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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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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从黑夜中醒来,额头上沁了一层汗珠,胸膛剧烈起伏,但没发出什么声响。不怎么大的临时帐篷里塞进了二十五个人,一张席子上人们平躺着,手臂贴着手臂,一股汗味儿占据了这片空间,但大约七秒之后,他就闻不见汗味儿和臭脚味儿了,只听到耳边连续不断的呼吸声。这让他心中平静了许多。
一年前爆发了生化危机,七个月前他终于逃到了安全区,三个月前危机终于得到了控制。但是他知道他从来没有从危机中逃脱。
李仁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钟,闷热又黑暗的环境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巨犬含在了嘴里,黏乎乎湿哒哒。他又想起了生化危机爆发那天。其实那天就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一,李仁是个大三学生,周日浪的起劲儿,周一压根儿起不来床,索性逃了第一节的课,一觉睡到十点钟。他醒来洗漱,刚刚含了口漱口水,就从窗户看到一群人,大概有四五十个吧,吱儿哇乱叫着撒开脚丫子向着宿舍楼狂奔,他在二楼看个热闹,还心想学校里的运动月活动越来越刺激了。狂奔的人群跑到宿舍楼下,他才看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一个个同学有男有女,表情无一例外都极度恐惧,他们尝试往宿舍楼里跑,对着楼下的人脸识别系统开始刷脸,但最前面的人显然不是这栋宿舍楼的同学,刷了几次都是失败,后面有人急了,喊了一句大家回自己的宿舍楼,人群四散开,本宿舍楼的同学终于成功打开了门。这时,他看到第二拨同学也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们也不往宿舍楼跑,哪儿有人就往哪儿跑。第一拨来的同学中有个女生,体力不行,跑得慢,落在了最后,离宿舍门还有二十来米,喘着气向宿舍楼跑了两步就被第二拨同学给追上了,随后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那位女同学就被摁倒了,从李仁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那女同学的耳朵被咬掉了半边,鲜血顺着脸蛋就淌下来了,但是更多的同学继续涌向她,李仁脑子“嗡“的一下就一片空白了,他大喊“后面后面,快报警啊!”门口的同学只剩两三个了,他们听到了惨叫和李仁的大喊也没回头,窜进宿舍楼里就关上了门。
李仁还能看到那女生抽搐的四肢,他把牙刷口杯一放,顾不得擦掉口边的泡沫,就回宿舍拿手机打电话报警,刚刚翻出手机,就听到学校放出的紧急广播——“同学们请注意,今日九点校内发生恶性袭击事件,一大批同学表现出明显攻击性,请各位同学切实保护自身安全,勿要随意外出,具体处置办法等候后续通知。”李仁定了定神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就看到原本被摁倒在地的女同学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她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周围人的脸上身上,全都沾上了血液和泥土,接着他们像做无规则运动的微小粒子一样散开了。李仁的心猛地一沉,看了那么多丧尸片,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和丧尸片中的情况极其相似,但是理智告诉他别瞎想,生化危机什么的那都是吓唬人的,哪可能会在生活中发生呢?
可是它确实就这么发生了,当初的那种想法傻不傻逼,李仁翻了个身,在黑夜中这么自嘲。他必须要休息了,他是刚刚从Z市的安置点转到B市安置点的。
生化危机爆发的地区过于广泛了,全国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受到了感染,感染区活下来的人有十分之三,幸存者们一窝蜂的涌向安全区,最开始与感染区交界的那几个安全区还接收幸存者,但架不住幸存者人数众多,安全区的人数几乎翻了一倍,一半是幸存者,一半是原来的居民,但就算这样,仍然不断地有幸存者从感染区逃出。最开始当地政府还拿得出经费对逃出的幸存者进行防疫检测,观察病毒的潜伏期。这病毒也是奇怪,有的人被咬了过了两个小时也没事儿,可有的人刚刚被咬就会发病,但不管怎么说吧,都不会超过36个小时。但后来感染区跑出来的人太多了。检测仪器完全不够用,就设置了临时安置点,幸存者们就先住在那里。可是有一次,就在李仁呆的那个Z市安置点,有个胖子,逃命路上,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处蹭掉了一块皮,伤口连指甲盖大都没有,那胖子也没在意,好容易到了安置点,心情放松,一顿猛吃,晚上进了帐篷,一群死里逃生的大老爷们儿相视一笑,觉得生命真是可贵,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于是美滋滋的入梦,鼾声此起彼伏。结果到了半夜,那胖子突然浑身抽搐,转身抓起身边一条毛茸茸的胳膊就是一口,惨叫惊醒了帐篷里的人,但是有两三个离胖子近的,或者是睡得死的,已经被咬。那时针对病毒的血清还没有研制成功,被咬了就是死路一条。混乱的声音惊动了驻守安置点的军人,他们拿着高压水枪赶到,但是那个帐篷里的人已经一窝蜂的涌出来了,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丧尸。军人们大喊了声“没事儿的都蹲下“,接着就打开水枪,也顾不上会不会误伤了,对着还在奔跑的人就是一阵狂喷。巨大的水柱把人冲出了七八米,关水之后,发现被水枪冲倒的有十五个人,他们全都倒在地上抽搐。军人们快速上前用手铐铐住了他们,接着开始检查是否被感染,结果发现十五个人中只有三个没被感染,属于吓懵了没反应过来。另外那十二个人虽然被感染了,但是由于感染时间不长,还有呼吸,他们胸膛剧烈起伏,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大张着嘴,口水混着血液从嘴角流下。感染初期的感染者尚有意识,但已无法控制自身行为,但这一点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感染者要如何处理?在对致病原理知之甚少的情况下,为防止疫情扩大,十二个人被连夜拉到了火葬场……李仁那时就站在惊慌围观的人群之中,他看着那个帐篷逃出来的人被冲倒,被拉走,被隔离,这一切发生在半个小时之内。围观的人群惶惶散去,回到各自帐篷去休息。
安置点出现了这样大的意外,事情是捂也捂不住了。事件一被报道,就引发了安全区人民的抗议。你可能奇怪,安全区人民吃饱了没事儿干抗议什么呢?我们也说了,感染区面积达到了全国面积的三分之二,工业农业已停滞了近五个月,虽然安全区的生产尽力提高,但幸存者的大量涌入还是使城市的物价飞涨,原先十元能买到的面包,现在一百元也买不到。与此同时对本地居民而言,本就不多的工作机会更是受到了挤压。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从感染区逃出来的幸存者,可是从鲜血里挣脱出来的,极端的环境中,规则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对一些幸存者而言没有食物,就去抢劫偷盗。也因此,安全区的犯罪率急速上升。此时这样的意外发生,安全区人民立即抗议——这群人就是垃圾,把他们留在安全区,再发生这样的意外怎么办?全城陪葬吗?我们的纳税钱就是为了花在它们身上吗?上面受不住压力,而且确实地方有限也安置不下那么多人,于是开始想着迁徙安置点。Z市安置点就是被迁移的安置点之一。
说是迁移安置点,迁到哪儿去?安全区已经超负荷运转,所以所谓的迁移安置点便是把好不容易虎口逃生的人们再次送回到离安全区较近的感染区,在安全区后援支持的情况下进行开荒。但凡有点关系的人都在四处活动,有谁愿意再回到地狱去呢?但李仁没有这么做,他也没那个渠道。他在外地上大学,爸妈也不是Z市人,他来安全区三个月了,四处打听,到现在也没联系上父母。
他在黑暗中平复呼吸,倦意慢慢捉住了他,迁移去感染区h市的前一天晚上,在被噩梦惊醒之后,李仁终于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