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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抚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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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逸,来的果然是你。”
飞羽弹指间,周围的一切都彻底静止。冰天雪地中,似乎多了无数雕塑,圣湖之上,庆典现场,宛如一个冰雕的世界。
“你将时间冰封了三百年,就是为了等我?”木逸偏了偏头。
他不太熟悉飞羽,但是他也晓得,在神宫的时候,飞羽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事实上,木逸对于飞羽应该有的样子,除了调皮和活泼,其他的也说不上来。所以,他有那么点疑惑,可眼前这个人,他绝对不会认错,就是冬神飞羽,抚晔最好的朋友。
飞羽并没有回答木逸的问题,他偏头看见了半躲在木逸身边的逐影,眼神哀伤,不自觉的伸出手,似乎有点想触摸那个怯生生的孩子。
可是,他终归还是将手缩了回来:“你和他,真像。真的很像!”
他的前半句话,对着逐影说得轻灵,后半句却转过头来,目色坚定,语气凌厉:“你带着这个孩子在身边,是想弥补什么?”
木逸微微惊讶片刻,此时苍穹黑透,唯有两颗星子,如同一双眼睛一般。
“殿,殿下,哥哥并未将我当做那个人,哥哥他只是,只是可怜我,才将我带在身边的。”逐影头一回鼓足勇气,这位王子殿下让他有种亲切感。看起来,这就是哥哥说的故人,哥哥的故人一定是神宫中的神祇。但是,木逸对他再好,再温柔,却也从来不敢认为自己能取代哥哥心里,那位替他挡下星坠的人。
“你知道多少?”飞羽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抚晔还要怯懦的孩子,居然也有这样足的勇气,在神祇面前无畏惧的说话。
“我,我……”逐影就快要哭出来了,木逸并没有告诉他更多。他不过是晓得,天都的神祇们都消失了,那个人替哥哥挡住了落下的星星。他想象过那是怎么样的惨烈场景,可是他太过孤陋寡闻,实在想象不出来。
“够了,飞羽!”木逸将飞羽凌厉的目光阻断,将逐影拉倒背后。
“我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像抚晔,但这不是我将他带在身边的理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逐影他不是抚晔,抚晔已经不在了。飞羽,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他的确不太明白,按照凌雪族那个老人讲述的往事,飞羽应该是三百年前就降临了。十七岁成年时,他觉醒了身为冬神的能力和记忆。也是在那一刻,他选择了将整个圣湖冰封起来。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你,替抚晔等你。”
飞羽收起他冰冷的目光,笑容温和起来。
“木逸,你知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有多开心?可是开心不过片刻,我晓得了星坠,推演出抚晔的下场,我又有多难过?”
木逸皱着眉头,他对飞羽为数不多的印象里,他是一个非常活泼,爱捣蛋的神,连带着把抚晔也带得活泼起来。他从不晓得,飞羽竟然是这样的喜怒无常,时而笑容温和,时而却凌厉霸气。
木逸不能理解飞羽现在的样子,更无法猜到飞羽到底要做什么,他只能做个安静的听众,将逐影挡在身后,面不改色的示意飞羽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恩,是星坠以前,有一天我在神殿里,我殿中的掌殿神仆雪女急匆匆将抚晔带到我身边,他满身浴血,几乎就要死去。”
木逸呼吸一沉,他想起是有这么一段时间,抚晔消失了数日,再出现是脸色很苍白,每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是,那时候,他对抚晔的关注真的不多,不过想着,也许是小孩子闹一闹别扭,算不得什么大事,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的确没过多久,抚晔又鲜活的出现在神殿中,只是再也不和飞羽一起在神宫中捣乱,更多的时间,抚晔都用在学习上,那一段时间,他疯狂的学习着他能学到的一切。
木逸还笑着点评过此事,说是小孩子受了点挫折,与好朋友闹翻了,自己努力懂事起来。之后,他便叫闻婼搬了更多神典去抚晔的房中。
“木逸,你大约不知道,抚晔他到底做了什么?”
木逸摇头:“莫非你知道?”
