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星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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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是蚱蜢。”
说完，又补充了道：“虽然江湖上人们称我为‘红蜓’，但那其实是人们误把这小东西看成了蜻蜓，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外号。在我还是个顽童的时候就陪伴在我身边了，自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我便认出这是一只蚱蜢，虽然有些地方与蜻蜓很像，但二者的气势是截然不同的。”
穆一归说着，抬眼却正对上那燕长安公子的目光，那位波澜不惊的公子的脸上，竟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是被逗乐了一般，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如同遇到了当年那个调皮的顽童，既拿他无可奈何亦感到怀念。
穆一归有些不知所措，脑海中被混乱充斥着却依旧抓不住丝毫头绪，任何一个残破的部分都像隔了一层看不清的隔膜，浮光掠影似的穿梭不定。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影子仿佛与眼前的人重合。
多年来活在残缺的记忆中本应当早已习惯，而今突然掀起的回忆一角瞬间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自欺欺人的当了这么多年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穆一归第一次有一种离真正的自己如此接近的感觉。他迫切想要抓住这一丝线索，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身世，忍不住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
“燕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穆少侠为何这么说？”那位公子皱了皱眉，露出困惑的神色。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只是觉着公子有些面善，有种相识很久的感觉。”感受到对方的不知情，穆一归心下一片惋惜，忽然意识到刚才说出来的话有装熟套近乎之嫌，赶忙替自己圆了圆场。
就是这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好像更轻浮了，小师妹瞪大了眼睛，嘴里此时能够塞进去俩鸭蛋。
好在那公子对这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
“无妨。”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和二位告辞了。” 随后双手抱拳，打了个招呼便就地与他们分别。
“您慢走！”接着门口传来小二的送客声。
穆一归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脑袋，和师妹两个把剩下的一点菜打包了一下，回去给小庄当夜宵吃。里面还有招牌菜，剩下实在可惜，加之师父还教训过他们要爱惜粮食，让他们从小把这个观念贯彻于心。
“大师兄，那个人我那天晚上在太守府见过他，听说是哪个大将军手下的门生，在他那边暂时落脚的。”阮柒忽然想起之前打听到的一些事，把它告诉了给她的师兄。
“对，我在太守府的门口遇见过这人，当时有歹人袭击，我出手帮了他。不过这位公子不像他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当日就算我不出手，也不一定他就化解不了此事。”
穆一归应声，随后想了想，接着说道：“小七，你听说过南江子和其人所修炼的禅道吗？”
“禅道……？我只听说南江子不是个和尚吗？传言中的前朝护国寺高僧，你说的是他？可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了？”阮柒摇了摇头，她对这类传闻了解的并不多。
“对，那是百年之前的事了。前朝的帝王是独子，他命中带劫，出生起就在护国寺中吃斋念经，登基之后，护国寺辅以朝政，在军事上更是多次出谋献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过这都是我以前在师父的书斋里偷偷翻到的野史。”
穆一归小的时候，曾经偷偷爬进师父那巴掌大的小藏书斋里，结果被不小心锁在了里头，整整关了两天。
穆一归少时生性非常顽劣，那会儿师父刚把他捡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个没被养熟的狗子，对谁都十分戒备，却又无法以怨报德，辜负人家的收留之恩。所以就想了个歪主意，整天惦记着招惹是非让他老人家亲手把自己炖了狗汤或者干脆丢出去，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那时师父在外面到处找他，老祖宗埋在地下的小金库都让他给翻到了，然而就是找不到这小子，当时还狠狠心疼了一番自己给这小白眼狼吃了那么多顿的鸡蛋。他在里面饿着肚子乱搞破坏，要不是尝了两口纸片实在是难以下咽，估计得把他老人家珍藏的典籍都给吞到肚子去。后来师父把他从里面翻拨出来的时候，穆一归饿得眼冒金星瘫软在地拽了半天才拽动，还险些闪了他老人家的老腰，完了一看地上，乱七八糟，其中一本书页上面还有俩压印。气得师父差点没真的一脚把他踹出师门，好歹是控制住了。
最后被师父救了条狗命的穆一归再也不搞幺蛾子事了，一转身变成了乖娃娃，还谄媚兮兮地学会了端茶倒水，可惜师父看见他就来气，气怎么也消不了的师父罚他把那本啃过的书抄了一百遍。
