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睡醒之后》风影随

75、沙漠之夜2

　　抚晔想了想：“殿下就像是这座雪山顶上不曾散去的洁白云层，我尊敬他，膜拜他，他是我的信仰。就是这样的爱。”
　　飞羽呵呵一笑：“那你没有错，抚晔，你没有错，错的木逸，他从来不懂你。”
　　抚晔摇摇头：“可是殿下不打算要我了，那怎么可以，我得在他身边，我一定要在他身边。”
　　飞羽不解的看着抚晔：“他都不要你了，你干嘛非要呆在他身边？何况来我冬神殿中，莫非还不能让你开开心心过日子。”
　　抚晔脸色从红润渐渐变得惨白起来，他嘴角喃喃，像是在念叨什么，突然抬起头，满脸惊恐：“不可以的，阿羽，我一定要在殿下身边才可以的，至少这一段时间，我一定要在他身边。”
　　飞羽有点记不清楚，那个寒冷的夜晚，他到底是怎么样将抚晔哄回了冬神殿。可是他却记得，第二天，他领着抚晔去木逸的神殿时，面对木逸那双比冰雪还要寒冷的眼睛时，感受到了来自神格灵魂的恐惧。
　　那时，他吞了口水，强行逼自己不要太过分畏惧，然后将抚晔推到那些巍峨的神柱之下：“木逸殿下，您殿中的小神仆在本殿后花园中迷了路，我如今将他给您老人家送回来。”
　　木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连个眼神也没有赏给抚晔，转身走进了神殿，那时候隔着重重神柱，落在飞羽眼里的是木逸那高高在上的样子，那一重背影看起来圣洁至极，不能容忍任何的亵渎。
　　木逸拖曳着他的神袍，一步迈进神殿的大门，剩下越来越心凉的抚晔，站在神柱之下，几近昏厥。
　　“进来！”
　　抚晔瑟瑟发抖，求助一样看着飞羽，他头一回听见他的神主殿下如此严肃的说话，这样的气氛下，他实在没有胆子独自一个人走进神殿。
　　飞羽本来是抗拒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木逸的神殿的，但是在接触到抚晔目光的瞬间，心突然就软了。他想，他好歹算是一尊神祇，又是亲自将抚晔送了过来，陪着进去一次，大约并不算不懂礼貌，以及木逸应该不会轰他出去。
　　这是飞羽第一次觉得走进木逸神殿的大门竟然有些艰难，也是他头一回彻底领悟到，木逸是一尊远古的神祇，比他们这些新一辈的神祇都更有一尊神该有的样子。
　　“抚晔，不要害怕，就算死皮赖脸，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留在他身边。”
　　抚晔默不做声的微微点头，似乎是在鼓励他自己。
　　“本殿记得，已经将你赶出去了。”
　　“殿下，我是殿下的神仆，求殿下不要赶我走。”
　　木逸沉默，飞羽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诡异，咳嗽一声：“那个，木逸殿下，咱们神宫这许多年里，若是神仆们犯了错，要么直接贬下沃野，剔除神籍，要么就神主自己处罚，要死要活，都不过是神主殿下的一句话。您若是这样将抚晔赶出去，只怕整座神宫都要看不起他，他也没有办法在其他任何一座神殿立足。”
　　木逸沉默片刻，转过头，一双眼如同利刃，割在抚晔身上：“本殿让你自己选，你作何选择。”
　　抚晔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是我亵渎了殿下，殿下就算现在要我死，要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我也无怨无悔，可是殿下能再给我一段时间么，不要太久，不会超过一年，不不，半年也不用的，只要三个月，殿下，给我三个月的时间，那之后，请殿下将我贬落沃野，或者直接取缔我生存的权利，让我消失也可以。”
　　抚晔如愿以偿，在木逸的默许下总算留了下来。只是，他不再是之前那位得到神主殿下无限宠爱的神仆。他变成了殿中最低等的一位打扫的神仆，只有资格远远的膜拜他的神主殿下。
　　从那一日起，整座神宫对他的态度都起了变化。
　　大部分嫉妒他被木逸宠爱着的小神仆开始对他极尽排挤和欺负。他有时候觉得特别特别累了，就靠坐在那些他很熟悉的神柱之下，仿佛这样就可以回到之前那种时光，他的殿下会突然想起他，将他唤到身边。
　　然而没有，一直都没有。木逸仿佛彻底无视了他，就算好几次他领着闻婼从他旁边路过，也不会给他一个眼神，高傲的走过去，他只能匍匐在地面，连亲吻木逸衣角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他鼓起勇气，看过木逸一眼，却迎来冰冷锋利的刀子一样的眼神。他那时候就晓得，他的殿下是真的彻底厌弃了他。
　　“阿羽，除了你和闻婼姐姐，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他们恨不得我下一刻就彻底从神宫中消失，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呢。”
　　飞羽看着明显消瘦的抚晔：“不如我问问木逸，让他将你送来我冬神殿好了。”
　　抚晔摇摇头：“再等等吧，阿羽你对我这样的好，我很感动的。我晓得我做错了，殿下他厌弃我也是应该的。”
　　“那你有没有一点点恨你的那位殿下？”