“你们啊,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不过因为好奇,和他做了一对好朋友。其实,好奇这两个字能持续多长的时间呢?抚晔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木逸你大约到最后也不知道吧。”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对于抚晔,木逸他知道的的确太少。
那时候,他高高在上,抚晔不过是他殿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得了他一些喜欢,时常教他点什么。他是抚晔心里最重要的神主,而抚晔,不过是他殿中养着的一个有些特别,能给他解闷的孩子。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隔得太远了。木逸,从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抚晔。等他想要了解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过,现在飞羽在他面前,他是神宫中最了解抚晔的人。木逸想听一听,飞羽的心里,抚晔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是,木逸,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木逸,若是他一开始没有被送到你的神殿,我一定会将他保护得很好。就算最后,大家都要死,我也不会让他承受那么多痛苦。”
飞羽怒起来的时候,这一方冰天雪地更是冷得刺骨。可是,他怒却也没有怒多久,不过片刻时间,他双眼黯然:“木逸,为什么他偏偏就去了你殿中?我想要抢回去都不可以。”
木逸拍了拍飞羽的肩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替抚晔等我?我明明记得,星坠的时候,你们四季四殿最早开始崩塌。还有,他为什么受伤?他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他是九方沃野诞生出来的精灵,他骨血里刻着的一项本事是趋利避害。他早晓得万神将陨落,那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救你。他瞒过了所有人,连我都被他瞒得死死的。”
木逸心里有些痛,抚晔的样子似乎越来越模糊起来,他记忆里那个样子,蒙上一层迷雾,木逸拼命想看清楚,却越来越看不清楚。
“木逸,抚晔说,你殿前八十一根神柱,他晓得每一根上面有多少个刻纹,每一个角落刻着什么。因为他总是在殿前等着你想起他,见一见他,与他说一两句话。他等得无聊了,就看着那些神柱,你晓得他看了多久么?从他第一次跪在你面前恭敬的尊你为他的神主殿下,直到他挡在你身前,停下最后一次呼吸。这期间,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万年!”
木逸哑口无言,抚晔的确在他的神殿里呆了万年时光。
飞羽冷笑,想要继续说什么,他却觉得他的衣角被人牵扯了一下。他转头,正好看见逐影咬着唇,似乎已经要将所有勇气都用完一般,冷得发抖,却扯住了他因为愤怒而飞扬的衣角。
“殿,殿下,哥哥他,他很难受了,殿下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讲下去。”
逐影顿了顿,他感觉到飞羽似乎并没有冲着他发火的意思,又将勇气鼓了鼓:“殿下,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位抚晔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情分,可是我想,哪怕到最后一刻,他一定也是开心的,就像我啊,如果哥哥有一天遇到什么危险,我能够救他,那我一定也会不惜一切,只要就让哥哥平安,我总是高兴的。抚晔可以为哥哥做这样的事,他很幸福。”
飞羽伸出手,他轻轻的捧起逐影的脸:“可若你的哥哥,自始至终不过把你当做一个解闷的玩具呢?”
“哥哥是天神,是神祇,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平民,只要哥哥能看我一眼,我就满足了。能替哥哥解闷,我很开心。”逐影眼里亮起的光芒,刺痛了飞羽。
他说起了抚晔伤痕累累躲在他殿中那段时光。
雪女精心照顾了十多天,抚晔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抚晔床边问:“你到底做了什么?闯出了什么样的祸事,才叫人将你打得这样。我明白你不敢回去,你们殿中那位闻婼是个严肃的,你们神主规矩也多。你安心在我殿中养着也好,可是你总得先告诉我,谁打了你,身为朋友,我好替你寻仇。”
那时候,抚晔不过刚从一场昏睡中醒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虚弱得似乎马上又要倒下。他靠着一个软绵绵的大枕头,笑容灿烂:“阿羽,我有一样东西,放在你这里,好不好?”
飞羽脑门上鼓出大大的一个井字型青筋:“我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抚晔微微的垂下睫毛:“阿羽,我总是想为殿下做点什么,不过现在是个秘密。我得瞒着你,不能告诉你,可我也不想骗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看我伤得这样重,就别问我了可以么?”
飞羽沉着一张脸,看着抚晔可怜兮兮的样子,迫于无奈,只能点头。
“阿羽,我啊,出生在一座很漂亮很漂亮的湖边。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有一样本事,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讲过,你是第一个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