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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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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想了想,决定循序渐进,先谨慎试探一下:“其实广平侯家的姑娘挺好的。”
说完,太后悄悄屏住了呼吸,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不管元少胤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她都有办法应对——
元少胤:“嗯。”
太后:“……”
元少胤:“宁姑娘很好。”
太后:“…………”
元少胤:“人品好,性子好,长的也很好。”
太后:“…………………”
元少胤:“非常完美,找不出任何缺点。”
太后伸手扶住额头,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很想宣太医过来看诊——自己和元少胤之间,至少有一个脑子出了毛病。
苏南珈同样感受到了茫然。
不但茫然,而且绝望。
——作为陪伴陛下长大的侍读,他居然会有跟不上陛下思路的一天。
苏南珈偷偷看了眼乔吕昼。
乔吕昼却是一脸事态发展尽在老子掌控之中的淡定。
“……”
同僚出色的心理素质大大刺激了苏南珈的战斗意志,他开始重新思考——在坚持追求闻人姑娘路线一百年不动摇的大前提下,陛下到底为什么会主动向广平侯家的姑娘释放出善意?
苏南珈翻来覆去的琢磨,最终只能得出元少胤打算左右逢源两个都要的结论=_=。
回忆了下闻人青的性格,再想了想有关广平侯宁家的传言,总感觉陛下离跟大齐列祖列宗团聚的日子不远了。
一山不容二虎。
两虎相争,最先阵亡的肯定是夹在两者之间的战五渣炮灰。
凤座之上,太后勉强镇定了一下,询问:“那皇儿觉得,如果让宁姑娘入宫,和咱们做一家人如何?”
元少胤噌的一声站起,神情激动万分。
太后坐正了身体——果然,皇儿即将按耐不住!
苏南珈睁大了眼睛——果然,陛下准备开始反抗!
陛下还是我们的陛下!
元少胤目光坚定,声音洪亮:“儿臣愿意!”
“……”
晴空霹雳也不过如此。
太后虚弱的晃了晃身体。
苏南珈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下。
乔吕昼淡定的扶了把快要羽化升天的同僚。
太后凤目里似有莹莹水光,嗓音微微颤抖:“皇儿。”
元少胤看着母亲,也跟着红了眼睛。
以前的自己实在太不懂事,让母亲受了许多委屈,难得有一回没故意唱反调,就把人感动成这样。
元少胤尽力把内心的情感通过目光表现出来,让母后明白,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今天的元少胤,是一个崭新的,成熟的元少胤。
太后终于忍不住让眼泪流了下来,捂住胸口:“哀家实在没想到。”
元少胤动情的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皇儿居然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元少胤:“……嗯?”
他总觉得这不像是夸奖。
太后:“哀家一直以为,你虽然天资平平,性子又执拗了些,总还算的上心思纯良。”
元少胤:“???”
太后:“不怕你愚钝,就怕你自作聪明,想先答允下来,把人弄进宫里慢慢收拾——宁姑娘武将家出身,哪里应付的了后宫里的阴诡手段?”
元少胤:“……不是,母后等等,朕没想做什么!”
太后哀叹:“如此一来,就算宁姑娘合适,哀家也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
元少胤直接给太后跪了。
他上辈子到底给人留下了多糟糕的印象?
元少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太后相信,他是真心想娶人家做老婆。
太后盯着自己的傻儿子,觉得太医院从今日起可以时刻准备着拎起急救箱来抢救元少胤濒临阵亡的双商,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擅长脑科的杏林圣手。
元少胤委屈:“儿臣就是想过来瞧瞧宁姑娘。”
太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你来之前,宁姑娘刚走。”
这是何等深厚的,还没成亲就可以直接写休书的奇妙缘分。
元少胤:“……”
太后:“皇儿脚程快的话,还来得及在朱雀门前把人截住。”
元少胤转身拔腿就跑。
就算围着皇宫跑,真论起时速来的话,宁有笙不用坐骑就能甩元少胤一圈,在使用坐骑的情况下,完全能甩他两圈。
一个是京城里土生土长的柔弱少年,另一个是将门出身在马背上长大的英勇少女。
硬件不够软件来凑,元少胤可以在皇宫里疾走小跑冲刺撑杆跳百无顾忌,宁有笙则必须老老实实的走淑女专用款小碎步,两者之间的距离还在因为“抄小道”等客观因素不断缩减。
奉了太后懿命的内监带着宁有笙在御花园绕弯,以便让未来皇后多领略一番内廷风光。
宁有笙忽然停住了脚步,微微皱眉。
内监客气道:“宁姑娘走累了就歇一歇。”
宁有笙微微摇头,若有所思打的抬头看着身边的假山。
——广平侯家的大小姐除了拳面站人臂上走马骑术精湛之外,听力也相当优良。
假山上,自以为轻手轻脚实际上距离鸡飞狗跳就差一声狂野呐喊的君臣组,正小心翼翼的冲着外面探头探脑。
苏南珈在看清宁有笙的瞬间,整个人的僵硬程度可以跟在沉积岩里沉睡了千万年的恐龙化石相媲美。
宁有笙穿着蓝绿色的轻软衫裙,长眉入鬓,清眸有照水之寒,此刻意态沉静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杆拔地而起的新竹。
气质和外表都无可挑剔。
但苏南珈看着她,只能回忆起味蕾被土味马毛所统治的恐惧。
强烈的震惊严重影响了侍读大人的观察能力,内心的卧槽连起来可以饶皇城三圈的苏南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在努力把头往外探的同时,身体正一寸寸的往外出溜,直到他的身体重心正式从假山上转移到了假山外。
元少胤:“!”
一个呈大字型的黑影突然从假山上坠落了下来!