　　抚晔这段时间身心上收到了无数伤害，他的确是恨的：“阿羽，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说不恨，其实不大可能。但是，你不晓得，我以前还在沃野之上，没有被献祭时，过着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日子。殿下以前给予我的，似乎对待宠物一般的宠爱，我有时候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我以前做梦都想要有一个人会对我好一点，能关心我一点。现在我常常都在想，如果之前那些年，我没有享受过殿下的宠爱，我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我一定不会难过，一定不会。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恨的，至少恨他以前为什么要宠爱我那么多。”
　　飞羽就觉得有些难过了，明明他才是最关心抚晔的那个人。虽然他的关心起源于好奇，对于献祭的好奇。
　　“阿羽，我其实一直都晓得，这座神宫中，对我最好的，不是殿下，是你。你是真心的将我当做朋友。阿羽，我却觉得，若是从一开始，我便没有获得过这些关心，面对如今的窘况，大约我也不会这样难过。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现在这样的处境，没有你的话，我大约真的有点无法坚持。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总要坚持下去的，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做的。做完以后，我就不欠殿下了，他对我的那些宠爱也能全部都还给他。阿羽，那时候，我就来陪着你好不好。”
　　飞羽心里涌现出一段不安，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抚晔。彼时抚晔抬起头看着苍穹，那些星子们繁华如同最璀璨的宝石。
　　“阿羽，其实我晓得，爱情这样的东西，殿下他从来都不屑一顾，而我不过是太崇拜他了。那并不是爱情的，一直都不是。可是，殿下他大约误会我对他有所谓爱情了。爱情之于殿下，是最严重的亵渎啊！”
　　这是神宫万年的岁月里，飞羽最后一次见到抚晔。他记得那一天分别时，抚晔笑容灿烂得晃花了他的眼睛：“阿羽，我交给你的那个东西，你有好好收着吧？你一定要随身带着呢，千万不要忘记哟。”
　　那时候，他有些不耐烦：“你每次和我说再见的时候，都是这句话，你烦不烦啊，我什么时候都带着行了吧。”
　　抚晔微微偏着头，仔细看着飞羽，看得飞羽有些不大自在了才说话：“那样就最好了，放心，下一次见你，一定不再说这个话。飞羽，那么我们就再见吧，给我一个能赋予我勇气的拥抱，让我能再一次回去面对那些恶心的神仆们，尽管其实我已经不太在意他们是不是欺负我。”
　　飞羽无奈的抱一抱抚晔，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背：“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在他身边待着。”
　　“很快你就知道了，好了，再见。”
　　那是他们在星坠之前最后一次分别。在星坠之前，他从未想过，那一次分别，那句叮嘱意味着什么。
　　再一次见面，抚晔已经变成一颗圆滚滚的，长着翅膀的蛋。飞羽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湖水。他怀里还抱着圆滚滚的抚晔，他已经进入沉睡，呼吸非常安稳。如他以前所说，他会陪在自己身边。他做到了。
　　可是，飞羽其实不是太开心，他要的抚晔是哪个活生生的抚晔！有时候他也会想，好在抚晔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然，不晓得他看见他心里那高高在上的神主殿下给予逐影的所有温柔，会不会难受。
　　抚晔微微的翻了个身，翅膀垂了下来，看起来特别软绵绵。飞羽有点失笑，他将抚晔小心翼翼的抱得更紧一点，无所谓了，反正他还在，总是有办法让抚晔回到她原来的样子。在那之前，飞羽想，他应该好好弄弄清楚，对于抚晔，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还有抚晔一直想要知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夜空是寂寞的，飞羽数一数苍穹上零碎的几颗星子，渐渐到东边泛白，夜已经悄悄过去。
　　闻婼卷着毯子走到湖边，捧起水梳洗。正好抬头看见，飞羽还是如昨夜一般坐在湖边，兴致颇好的走过来：“你这是一夜没睡还是醒得竟然比我还早？”

作者有话说

　　啊，终于写到这个地方了，我一直一直就在想，要快点把这个地方交代清楚。抚晔真的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啊。好在，一开始，就决定吧飞羽这个我最最喜欢的角色配给他了！
一定要收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