姜奕还在观察许思的时候，大儿子许文终于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堆菜，见家里满是陌生人，只惊讶了一瞬间，便露出了然的表情。凭感觉，他猜出这些是便衣警察。到如今，也不会有其他陌生人找上门来。
　　“阿文啊，这些是警察同志，有事来找我们。”
　　许文点点头，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马上过来。”说罢便拎着菜走去厨房。
　　姜奕眉心一跳，这孩子太过淡定从容了。
　　等许文出来后，姜奕示意叶行问话。
　　叶行点头，表示明白。他大致向许家人解释许言的死因后，便问他们是否知道或察觉出，平日里许言有不舒服的地方。许家人都很震惊，许母更是受到了重大刺激：“谁这么狠心啊，怎么能做这种事啊！”许思连忙抱住母亲安慰她。
　　“警察同志啊，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他不得好死啊！”许父情绪激动的抓住钱达理的手，泪流满面，不住哀求。
　　等四人从许家出来后，天色已经大黑。姜奕开车载着众人停在路边大排档，下车打包了四人份晚餐。于是四人就在车里吃着东西，进行讨论。
　　“姜哥，虽然我很认同你之前的观点，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家不可能有凶手。”钱达理解释道：“他们四个人的反应都很正常，询问中，可以感觉出家里人感情很好。这件案子的动机，报复因素占主要，还是要从交际圈入手调查。”
　　乔楠楠很佩服钱达理敢于反驳姜奕，虽然她也认为姜奕推断错误。
　　“姜哥，临走前你去看了许言的房间，有什么发现？”叶行开口问道。
　　“确切来说，是许言和许文的共同房间。”姜奕吃完最后一口，乔楠楠便递来一张纸巾：“谢谢。”
　　“姜哥，不客气。”
　　钱达理倒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原来姜哥对所有人都这么客气。尽管他自认为和姜奕混熟了，但还是会经常听到姜奕礼貌的道谢。
　　他以为这是姜奕的品性所致，却没想过是姜奕故意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需要道谢的距离，最为尴尬。
　　“房间收拾过了，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还有——”姜奕话锋一转：“你们在警校学习专业的时候，有好好上过犯罪学和心理学吗？”
　　“侦查专业确实有这几门课程。”乔楠楠小声道：“可我在这方面比较笨。”
　　笨到不至于，否则也不能当上刑警。姜奕默默想道。
　　正当钱达理也要说说自己的大学生活时，叶行开口了：“许文和许思都有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钱达理疑惑道。
　　“从我们一进许家开始，许思就和我们没有眼神接触，不是没有机会接触，是她单方面逃避我们的眼神。开门的时候，她躲在父母背后，视线看地上。期间出来送水和拿凳子时，也没有看任何人。”
　　经叶行的提醒，乔楠楠才回想起当时，她接过盘子时，许思一直低垂着眼睛，手指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她以为女孩是性格腼腆，害怕陌生人，就没有在意。
　　“在后来的问话中，她靠在许太太身边，抬眼看向当时说话的我，但当我回看她时，她就借着揉眼睛的动作低下头去。最后许太太情绪失控，她就借机抱着人来挡住我们的视线。”
　　姜奕点点头，接过叶行的话：“在听到许言死因时，她的惊讶表现是真实的，她确实不知道真正的死因。但听到我们查出这几根绣花针后，她的面部肌肉出现不自然的僵硬化，处于紧绷状态，手上的小动作也先后出现。她在紧张，也在害怕。”
　　“而许文——”姜奕顿了顿，似乎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是与许思截然相反的反应。他一直想表现真诚的态度，极其认真的看我们。但表演的成分太大。”
　　“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许言的死，他只是想从我们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来确认凶手是谁。”叶行补充道。
　　“姜哥，照你们这么说，许思就是凶手了？”
　　“不论是刑侦推断，还是心理观察，一切都是为了排查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但万事无绝对。”

　　当晚，四人小组在短暂讨论后，就散了。第二日，姜奕来到办公楼，让技术部提取绣花针上的指纹。
　　“林曼他们还用着那东西，之后才能送过来。但是绣花针太小了，能提取的指纹只有一点，除去生锈的九根针，只有六根有用，完全不能拼凑出一个指纹。”
　　“没关系，还是有用的。”现在处于思绪混乱的阶段，能有一点线索就行。姜奕想过，每根针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那么折断针必然要用到工具，如果能找到所用的工具，提取上面完整的指纹，和绣花针上的进行比对，结果显而易见。
　　几天后，林曼小组传来好消息。他们排查了多种绣花针后，找到了正确的型号与来源厂商。联系厂商拿到货流名单后，得知锦木镇上有七家杂货店购入了产品，其中花园小区里就有一家。同时并没有网上私人订单，减少了排查难度。他们从七家店里拿到了购买绣花针的名单，出乎意料的是，许思的名字赫然就在上面。
　　“除了许思以外，其他购买者与许言没有任何接触可能。”林曼的话音刚落，程秉第一个跳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走去抓她！”为这件案子奔波许久的程秉无比迫切的希望凶手被缉拿归案。
　　徐昊歌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警告道：“周队还没发话，你急个屁。”
　　“行了行了。”周文明打断两人的争吵，转头看向姜奕：“你们是负责走访家属的，有什么发现？”
　　“许文和许思，都有问题。”姜奕说道：“但目前不能直接进行抓捕。首先，许思十六岁属于未成年，任何刑事举措都要对她进行相应保护。未免打草惊蛇，我们要再去一趟许家，我觉得有件重要的物证能作为最直接的证据。等我们取到东西后，许思可能会察觉，到时候派几个人盯着她，直到最后结果出来。”
　　那件重要的东西，就是许思用来绞断绣花针的工具。

　　面对再次上门的姜奕几人，许父许母依然是那句“凶手抓到了吗”。看着就在几天内迅速衰老的夫妻二人，乔楠楠他们都不忍心说出真相，也无法想象得知结果的他们会多么绝望和痛心。恰巧当天，许思不在。姜奕在许父的带领下，拿到了家里常用的工具箱。
　　“警察同志啊，你们拿这个有什么用？”许父很是不解。
　　“抱歉，这是公事，无法透露。”姜奕拿到东西后，便想要告辞。却在临走前，被许文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