宁有笙没看清掉落的人是谁,就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在对方身上巧妙的托了一把,替自由落体的不明生物卸去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力道。
——本来怀疑是刺客,但对方的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突破了市场允许的刺客智力的下限。
宁有笙匆匆瞥了眼手上的人。
“……混混?”
“砰!”
苏南珈面如土色的趴在假山上,喉咙中的含苞待放的惊呼从“来人救驾”迅速过度到“陛下没事吧”,然后在“卧槽你都干了些什么!”上戛然而止。
同样震惊的还有乔吕昼,以及负责给宁有笙带路的内监。
假山下面,通过杰出动态视力看清楚自己施以援手的家伙到底是那个混蛋的宁有笙,条件反射的把元少胤用过肩摔的方式,利落的丢了出去。
大齐皇帝陛下在一阵天旋地转里,通过自己挺拔鼻梁的哀嚎,亲密无间的感受到了青草的芬芳和泥土特有的湿润腥气。
元少胤四十五度角仰头看天——当你想流鼻血的时候,尽量将脑袋拗到生理难容的角度,鼻血就不会流下来。
内监:“……陛,陛下?”
宁有笙心中微惊。
不怪她对元少胤的身份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实际上,向来不走寻常路的皇帝陛下,很少把“除了朕以外谁穿谁犯禁”的工作服给披在身上帮助围观群人聚焦目标,加上别出心裁的出场方式,也难怪直接被人判断成了纨绔子弟。
苏南珈看着下方气氛僵硬的场景,灵机一动,撩起下摆转身小跑下了假山。
乔吕昼差点没跟上同僚魔鬼似的步伐。
——作为文官预备役,他的体力技能点主要分布在续航加班上,爆发冲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_=。
元少胤摔倒之后,一直没能爬起身,除了努力扬起脑袋之外,其他部位都完美的维持了案发现场的原状。
内监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把皇帝陛下从地上扶起来,但多年皇宫生活的第六感阻止了自己的脚步,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才是安然度过此次危机的正确选项。
宁有笙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呱呱落地以来最大的生存危机。
——像她这样靠谱的人,为什么会做出把皇帝陛下给摔到地上这样不靠谱的行为?
感情基础严重两极分化的准·情侣没能get到心有灵犀的技能,要不然元少胤肯定会有理有据的安慰她——莫方,你以后揍我的时候还多着呢。
宁有笙:“臣女向请罪。”
元少胤:“没……”
匆匆抛下来的苏南珈将狐假虎威发挥到了极致,并不给顶头上司留下任何展现自己宽广胸怀的时间: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刑部干嘛?”
宁有笙嘴角一抽。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敌人精心准备的碰瓷陷阱,果然,就算到了京城,也不应该过于放松,作为广宁侯府的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元少胤看着眼前最熟悉的陌生人,以他上辈子的经验来说,宁有笙绝对是进入了燃烧热血的战斗模式。
……不,等等,他只是单纯的摔个跤而已,为什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平衡感不好也有罪吗?
苏南珈鼓起勇气,站到宁有笙面前,直视对方的双眼。
一秒。
两秒。
三秒。
“扑!”
以铁面御史为目标的苏南珈双膝一软,失意体前驱。
对方眼里的杀气太盛,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宁有笙一脸问号:“这位大人,您不必行此大礼。”
就算太后再怎么满意自己成为她的儿媳妇,宁有笙现在也只是个侯府里的普通小姑娘而已,最多武力值高一点,但也没隔空打苏南珈的膝盖。
“……不是向你行礼,身为大齐的忠臣,怎么可以在陛下倒地不起的时候,站的太高?”
宁有笙:“啊?”
乔吕昼:“啊?”
这兔崽子的打击面也太广了吧?
面对初次见面的广平侯府大小姐,乔吕昼不好意思把同僚台拆的过于彻底,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降低自己的海拔,蹲到苏南珈身边。
吃瓜内监也跟着蹲了下来。
宁有笙:“……”
她对自己在进宫前连夜补的礼仪课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作为万绿丛中一点红,宁有笙不愿过于引入瞩目,只能和其他人在姿势上保持一致。
四个人蹲着,一个人趴着。
宁有笙蹲的比较文雅好看。
重心的降低给了苏南珈勇气,他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以摧毁上司后半生的幸福为己任,口若悬河言之凿凿,不把元少胤推进火坑决不罢休:
“知道吗,按《齐律》,妻子殴打丈夫的话,将施以……”
苏南珈没能把话说完。
原本因为扑地而血条降低并附带眩晕debuff元少胤,先鲤鱼打挺,然后以猛虎扑食的速度蹿到苏南珈身边狠狠捂住了对方的嘴。
然后已经迟了。
虽然苏南珈没有刑罚阐述清楚,但宁有笙已经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就算大齐女性的彪悍平均值不以身份年龄为转移,作为皇帝的妻子,还是温柔一点更容易让人接受。
太后的意思不代表皇帝的意思。
尤其是传言中以中二叛逆为己任的元少胤。
就在宁有笙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婚约大事的时候,被虐主光环笼罩了三章的元少胤,终于触发了“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结局不下线”的被动技能,说出了重生以来第一句拉近双方关系的话。
“其实,《齐律》有关殴打的条目对于特殊情况,也有特殊的处理方式。”元少胤道。
苏南珈暗搓搓的拉了下上司的袖子,附耳小声道:“稍微打击下人的积极性就行了,别赶尽杀绝。”
“……”
元少胤没有感尽杀绝,他纯属是在自救:“像朕这样欠打的人,人人都想揍的,就是见义勇为。”想了想,补充,“比如宁姑娘刚才。”
宁有笙警惕的拒绝了对方的糖衣炮弹:“臣女有心救驾,只是手腕无力,才不慎失手,并非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