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else》李某欧

13、今天也努力不做个好人（四）

　　“他十二岁的时候，我在外面赌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本来他妈妈没有工作，一直做家庭主妇。我们养不起他，我就，就把他卖去做打手。卖了五、六万左右的样子吧，但只还了一部分。”
　　“我喝酒喝的特别凶，喝完后经常会动手打女人。把他卖了之后，还没还上钱的债主找上家里来。我当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看他们来，非常害怕。他们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他们说，你没有本事，那就让你的老婆来还。”
　　“他妈妈之后一直靠做那种生意来维持……我也经常和她吵起来，我看不起她，觉得这个女人真脏……后来我很少再回家，在别的女人家过夜。她常常和一些有钱的老头在一起，这样大概又是五、六年左右，我之前的那笔赌债终于还上了。”
　　“那个女人很久没有联系过我，有一天突然告诉我，要把儿子再赎回来……真是可笑，我有些恐惧，那小子心里一定十分记恨我。而且他这么些年一直做着这种职业，我想，我不能让他回来。”
　　“听说他尝试过一次逃跑，被打回来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来他妈妈的事他也知道了，我就想，不能再见面了。”
　　“可是，造化弄人。我有一天回家，那天是下午，傍晚那会，太阳还没落呢，我走到楼下，就在那条胡同里撞到他了。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背对着我，又回过身来，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冲上来把我打倒在地。当时周围有好多人，街坊四邻，过路的行人，都在看着。我脑子一下就蒙了，我当时想，不行，我不能这么被打。”
　　“然后我给他下跪。我说儿子，是我的错，我该进地狱该下油锅……爸爸已经知道悔改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你知道，他的眼神，全部都是不可饶恕。他想再打我，但周围人都看着呢。他们都站在我这一方，他们都说，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无论怎么样都应该原谅他啊！”
　　说到这儿，陆添豪一直低着的脑袋突然抬起，双眼直直正视着对面的朱攸宁。
　　“然后呢？”朱攸宁也看着面前的男人。过早地花白了头发，五十多岁反而更像七、八十。那副落魄的模样，很难相信他曾经是当地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然后他走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起来找他了？”
　　“他是我儿子，他不会这么狠毒。”陆添豪的眉头舒展开，露出自信的笑容。“虽然我这些年一直没有见到他，但是我知道的，他从小，从骨子里，就没有那种能六亲不认的心狠手辣。”
　　朱攸宁翻个白眼，嗤笑一声。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展经年临走前把自己好好交代了一番。陆添豪说是来请求原谅，大概也只是某一件事的幌子。展经年把陆知许支走是对的，她大概能想到，如果陆添豪挨两下揍，抹一抹眼泪，再装模作样病床上躺两天，陆知许虽然面上不说，一定会就这么原谅他。
　　以朱攸宁对陆知许的了解，陆知许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做出让步，尽管这种让步实质上对他是不利的。展经年肯定已经拒绝过陆添豪一次，而且她想让朱攸宁再拒绝一次。不过她怎么这么了解自己一点会按她想的来？难不成自己的事展经年也知道？这种可能很小，朱攸宁暂时放着不去管它。展经年意思是，陆添豪必须离开。
　　“陆先生。你这么多年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生活有没有好一些？”
　　陆添豪叹口气，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试着做了几次生意，但最后都失败了……他总是含糊不清地说是因为经营不善，不过从他的脸上旧的伤口和时间不长的淤青来看，大概有点收入也被用去赌了。朱攸宁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看来，你过得这么苦，只有陆知许能接济你了。”
　　是啊是啊，只有他能救我了！陆添豪喃喃道。
　　“不过，您没有想过陆知许能否原谅你吗？万一他没有……”
　　“不，不会的！别人都说了，自己的儿子不可能看着自己见死不救，除非他是个畜生！知许他一定会良心上过不去，不会看着我就这么……”
　　陆添豪话没说完，朱攸宁就一下站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说的真没错，陆知许就是个畜生。”
　　“你都这样对他了，他还能留着你，只有畜生才会这样没脑子。”
　　“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你自己应该被原谅。你毁了他的家庭，毁了他未来的人生，现在又要请求他的原谅，竟然是因为你觉得你两有血缘关系，而不是你真真正正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了单。”
　　“你不用再来了。即使不是来要钱，你也无非是想从他这儿获得其他东西。你想把他掏空吗？如果他不给你钱，不给你你想要的东西，那么，他的原谅没有任何意义对吧？”
　　“陆添豪先生，我恐怕要请您离开这里。您也不要试着再找陆知许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老板把他安排到别的城市工作，他现在已经坐上高铁离开了。”朱攸宁活动活动筋骨，拉出一副准备揍人的架势：“顺便说一句，我和陆知许一样，也曾经是个打手，还和他搭档过一段时间。你再不走，我真特么敢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