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辙》篠山白実

16、风过江湖（他序）

　　如作者所言，这是篇主线非常单纯的古风公路文。一对并肩长大的师兄妹，为完成师父遗愿驾车远行，路过各色城镇人群，往事的伤口逐渐揭开，旅途也随着他们的步伐迈向那个注定的终点……故事里几乎看不到庙堂纷争、权谋利害，哪怕出现身份神秘的大人物、天外飞仙的不世高手，名字也只是从他人口中草草提及，不是过客就是背景板。唯一浓墨重彩描绘的，就是风幕风灯这对小情侣之间的情感挣扎。
　　风幕与风灯两小无猜地相伴长大，风幕母亲早逝，师父带着他们游历天下后结庐乡里，度过了一段宁静又美好的时光。我喜欢每一次闪回里描述的这段发着光的日子，仿佛能看见藏在树上读书的少男少女，听到他们溪涧旁的箫筝合奏，以及练功和劳作中的嬉闹声。
　　在这样一个远离俗世的小世界里，是否说明彼此的心意似乎都无关紧要。一场外力促成又由外力打断的婚礼似乎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相处方式，既有互怼又有回护，无不透着自成一体的熟稔。然而那场改变命运、驱使他们踏上旅途的大难，仍然在他们身心里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只不过对于这些转变，二人反而不肯对彼此言说。
　　此前风幕担当的是年长的保护者角色，比起天真明亮的风灯，他更加了解世情，习惯于帮她解决各种难题，用耐心和智慧为她答疑解惑。但在巨变发生后，他失去武功、无法站立，变成一个面目骇人、沉疴缠身的“废物”。在风幕看来，他已经无法再保护风灯，只会成为对方的拖累。因此他希望风灯放弃自己，拥抱其他人给予的幸福。
　　而风灯从一个受他庇护的无忧少女，一夜间成长为照顾者的角色。与风幕相比，她守护的决心更加隐秘和坚定，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向死而生的。我印象最深也是被虐得最狠的情节是风灯两次为拯救风幕奋不顾身的努力：一是她一次又一次修复秦筝放在风幕门前，试图唤醒爱人的求生欲；二是她抱着残躯奔波千里求医，为他寻一线生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知晓自己的死期，反而让风灯的选择更加轻松，她决心要将这个消息瞒住，让两人同行的最后一程少一些沉重的泪水。要不说小情侣天生一对呢，另一头风幕收下秦筝的同时也开始了伪装，两人同时怀抱着求死之心，等待着分离的来临。
　　故事里没有复杂的身世，没有纠缠难解的爱恨，最大的冲突点无非是两人分别为爱做出的隐瞒和自我牺牲。这个母题类似于绝症患者及其家人面对的两难抉择：是继续治疗还是放弃，做出的决定是尊重个人意愿，还是一种道德绑架？风灯以自己的生命为砝码，让风幕不得不放弃求死的念头，从痛苦中趟出一条生路来。而风灯带着风幕20年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逝去，或许比许多倥偬虚掷一生却不知身侧人姓名的人更为幸福。
　　全篇脉络走向不算意外，几乎是从章回名都在铺陈BE的氛围，但作者写得不疾不徐、完整严密。走到不同路程副本时出现的人物，均与情节推动密切相关。如源溪的小五，后文揭晓是高阳武家之子，既启发了灯幕二人的“善恶之辩”，又为结尾风幕的落脚处埋下伏笔。如谷远的丘娘，来自同系列作品的彩蛋角色，设置误会成为二人感情变化的催化剂，也是导致二人后续遇险的导火索。
　　前半段故事中风灯视角比较多，所以读者看到的更多是风幕从过去到现在对她的包容守护。但到了故事最后，你会发现风灯的爱同样深沉得让人动容。风幕习惯于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性格里似乎带有玉碎后的决绝，在认为自己失去保护爱人的能力后，有明显的自毁倾向。而风灯在生命如风中之烛般脆弱时，仍然执着发着光亮，用温暖和付出救赎对方。
　　这似乎是一种更坚韧无私的表达——她的眼中不止有自己的爱人，也主动释放对乞儿、风尘女子等弱势群体的善意。不惮于付出爱的人，自然也会获得丰厚的爱。不管爱人还是爱这个世间，都会增添留存于世的重量。风过无痕，但车行过总会留下辙印。若能成为来人逆旅行路的指引，便可称不枉此生。

　　银陌

　　作者：万分感谢银陌老师写的序！算来我与银陌老师已经认识八年，私以为这般也能看作当代的君子之交了。不尚虚华，不事雕饰，惟道相谋，取诸其身，人生难得一知己，闲话足以慰风尘。