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将军这么丢人吗》子煦误友

1、班师

　　柳州的冬日虽不是十分寒冷，可劲风袭过，却能将寒气生生带进骨血。

　　街边一群丐帮的弟子们被那寒风一吹，个个哈气搓手，捂耳环肩，纷纷抱怨着这见了鬼的天气，预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暖春。

　　与这帮乞丐们隔着一条街，有座府邸被守卫环绕，里头杀气森严，人人的脸色比那外面的风还要冷上几分。那府邸极大，竟是修了数十个松木所制的武场，四周摆着些铁架，放满了箭戈兵刃。

　　寻到府邸门口，漆着朱砂的大门上悬着暗鎏边沉香檀木的匾额，几个笔锋厚重竣折的金漆隶字嵌在上头——

　　“敕造长安王府”。

　　啧，霸气。

　　每次方湑看到这方匾额时，总会感叹这么一两声，暗道一句霸气侧漏。

　　不愧是天子御笔，旁人学不来的气质还是有几分的。不过这次不等他感叹完，里面急匆匆的走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往里拽，一边往里走一边半真半假的抱怨着：“方小郎将这么这时候才来？王爷这军事都快议完了。”

　　方湑任由他拉着，毫不留情的戳穿道：“刘副将啊，我方才来时可还看见江裨将在路上走着呢，我这时来可不会晚。”

　　王府庭廊下种着几棵朱砂梅，此时盛开，一片素雪中尤为艳丽，方湑到了正堂门口，稍作整理，随刘副将跨进了门槛。

　　主案上坐着个藏蓝戎装的人，约摸十六七岁，头发用蓝田玉所制的发冠固定好，两道柳眉显得有些柔和，瞧见方湑进来，一对惑人的桃花眼冲他弯了弯，薄唇轻勾。

　　“见过长安王。”方湑被他这抹笑弄的心中一跳，规矩行了礼，撩袍坐在下首的位子上，又与先到的祁军师互相点了点头，才把目光转到了主案上。长安王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流蝶般的睫羽轻轻颤着，看着门口的目光略微失神，方湑按下疑问，沉坐静候。

　　不到半柱香，驻守柳州的各个将领便都已到齐，长安王微微按了下眉心，从案上拿起一道圣旨，明晃晃的金色在一片肃穆的正堂中格外显眼。

　　方湑眼眸一敛，瞳孔收缩，电光火石之间做了几番思考，心中了然。当朝这个皇帝虽是长安王的亲爹，但生性多疑的人就算是自己儿子都会怀疑，柳州乃重军之地，长安王驻守柳州已有三载，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说柳州将领对他毫无敬仰之心那怕是谁都不会信，再加上前些日子安插在京城朝歌的探子来报，说有朝臣进谗言长安王想拥兵自重。

　　那这道圣旨是什么，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长安王缓缓展开圣旨，嘲讽的勾起嘴角：“班师回朝。”方湑在下面看那一抹嘲讽看的真切，心中也略略有些不满。

　　柳州是淦朝的边界郡县，自从当年顺朝灭亡，四王割据，处于大陆东北的淦朝占据了数座险要关隘，柳州与其他三朝接壤，物资繁尧，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四朝局势紧张，皇帝却要在柳州这种扼要之地更换主帅，这简直是……

　　“自毁基业。”

　　祁军师淡淡语道，声音极小，方湑却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然这话说出口是有些大逆不道，可是事实如此，倒也无法反驳。

　　“王爷，皇上这是想干啥子嘛？”脾气暴躁的江裨将问出了口，带着一股浓浓的方言味儿。“干什么？”嘴毒的郭郎将一针见血，嘲道:“不放心呗！要收权了！”

　　长安王将圣旨放回桌上，有些烦心的揉着眉心，刘副将坐在方湑旁边，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不一会儿，长安王抬头，开口道:“明早寅时启程，刘副将，柳州事宜，便全权交付于你了。”刘副将诧愕一愣，出声道：“王爷，属下同您一道来的柳州，回去时若是无人在您左右，怕是又有有心人要说您不甘放权了。”

　　方湑闻言，眉头一挑，缓缓道：“可刘副将乃军中除王爷外品衔最高，有些事只有您能做，也只能让您做，您若是随王爷离开，怕是柳州危矣。”

　　刘副将犹豫不决，终是毫无办法，若只是职位品衔还好办，可有些机密之事，只有他和长安王知晓，若他也离开，必定会引起混乱。

　　“那……”长安王想了想，“方郎将，你便随孤归京罢。”

　　方湑一怔，隐了眸中笑意，起身接令。终于……就要回去了……

　　还能伴他的小王爷一程。

　　朝歌的那些人啊，好好享受这为数不多的太平日子吧。

　　柳州到朝歌路程颇远，一路颠簸已有七日，眼看朝歌已遥遥在望，长安王决定在城外露宿一宿，明日进城。方湑心中没由来的不安，看了眼身畔休憩的小王爷，方湑稳了稳心神，决定浅眠一会。

　　这一回朝歌，怕是不能善了。

　　“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长安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轻声道。方湑微微一笑，拱手道：“属下，誓死相随。”

　　长安王眨眼，戏谑道：“如此，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