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者无忧》田暮月

14、骚乱

　　我护送莫引琏出了院落，虽然他一路吵嚷着不需要我保护，我还是不放心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
　　回来以后，玄夜歌已经休息了，我便坐在外面的院墙上发呆。
　　回想起玄思遥的言行举止，倒与所谓正道没什么两样，他对于内外力结合的那一套理论我也觉得不能算作邪魔外道。人果然是畏惧不可控的强大力量吗……
　　若是不能为己所用，便要联合起来毁灭掉，这个倒像极了那些名门正派的做法。玄思遥当初被冠以邪道的名号是否也只是因为那些正道看出了他有着超出他们控制的力量？我爹当年留玄思遥一命是否也是因为他早已看透了这一点？
　　在此我又不禁疑惑起来，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湖上到处是他的传说，而我同他生活的这么多年里竟对此毫无耳闻。同玄思遥酒后嬉笑的他，同林家千金结为侠侣的他，在武林众人手足无措时挺身而出斩杀邪尊的他……这些都织就出另一副模样，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我隐约感觉，在这里还藏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傍晚时分，玄夜歌房间的门开了，他披着一件外袍，神色憔悴地走到院里，看到还立在墙头的我时苦笑了一下。
　　我也这样看着他，夕阳余晖下，他衣服上的阴影愈发浓重，映衬得他的身子格外单薄，暮色为他苍白的脸颊添上几抹红润，却怎么也显不出一点真实感。
　　远处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躁动，我连忙向着声音的来源张望去，只见庄外远处上山的方向扬起大片灰尘，与此同时，我听到玄夜歌清冷的声音，依旧如以往那般淡然：“他们，来了。”

　　我提着剑飞速赶往武校场，王翠莲果然在那。她看到我忙询问：“外边什么声音？？”
　　“武林盟的人，快带上武器叫上家丁护院！”
　　“好！”王翠莲飞身跃起，从武器架上抄起一把熟铜棍便带着家丁向大门跑去。
　　我跑去林盟主的住处，打开门却不见人。
　　“他同孟掌门还在花园中。”身后响起聂无影的声音，我转身看到他正从院门进来，手里拿着他的剑。
　　我们俩连忙跑去了花园，白天那里的宾客已经散去，整个花园只剩下亭中正在下棋的两个身影。我跑上前去，果然是林无瑕和孟安君，他俩见有人来，也只是不紧不慢地停下棋局，并不急着拔剑。
　　我看到他率先质问道：“林盟主，可以解释一下山下那群人是怎么回事吗？”
　　林无瑕依旧不正眼看我，而是缓缓整理着棋盘中的棋子：“武林盟镇邪，与你们这些外人无关。”
　　他这无所谓的态度竟让我有些棘手，相比于孟安君的狂妄，林无瑕如此不露声色倒更具威慑。
　　这时，聂无影开口了： “这梦灵山庄乃神灵庇佑的宝地，何来邪气？林盟主若是肆意动干戈，恐怕不合乎天道。”
　　“哦？此话怎讲？”林无瑕抬眼看着聂无影，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是真的凌厉，眉宇之间隐约有虎狼之态，也就是在此刻，我真正相信了这场讨伐确实由他发起。
　　聂无影也不惧，不紧不慢地开口讲道：“这梦灵山庄的地界在百十年前原本只是一个小村子。玄氏先祖早年云游天下之时路过此地，不慎在山中迷路，劳顿之下倚着树睡了一觉，梦中有神灵指路，醒后果真得以出山。于是他私以为这是个宝地，回去后便叫族人迁来此地，建起了山庄，取名为‘梦灵’，此后家族大振。”
　　我一时被我哥的渊博征服了，他居然对梦灵山庄知道得这么详尽，我不禁凑近他耳边低声问道：“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青春江湖》里说的。”
　　“噗——”
　　不料孟掌门竟缓缓鼓起掌来：“当真是精彩的故事。”
　　我一时汗颜，从江湖娱乐书刊里看到的东西还真能忽悠一些人。
　　林无瑕轻哼一声别过脸，又露出了他那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神情：“神灵不庇邪道。更何况正道伐邪，顺乎天理，又有何不妥？”
　　“天理？林盟主恐怕不知道何谓天理！”
　　众人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白夜提着宝刀蹲在墙头，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对我和聂无影说：“外边已经打起来了，擒贼先擒王，我们三人先拿下他们，再做打算！”
　　“好！”我拔出剑来，迎风而立，冲着白夜自认为很帅气地大喊一声。
　　一回头才发现那三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他们都不事先耍帅的吗……
　　算了，我还是快点去帮我哥吧。于是我也提着剑加入了三人的混战。
　　孟安君轻蔑地睨我一眼，提着剑就向我冲来。
　　孟掌门出剑力道极大，我抵挡了几次手就被震得生疼，看样子蛮力拼不过，只能动用别的方法。
　　我脚底发力，腾空而起，冲他激出几道剑气，他也举剑以剑气相抗衡。然而，我并非只专注于外力。
　　我又趁着下落之势主动攻击，扭转了局势。孟掌门仰面抵挡，但难以使出十成的力量。我又冒险逼出剑气，他往后一闪，竟一时失衡跌倒在地。正巧与林盟主扭打的白夜得了空隙，跳上前来，一刀正要落下，孟掌门猛然翻身跃起，那把重剑猝不及防向我劈来。眼看着剑要刺进我胸膛，我猛然一晃，得了破绽，反手将剑向孟掌门刺去。
　　剑尖正中他的右臂，伤口虽然很浅，但在我意料之内地，他的剑脱手了。他没有俯身去捡剑，而是捂着手臂，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封住了他的经脉，用玄思遥交给我的功夫……
　　“邪道！这个人修了邪道！”孟安君声嘶力竭地喊着，连忙于交战的林无瑕都向这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孟安君向后退着，一边吃力地活动着右臂一边看着我说：“想不到啊，聂进前辈不惜舍弃性命也要斩尽的邪道竟会是他的亲生儿子。”
　　“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邪道，我爹也一定这么认为。”我将他的剑踢远，一步步逼近他。
　　“掌门！我们来助你了！”
　　话音刚落，从花园的围墙上又翻入两名月见门弟子，白夜连忙腾出手与他们对峙。与此同时，王翠莲带着的家丁和各大门派同行的弟子也厮打着涌入院中。
　　“无忧！他们人多我没能挡住！”王翠莲一边娴熟地使着熟铜棍一边同几个掌门模样的人厮打着。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阵喊叫：“着火了！”
　　我再一看，仓库的方向正泛着熊熊火光，将夜空都映出一抹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