正巧那是本异闻史实怪谈录，其中语焉不详的记录了一些各代的杂文野史，文字怪诞而玄秘，穆一归被其中描绘的怪闻异事吸引了，越抄越投入了起来。
这南江子的传说，就是出自那一本书。
“那位燕公子，给人的感觉很……微妙。”
“你觉得他和修炼禅道有关？”
“对。”
而今，据说世上确实有那么一些人在修炼禅道，传言那些人往往隐匿于深山野林，常年与世隔绝，不与外界相通，因而从未有人真的见到过他们。
这其中的真实性就不为人所知了。
但穆一归在少年时，却曾与那真正入禅道的修炼者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身着灰色长衫的老者，面上却不见衰败之色，那人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说话时慢条斯理的，寡寡数语中道破了天机，如无他事便不再多言。
仅此一遭，每每回忆起这段来穆一归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走到另外的世界的边缘，无法踏入，却有着说不清的脱离感。如同肉身与魂魄相离，那其中滋味非常难以形容，总之就是怪怪的。
之后他的师父告诉他，那是一位修炼禅道的前辈，其余的却也不再和他多说。
而与那燕公子相处时，那种灵肉分离的感觉时常出现。难以道出其中缘由，因此他也总是不由的怀疑那位公子是否真的和禅道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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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安的有事并不假，此时，他正与一人交谈。
那人外表平庸，看样子也只街头寻常出来做小生意的一般人。那人手里拿着几个草织的编织物，摊上还摆着刚做好的草鞋，放在一边的小筐中隐隐看到其中放着一些小巧的玩意儿，很是讨小孩子喜欢。
燕长安拾起一个草织而成的小鸟，模样有趣逼真。放在手中摆弄了，瞧着看了许久。
那摊子的主人见这位客人似有意，于是热络地招呼道：
“公子，您手中的这只小鸟是刚做好的，是用结实棕叶编织出来的，买的人可多了！怎么样，您觉着这个喜欢吗？”
“还有其他的吗？”
“有有有！”
“您看，这边还有麻雀，这麻雀和您方才看到的不大一样，这麻雀的体态更圆润些，家中有孩子的都喜欢这个。除此之外，还有蝴蝶，草蜢和蜻蜓……”
那人说着，将那用布盖住的小筐拿了过来，向燕长安展示里面的其他草织物。
燕长安原地思忖了片刻，点了点那被做的灵巧轻盈的蜻蜓，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铜钱递给那人。
“拿这个吧。”
“好嘞！我给您包起来！”那人熟练地把东西包了起来，还细致地将包好的小包上用一根崭新的棕叶打了个结，防止东西从里面掉出来。做完了这一切，递给了燕长安。
“您拿好咯！”
燕长安将东西收好，颔首示意，便离开了。
回到客栈中，燕长安将那捆着小包的棕叶解开，方才在外头看不真切，在这蜡烛点燃的光亮下，只见那叶面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字——
“南阳”。
魏太守府遭人袭击的当日，燕长安寻人调查了一下这件事。
那袭击者背后的主使者不难想到，恐怕就是上面派下来专门刺激和警告魏太守而来的。然而那人行事凶残，虽是被派来恐吓，但手法残忍到异常，那日守门的两位，虽然并非武力高强之人，但内力沉稳，兼之又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理当不应该被打得没有一招还手之力，那人攻势虽猛，每一下却不见任何章法，更像是不过脑子的肆意出击，这种情况下，并不该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换做寻常人都能下意识的做出自保，而那两位却不然，根本连行动都没有就直接被人击中，二人至今仍处于瘫痪的状态，动一下指头都很困难。这一点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再者，那袭击者的疯狂有悖人理，似是陷入某种过激的状态下做出的举动。如若穆一归没有将其当场制服，后果恐怕不可想象。尽管当时陈护卫对此举并不认同，认为需要留一口气用作询问。然而燕长安猜，那袭击者恐怕也不会有命让他把事情的真相交代出来的。那人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而是发出一种类似野兽一般的嘶吼声，那究竟还是人吗，只怕真正的答案会令人毛骨悚然。
此事着实透着股诡异的味道，因此燕长安特意委托了熟悉的线人，令其调查了一下袭击者的来历。
眼下调查的结果已出，那袭击者正是南阳派手中的人。
南阳派近几十年门派内生了诸多事端，上一位掌门年事已高，继承人迟迟定不下来，一直颇有争议。而自新一任掌门王长老接手之后，不到短短二十年，南阳派逐渐兴盛起来。新生的力量不断的注入和发展使得门派得以壮大，还诞生了几位现在江湖中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然而却也伴随着发生了一些怪事，早年有几位新入门的弟子在修行中失踪，之后也一直下落不明，不仅如此，那山头生长了近百年的古木，也在某一年忽然衰败，现在整个树根早已枯死大半。
而几年前，王长老大病缠身，遽然离开人世，而南阳派猝不及防地又一次迎来了新的更替。
有的人推测，南阳派成立了数百年来，如此一番的波澜曲折，怕是迎来了新的命数，至于这是命数究竟是灾还是福，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有算命的却算到，紫薇星动，贪狼出世，七杀将降生于大地之上。王长老之于南阳，便是那改变了南阳派命数的贪狼之星。是灾祸还是太平，皆看命中的造化如何了。
燕长安凝视着那棕叶上简单的二字，蓦然冷笑一声。
那老东西还没死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星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